李北牧的眼神,一如既往的冷淡而沉穩。
哪怕是在面對兒子李謫仙與弟弟李星辰如此談話。
他也沒有絲毫的內心波瀾。
他只是用異常淡漠的眼神掃視着李謫仙。
既不憤怒,也不意外。
彷彿李謫仙的所有內心活動,都在他的預料之中。
在他的算計當中。
全世界的黑暗之王。
這是現如今的李北牧,最響亮的一個頭銜。
也是誰也無法質疑的。
面臨父親如此說話。
李謫仙陷入了沉默。
他的內心,是不安的,更是恐懼的。
他很清楚父親的強大。
也知道自己剛纔所說的那些話,會造成多麼惡劣的影響。
他想幹什麼?
他想反李北牧,反自己的父親!
而他李謫仙所擁有的一切,都是李北牧賜予的!
包括在李家的地位,也是因爲李北牧的存在,才擁有的。
他真反了李北牧,就是當白眼狼!就是喪心病狂地忤逆子!
他豈能這麼做?
他有什麼資格如此去做?
李星辰會同意嗎?會和他聯手嗎?
如果李北牧不在,或許還有商量的餘地。
但現在。
沒可能!
“回去休息吧。”李北牧淡淡說道。“你剛出院,需要多休息。”
說罷,李北牧甚至沒再多說一個字。
轉身朝花園外走去。
只是在臨走前,淡淡看了李星辰一眼。
後者會意,徑直跟了上去。
將李謫仙晾在一旁。
李謫仙怔愣在原地。
只是剎那間,他似乎明白了什麼。
曾經,他也是明白的。
只是在這一刻,他的體會更深刻。也更凌厲了。
哪怕是二叔李星辰對自己的好。
也不是因爲這份叔侄感情。
而是自己,是父親,是李星辰大哥的兒子。
沒有父親這層關係,他甚至認爲二叔不會多看自己哪怕一眼。
此刻。便是最好的證明。
父親只是一個眼神,二叔便毫不猶豫地,沒有任何叮囑地,隨父親而去。
根本沒有理會此刻的自己,是如何心情。
吐出口濁氣。
李謫仙緊握雙拳,內心說不出的複雜與激烈。
……
紅牆內的風景,依舊是美好的。
這麼多年過去了。
物是人非。
該變的,都變了。
唯獨這紅牆,一如既往的保持着原貌。沒有絲毫的改變。
“大哥。您怎麼忽然入紅牆了?”李星辰好奇地問道。
這是當年離去之後,大哥第一次入紅牆。
哪怕上一次,大哥也並沒有本尊在紅牆內現身。只是啓動了他在紅牆內的勢力而已。
這一次。是爲什麼?
又有什麼目的?
“見見故人。”李北牧淡淡前行。
並沒有掩藏自己的行蹤。
既然來了。
他就不必有任何忌諱。
“見故人?”李星辰聞言,眉宇間閃過一道驚愕之色。
大哥的故人是誰?
又有誰,值得他親自現身會面?
李星辰的內心,有了答案。
可在有了答案之後,他的內心愈發的捲起波瀾。
“現在就見?”李星辰遲疑地問道。
“見他,還要挑一個黃道吉日?”李北牧反問道。
李星辰啞口無言。
大哥要見誰,的確有資格說見就見。
哪怕是見薛長卿,也不必有任何的忌諱。
更甚至,他相信薛老會非常鄭重對待此次的見面。
畢竟,曾經的紅牆第一人,已經歸來了。
這一次,是正大光明地闖入紅牆。
作爲現役的第一人,豈會不見一見?
不正面碰一碰?
“這些年,薛老很低調。也極少露面。”李星辰說道。“在我們這羣人上來的時候,他只是簡單和我們吃了頓飯,也沒有交代任何事兒。就彷彿在傳遞一個信號——紅牆內的事兒,他不打算管了。”
“你信嗎?”李北牧反問道。“長老會在紅牆內的飛揚跋扈,難道不是靠他薛長卿撐腰?”
“那倒也是。”李星辰微微點頭。“現如今,新老勢力已經勢如水火。明爭暗鬥層出不窮。我預計,用不了多久,這場鬥爭必將推向頂峰,引起大爆發。”
“三十多年了。”李北牧負手前行。似乎並沒將李星辰的那番話聽進耳朵。自顧說道。“也不知道那頭老狐狸,過的怎麼樣。”
說罷,他緩緩前行。朝紅牆最深處走去。
李星辰只是陪李北牧走了一段路。
在離那小平房還有一段距離時,便停下了腳步。
他知道。這是大哥和薛長卿的單獨會面。
自己是不方便,也沒資格參與的。
他駐足而立,在原地等候。
李北牧也沒多說,仍是緩緩前行。
可就在他準備伸手推開護欄時。
他的身後,出現了一道身影。
一道李北牧早就察覺到的身影。
“你就是李北牧?”
嗓音中,略到警惕之心。
何三衝對自己的實力再有信心。
可這一次面對的,並不是楚雲那種明面上的武道強者。
而是在他還是弱冠之年時,便紅遍燕京城。並被譽爲紅牆第一人的李北牧。
古堡一號。
更是楚殤那羣強者的帶頭大哥。
是連傳奇女人蕭如是,都給幾分薄面的存在。
何三衝不可能小覷李北牧。
從他身上流淌出來的恐怖氣息,便足以證明此刻的他,並不放鬆。
“我是。”李北牧微微點頭,卻沒有回頭。
他不習慣回頭看人。
他的眼睛,從來都只看前面。
他的手,也沒有因爲何三衝的出現。而徹底停下來。
他搭住護欄,準備推開。
“如果你沒有合理的上門理由。”何三衝的右腳,微微往前踏出一步。
剎那間,如泰山壓頂一般的恐怖氣勢,轟然而至。
彷彿要當場將李北牧碾碎。
而那股氣勢,更是宛若實質。
是能夠用肌膚感受到。
用心靈體會到的。
“我會殺死你。”
何三衝薄脣微張,氣勢如虹。
李北牧聞言,手臂依舊沒有停頓。
伴隨咯吱一聲。
他推開了護欄。
何三衝也沒有食言,他出手了。
只是一剎那,他逼近了李北牧。
也只是一剎那,他彷彿被點穴一般,動作戛然而止。
風,靜止了。
空氣,也彷彿凝固了。
小平房門口,赫然站着一道身影。
一道滿頭白髮,渾身散發出一股世外高人氣息的身影。
此人,正是年近百歲的薛長卿。
一個彷彿紅牆符號的男人。
何三衝停手,並不是怕與李北牧決鬥。
哪怕輸給李北牧,哪怕當場被李北牧所殺。
他也無所畏懼。
他留在紅牆內的唯一目的,就是守護薛老。
除此之外,他沒有任何顧慮。
哪怕是自己的性命。
“小李,進屋說話。”
薛長卿開口了。
並親自出門迎接。
可見李北牧在薛老的心中,有多麼重的分量。
李北牧聞言,微微點頭。踱步走入了前院,朝門口走去。
反觀何三衝,則是死死盯着李北牧的後背。
眼神如毒蛇一般陰冷。絲毫不鬆。
直至李北牧徹底從視野中消失。
何三衝這才轉身離去。
彷彿從來沒有出現過一樣。來去無蹤。
茶室內,已經擺好了熱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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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長卿也沒有多餘的客氣寒暄。
落座後,邀請李北牧喝茶。
李北牧也沒客氣。
徑直端起茶水品了一口:“您知道的,我來不是爲了喝茶。”
“那你來是爲了什麼?”薛長卿反問道。
“我是來請您讓位的。”李北牧說道。
說的直白。
說的瘋狂。
說的——喪心病狂!
我是來請您讓位的!
讓出紅牆第一人的位子!
你太老了!
你也不配繼續頭戴如此光環!
面對李北牧的這番話。
薛長卿沒有絲毫意外。
李北牧近期的所作所爲,包括他的大量佈局,都在告訴薛長卿。
他此次回國,復仇只是一方面。
真正要做的,是取締長老會。
是逼迫薛長卿讓位!
紅牆第一人,該換人了!
你薛長卿,也霸佔了近四十年之久,該退了!
“你想坐我的位子?”薛長卿抿了一口茶,神色平淡地說道。
“您看,我有機會嗎?”李北牧問道。
“那要問你自己。”薛長卿淡淡說道。“你有誠意,就有機會。”
“我沒什麼誠意。”李北牧說道。“我只是認爲,你們這些年做的並不好看。”
“那你可能不會有太大的機會。”薛長卿搖頭說道。
“機會不大,也是有的。”李北牧說道。“我會按照我的計劃去做。成了,算撿便宜。輸了——”
“我沒輸過。”李北牧一字一頓地說道。“當年和楚殤那一戰,我都贏了。我不覺得我會輸。”
“沒輸,爲什麼現在纔回來?”薛長卿很不客氣,異常直白地說道。“沒輸,爲什麼當了半輩子的孤魂野鬼?”
“早十年,早二十年。你敢回來?你敢在紅牆內挑起事端?”薛長卿眯眼問道。
“看來,我的所作所爲,在某種程度上惹您生氣了。”李北牧神色輕鬆地說道。“這就是我要的效果。”
薛長卿點了一支菸。
他抽了大半個世紀的香菸。
以前是一天一兩包。
現在,則是一天一兩根。
這是薛神醫對他的規勸。也是他自己醒悟過來的養生之道。
今天。他決定把這根香菸用在此時。
“你什麼時候見過我生氣?”薛長卿深深看了李北牧一眼。“在你的記憶中,我生過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