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稷下心驚肉跳，脊樑骨發寒。
面對楚中堂的質問，他眼神飄忽道：“我近期的確跟大長老有些接觸。但我絕對沒有任何私心。一切，都是爲了您的大業。”
楚中堂沒再追問，端起冷卻的茶杯抿了一口道：“出去。”
“是。”
徐稷下如釋重負，轉身走出書房。
臉上卻掠過極度複雜的表情。
這世上，的確沒什麼事兒是能瞞住大老闆的。
哪怕他與大長老的接觸如此低調秘密，依舊被大老闆瞭然於心。根本瞞不住。
也幸好，他對大老闆始終忠心耿耿。哪怕大長老的確拉攏過他。有讓他反水的跡象。可徐稷下很明白，他之所以能擁有今天的地位和影響力。全是大老闆楚中堂所賜。
沒有楚中堂，就絕對沒有徐稷下的今天。
做人，可以有私心。但不能忘本。
更不能忘恩負義。
來到客廳時，楚少懷正坐在客廳看電視。指間夾着一根菸。看似很悠閒，視線卻輕飄飄地落在徐稷下身上。
“少爺，您有話要對我說？”徐稷下委婉地問道。
他的心氣和驕傲，的確讓他在與楚少懷相處時不落下風。甚至以長輩自居。
但他也很清楚，一旦楚中堂退居幕後，他未來的大老闆，就是楚家二少爺楚少懷。
所以基本的尊重還是會給他。
而楚少懷的表現，也當得起他近乎義務的尊重。
天下第一人楚老怪的兒子，再差能差到哪兒去？
“沒什麼。徐叔要是不趕時間，坐下喝杯茶？”楚少懷已經爲他斟茶。
在書房內，與楚中堂談話，他肯定是沒資格喝茶的。
此刻小少爺斟茶，倒是讓他感受到了自尊心被照顧。
“謝謝小少爺。”
徐稷下坐在對面，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茶是好茶。
烹飪的手法，也堪稱一流。
這位小少爺是京城有名的楚狂少。看起來就不學無術。可他滿身才華，幹什麼都有模有樣。甚至短短几年內，已經悄然在商界幹出名堂。而且基本沒怎麼沾楚中堂的光。
徐稷下將這理解爲歷練。也是大老闆對小少爺能力上的培養。
“我爸又批評你了？”楚少懷陰陽怪氣地問道。
“工作不力，應該的。”徐稷下沒有狡辯什麼。
“我爸冷血無情，你也不是今天才知道。”楚少懷微笑道。“習慣就好了。”
徐稷下品了一口茶。沒接茬。
兒子罵老子冷血無情，頂多就是沒教養。
當小弟的罵老大冷血無情，那就是原罪，是不可饒恕的。
他把自己的定位放得很準確，不可能犯原則性錯誤。
“沒事。等以後我上位了。徐叔你的好日子就來了。”楚少懷微笑道。
徐稷下聞言，眉頭一挑道：“少爺。有些話就算是您，也不該亂說。”
“什麼話？”楚少懷反問道。
“大老闆正值當打之年，您想上位，還有的等。”徐稷下平靜說道。
“總會有這一天的。”楚少懷聳肩道。“你太敏感了。”
“不是我敏感。是您對大老闆不敬。”徐稷下意味深長地說道。
“你怕我告狀？”楚少懷眯眼說道。
“我對大老闆忠心耿耿，問心無愧。”徐稷下斬釘截鐵道。
“行了。誰還沒點私心？就算你有，我爸也能理解。”楚少懷慢條斯理道。“我爸說過，沒人願意給別人當一輩子狗。尤其是有能力，有傲氣的人才。”
此言一出。
徐稷下身軀微微一顫。
大老闆真說過這話？而且是由小少爺傳給自己聽。
這是大老闆的警示嗎？還是最後的忠告？
徐稷下肅然起敬道：“請轉告大老闆。我生是楚家的人，死是楚家的鬼。請大老闆放心。”
楚少懷端起茶杯道：“徐叔，您太緊張了。我就是和您閒聊。沒別的意思。”
徐稷下表情複雜，與楚少懷碰杯，卻不知如何接茬。
送徐稷下出門後。
楚少懷來到父親的書房。
父親依舊伏案工作，精神狀態飽滿，神情也格外的冷淡。
這麼多年，他甚至沒怎麼見過父親笑。
反而偶爾會去爺爺的靈位前發呆。一呆就是一整天。誰也不許打擾，不能破壞他的悼念緬懷。
“爸。我剛剛試探過徐叔。”楚少懷輕描淡寫道。“他很緊張，而且對我表忠心了。我想——他應該沒有吃裡扒外。更不會反您。”
楚中堂淡淡點頭，頭也不擡地說道：“以後他會成爲你的左膀右臂。你沒必要得罪他。和他心生芥蒂。”
“如果有那一天。我不會用您的人。”楚少懷聳肩道。
“哦？”楚中堂愣了愣，擡眸看了兒子一眼。“爲什麼？”
“他們只忠心於您。不是我。就算明面上給我面子，私底下，也不會多看得起我。”楚少懷慢條斯理道。“如果讓我掌權，我會培養自己的嫡系。把您留下的這幫心腹悍將——”
楚中堂脣角微翹。威嚴而冷酷的臉上，掠過一抹詭異之色。
“你長大了。”楚中堂微微點頭道。“回楚家做事吧。”
他說着，從抽屜裡取出一份合約。
這份工作合約，他已準備了三年。就是在等今天交給兒子。
楚少懷看了眼合同內容。
職務很高。在整個龐大的集團系統內，他僅次於徐稷下，是三號人物。
“我可以拒絕嗎？”楚少懷放下合約，看了父親一眼。
“只要理由充分。”楚中堂點頭道。“我不勉強你。”
“能無理由拒絕嗎？”楚少懷問道。
楚中堂乾淨利落地搖頭。
楚少懷聳肩。
“我可以回家裡做事。但您也得答應我一個要求。”楚少懷說道。
“這不是談判，更不是買賣。”楚中堂平靜道。“但你可以說說，我可以以父親的身份考慮一下。”
“如果將來有一天，您真要和我大哥打擂臺。或者想對他動手。不要瞞着我。直接告訴我。讓我有個心理準備。”楚少懷咬牙說道。
“告訴你又能怎麼樣？”楚中堂反問道。
“我好和您斷絕父子關係。”楚少懷眯眼說道。
楚中堂聞言，點點頭：“好。我會提前通知你。”
“謝謝。”楚少懷說道。“我會努力工作，不讓您失望。”
如果將來有一天，當楚少懷成長到足夠強大的地步。強大到連楚中堂都認爲大哥不會威脅到他。
或許父親也就不再將大哥視作敵人。
“去吧。”楚中堂垂下眸子。面無表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