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聽到王慎今天要過江的消息,又說他想吃自己做的湯餅之後,安娘急忙出門買面。
整整一夜她都在輾轉反側中度過。
一大早就起來了,估摸着時辰差不多了,才煮好了,用食盒裝上,和岳雲、老郭一道趕去碼頭。
這個時候,陸燦和軍中的幾個軍官也等在那裡。
看到安娘一臉的翹楚,陸燦自然知道她睡得不好,不待她問,就回答說不要急,道思很快就會回來了。
可等啊等啊等,等了將近兩個時辰,王慎的影子還沒看到。安孃的心開始糾緊了,緊咬着牙關,心中想:他怎麼還不來,會不會有事?老天爺啊,千萬要保佑王大哥平安回來呀!
突然,有人喊:“王將軍,王將軍回來了。”
安娘手一顫,食盒差一點落到地上。
忙擡頭看去,卻見在激流中十幾條小船正朝這頭飄來,船上滿滿當當全是人,卻如何看得到王慎。
這一段距離雖然不長,可這等待卻彷彿天長地久。
終於,最前頭那條船撞在碼頭的青石臺階上,一條熟悉的人影躍上岸。接着是他哈哈的大笑:“子餘、各位兄弟,安小娘子,我王慎回來了。”
安孃的眼淚終於落了下來,透過朦朧的淚眼看過去。只見,王慎身上的袍子上又是血又是泥,髒得厲害。不但如此,就連頭髮上也是是泥土,凝結成一塊。
也不知道他有多長時間沒有打禮儀表,嘴脣上已經生了亂糟糟的短鬚。
這一路行來也不知道他走了多少艱路險道,神色異常疲倦,但眼睛還是那麼犀利明亮。
走過來了,走過來了。
一雙結實的粗糙的手握住了安娘,渾厚的帶着磁音的聲音傳來:“辛苦,讓你久侯了,是我的錯。”
“不不不,不辛苦,回來就好,回來就好。”一個多月的等待,終於等到了,安娘只想放聲痛哭。
正在這個時候,岳雲又不滿冷哼一聲。
王慎這才鬆開安孃的手,拉過一個同樣髒得不象話的孩子,道:“安娘,這是秦斯昭。”他嘆息一聲:“斯昭的父母都已經去世了,年紀又小還不能從軍,暫時先養在你那裡。”
“孩兒見過母親。”秦斯昭跪了下去,蓬蓬給安娘磕起頭來。
安娘聽到王慎秦斯昭喊自己母親,吃了一驚。
聽旁邊人說,才知道此事的情由。
如此一來,王慎豈不是當真衆人的面承認自己是他未來的妻子。她心中又是害羞,又是歡喜。
秦斯昭小小年紀就父母雙亡實在可憐,她心中一酸,忙將秦斯昭抱起來:“可憐的孩子,不要怕,你回家了,回家了。”
見阿姐莫名其妙收了個兒子,岳雲惱了,罵道:“這短命,說什麼孃親,俺姐還沒成親呢,滿口胡柴!過來,小爺先打兩個耳刮子着。”
秦斯昭卻不害怕,又施禮:“見過舅老爺。”
岳雲氣得臉都青了:“直你……誰是你舅。”這莫名其妙出現的小子喊阿姐是娘,我直他娘,豈不是要糟糕。
王慎瞪了他一眼,淡淡道:“應祥,不能欺負小孩子。”說來也怪,被王慎看了這麼一眼,一向桀驁不馴的岳雲卻是心中凜,竟下意識地“哦”一聲,退到一邊負手而立。
須臾,他才醒過神來,低罵:“你管我,俺做什麼跟你何干?”
岳雲心中氣惱的同時,王慎也在觀察着這個小子。
老實說,王慎心中也是吃驚。這才一個月不到,岳雲竟然壯了許多。當初在平原鎮的時候,這小子病得只剩半條命,整個看起來跟骷髏一樣,又高又瘦。現在的他,面龐已經生得飽滿,整個身體也膨脹起來,站在那裡,赳赳昂揚,直如一尊鐵塔。
這模樣纔像是傳說中的南宋有數的猛將岳雲嘛!
在後來王慎才知道,岳雲在平原鎮一戰肺部受傷,咳得厲害,後來還發起了燒。隨陸燦南撤到揚州地界之後,陸燦找了個郎中,兩副藥下去,小傢伙就痊癒了。
然後,這小子的食量就徹底爆發出來,每頓要吃兩斤肉。一個月下來,徑直把安娘給吃窮了。
這有對,岳雲才十二歲,正是長身體的時候。所謂:半大小子,吃死老子。
岳家如果再多幾個這樣的小孩子,非被吃吃財務危機來不可。
就這麼大魚大肉可勁兒地造,岳雲的體重見天長,到現在已經突破一百四十斤,還有繼續增長的架勢。
不禁讓王慎替他擔心將來會成爲一個大胖子,鬧個三高就不美了。
不過,所謂身大力不虧,岳雲一身家傳武藝,我軍現在正缺軍官,倒是不妨讓他從軍,好生培養。打虎親兄弟,上陣舅子兵,部隊總歸要交給自己人才放心。
王慎:“子餘,我這裡帶回來八百新兵,營地的房子夠不夠……子餘。”
這個時候,船上的士卒正陸續下船,亂糟糟地擁在碼頭上,擠得厲害。不但陸燦,就連泗州營的其他人也陷入了呆滯:王將軍說帶了許多東西回來,要給我等一個驚喜。俺們原本以爲他帶的都是財貨,至不濟也是糧食、布匹什麼的,卻不想竟然是八百多精壯漢子,這這這,喜倒是沒有,卻驚住了。
聽王慎喊了幾聲,陸燦纔回過神來:“夠夠夠,當初淮西軍後軍到建康城後就號了一大片房子,他們一撤,就留給了我們。別說這些人,就算再多一倍也夠住。就是,就是……”
“就是什麼?”
陸燦苦笑:“就是一下子多了這麼多張嘴巴,留守司又沒有一文錢軍餉下來,再過得一陣,咱們就快揭不開鍋了。”
“這事下來再說,子餘,帶我去軍營,再將將士們都安置了。”
“好,王將軍請。”
部隊又亂哄哄地啓程,王慎正欲走,安娘這才忙道:“王大哥,你的湯餅,都要涼了。”
王慎示意一個衛兵接了過去:“安娘,你先回家去,等我忙完再回來。對了,應祥,你也跟我來。”
岳雲一愣:“你叫我做甚?”
王慎一笑:“你究竟來不來,不來以後別後悔。”
岳雲好象意識到什麼:“來來來,舅子纔不來……直娘賊。”他纔想起,說舅子不就是罵自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