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爺,”高書江輕輕咳了一聲,打斷了周副樞密絮絮叨叨的關切,“四爺,當時的情形,能不能稍稍說一說?”
“有什麼說的?老大那條瘋狗,見誰咬誰,明明是他府上妻妾爭風吃醋,沒害成別人,害死了自己,前前後後怎麼回事,都是他府上的丫頭說的,他竟然怪到阿孃頭上,說是阿孃害死了他那個小妾,還說阿孃害死過不知道多少人,手上沾滿了人血,阿孃怕死人,他居然說長寧宮裡全是冤鬼,阿孃害死過那麼多人,還怕什麼死人?聽聽這話,瘋了吧?一條瘋狗!”
高書江聽的全神貫注,“大爺真是這麼說的?”他不敢相信,聽說當時皇上也在,大爺怎麼敢?
“嗯,我還能亂說?”四皇子斜了眼高書江,有幾分不高興。
“不敢,四爺說的這些,實在是太驚人了,下官不敢相信,實在不敢相信,這太過份了。”高書江趕緊解釋,目前,大局幾乎已經確定,眼前的四爺,就是異日的皇上,他不敢不恭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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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份?老大眼裡,哪有什麼過份?他對阿爹都能扯着嗓子吼,阿爹也能容得下他!”四皇子呸了一口。
“老祖宗進宮看望貴妃,我來前剛剛回來。”周副樞密一臉笑,“老祖宗說,貴妃氣的厲害,一個勁兒的哭,說大爺中了邪了,一定是被什麼附了身,高使司聽聽這話。”
“龍子鳳孫,真龍血脈,一舉一動都有神明保佑,哪有什麼邪敢附身?真要是中了什麼邪,或是被什麼附了身,那就更不好了。”高書江捻着鬍鬚笑呵呵,“一來,德不正則不能勝邪,二來,還真從來沒聽說過潛淵真龍中過什麼邪,被什麼東西附過身。”
“就是這話兒!”周副樞密拍手贊同,“四爺雖說遭了這場無妄之災,可這場無妄之災,也讓皇上和貴妃看清楚了大爺的本性,四爺得大於失。”
“遠大於失,一場皮肉之苦,能換來皇上和貴妃心之所向,恭喜四爺。”高書江站起來,長揖到底恭賀四皇子。
四皇子一臉笑,“但願如此。借高使司吉言。”
高書江重新歸坐,微微欠身,斂了臉上的笑容,神情鄭重道:“四爺,下官有幾句話,照如今的情形看,大局差不多已經定了,可這差不多,跟已經定了,天懸地隔。四爺和大爺之間,始終只有一個關節,那就是皇上和貴妃的愛子之情。”
周副樞密眉頭微蹙,點了點頭,確實如此。
四皇子臉色有點沉,聽到愛子之情這四個字,他就覺得有點兒刺心。
“父母之愛,能包能容,是天下最不容易改變的情感,對四爺來說,也是最容易變的東西。”高書江更加鄭重,“當初,貴妃生大爺前,處境艱難,生了大爺之後,才根基漸漸穩固,四爺出生前,皇上屢次要立大爺爲太子,當時,是季老丞相一力反對,四爺出生後,皇上也提過一兩次,大爺,是皇上和貴妃心目中理所當然的太子。”
四皇子臉上相當難看。
周副樞密瞄着四皇子的臉色,不停的給高書江使眼色,高書江只當沒看見,接着道:“太甲放於桐宮,三年復立,歷朝歷代,太子不賢,改過復立的,不在少數。”
“那是太子,大爺又不是太子。”見四皇子臉色難看的不能再難看了,周副樞密趕緊打圓場。
“大爺就是皇上,特別是貴妃,心目中的太子,沒有正其名而已。”高書江沒接周副樞密遞過來的暗示,嚴肅着臉接着道:“對於女人來說,長子最重,四爺,大位未定之前,千萬不可大意失態,就是定了太子之位,也要小心謹慎,萬萬不可放縱。”
“嗯,我知道了。”四皇子又想起阿蘿那些話,以及昨天老大對着阿爹怒吼聲聲的那些話,就怕阿爹和阿孃,是要拿他磨練老大,這樣的事,歷朝歷代也多的是……
“這事我心裡有數。”四皇子站起來,“還有點事,我先走了。”說着,不等高書江和周副樞密答話,站起來就走了。
“你看看,你說話也……”周副樞密急忙跟在後面送出去,轉回來就抱怨高書江,“我都遞了話給你了,你那些話說的實在太重了,皇上和貴妃,對大爺和四爺一向一視同仁,哪有什麼沒正名的太子?”
“我知道。”高書江一臉笑,“我是故意往重了說的。”
“嗯?”周副樞密有幾分不解。
“唉,四爺的脾氣,也就是比大爺略好一些,有大爺壓着,他想着大事,還能收斂脾氣,規矩謹慎,要是沒有大爺壓着,諸事妥當,四爺的脾氣,還能象現在這樣?”高書江看着周副樞密問道,周副樞密皺着眉頭,半晌,嘆了口氣,搖了搖頭,他也不知道會怎麼樣。
“咱們兩個,沒什麼不能說的,皇上畢竟不是隻有兩位皇子,季天官看樣子已經投到了晉王府門下,還有寧家,那個寧遠……”
說到寧遠,高書江皺起了眉頭,“我總覺得有哪兒不妥當,你跟你家小六說一聲,別跟寧遠走的太近,寧遠到京城大半年……我總覺得不妥當,寧家,不容小視,離宮裡的那位,可是嫡子!”
“要是能……”周副樞密豎起手掌,往自己脖子上抹了下,“就好了。”
“你願意?”高書江斜着周副樞密,“我高家手上絕不沾皇家的血。”
“我就是說說,你接着說。”周副樞密一聲乾笑,他倒是不介意沾不沾皇家的血,可離宮那邊,他夠不着。
“就算大爺廢了,四爺也不能高枕無憂,可四爺肯定不會把晉王,和離宮那位放在眼裡,也只好這麼說,繼續拿大爺鎮着四爺,讓他不會因爲沒有忌憚而爲所非爲,以至於釀成了大錯,所以,我這纔跟四爺說了剛纔那些話。”
“高使司英明。”周副樞密立刻明白過來,讚不絕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