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千大人他在努力地想爲祈國謀條退路,這條退路他說不出口,誰也說不出口,他與溫琅都明白,但是不可宣告出來,二千大人他苦啊,苦得生嚼黃蓮芯子似的,只是偶爾也會擡頭望望天,少將軍啊,咱不打仗成不成,這一打仗,苦的總是百姓啊。
遠在豐國的的少將軍他並不是很清楚二千大人的苦,他依然在忙着爭分奪秒,與老天爺搶時間,搶着要在來年開春之前,回到祈國。
所以他沒有時間去想一想祈國會怎麼樣,那已經不再是他關心的問題了,眼下,他要關心的是他的四弟方景梵。
方景城暫時並沒要將方景梵弄死在末族的想法,時間上來不及,弄死一國太子這件事太大,要牽涉太多,先把他弄走就是一個很好的事情了。
作爲一個現在六親不認,只圖不擇手段的方景城來說,沒有什麼事兒是他幹不出來的,所以他能忽視很多東西,唯一的仁慈是他請顏顯貞喝了一次酒。
“王爺,家中女婿的事,還請您多多包涵,老臣一定早日將他送走。”顏顯貞很清楚爲着抓方景城而來的姜應生觸動的是一頭多麼恐怖的猛獸,他不得不開始爲他在京中的女兒擔心,不得不來撈一撈他那個蠢得找上門來送死的女婿。
方景城喝了一口酒無甚表情:“顏大人,此次我來找你,並不是讓你送他回去。”
“王爺你的意思是……”
“他既然來了,總要帶點東西回去,纔算得上是對皇帝有所回饋,不負皇恩浩蕩,你說呢?”方景城靜靜說道,他沒指望皇帝對他有何放過的心思,但是既然來了,就總得留點疤,長點記性。
顏顯貞是一個很聰明的人,不聰明得不到方景城重用,不聰明練不出那麼多兵藏在深山,所以他很快就明白了過來,老人他起身拱手求情:“王爺留他一命便好,權當是可憐我那獨女了,其他的,一切聽憑王爺安排。”
“顏顯貞,本王告訴你,這次回來,本王沒準備對任何人留情,我給他一次機會,是看在你這些年辛苦守關的份上,若是他不珍惜,日後莫怪本王手辣。”
“臣,明白。”
“退下吧,今日不要出門,好好地收你的野菜。”方景城放下酒杯走到窗口,望着外面連綿不絕的十萬大山被大雪覆蓋,眼底裡的冷意與漠然藏都藏不住。
早先時候,他見過蠻族族長和索珠兒,讓他們打開族門,讓自己放些人手進去,大家都以爲他要放兵進去,故而很是憤怒,實則不然,方景城放進去的,不過是幾個蛛網的老人,這其中包括原末族之人杜畏。
杜畏繞過十萬大山裡方景梵的那些守衛,進入了巫月族,又過蠻族,最終潛入了末族,這是一個極其繞的過程,他要進末族完全有更容易的方法,卻偏要用如此麻煩的法子。
進到末族之後,流七月趁着夜黑,又仗着對地形熟,很容易就找到了之前傅問漁在這裡住過的那個石屋,很不幸,他被人發現了。
“我道是誰,原來是我大哥身邊的走狗!看來方景城果如祈國所說的那般,已經逃了回來了!”方景梵在明亮的火把之後對着杜畏一聲聲冷嘲熱諷。
“你這個叛徒,少主對你不薄,你竟然如此狼心狗肺!”杜畏叫罵,手中的金葉也順勢而出,擊倒了不少人,奪路要逃。
“抓住他!逼出方景城的下落,也好給姜大人一個方便!”方景梵高聲喊道。
姜應生連忙拱手道謝:“多謝太子殿下體恤,下官感激不盡。”
“哪裡話,抓住質子送交祈國,以護兩國太平,本也就是本宮職責所在,姜大人請,我們去喝杯酒,等着這賊人落網。”方景梵哈哈大笑,他很喜歡這個姜應生,因爲他很懂事。
他來末族這麼久了,商洛那個老不死的顏顯貞從未來此覲見過自己,不說好生好氣地來覲見,是根本連聲招呼都沒有打過,倒是他這個女婿是懂事的,提着禮品就來了。
姜應生當然會來,他可是一片愛國愛君之心,太子殿下是未來的君,是他將來的主子,他如何能不討好?他滿堆笑臉,說着動聽又不諂媚的話兒,哄得太子殿下十分開懷,倒是那個太子妃溫琳不是一個好說話的人,看上去總是笑得溫柔端莊,實則有點油鹽不進。
“太子殿下,那方景城是重犯,拿下他必然能讓皇上龍心大悅,我們是不是不該如此掉心輕心?要不要多派些人手以作增援,免得他的走狗逃走了?”溫琳很仔細地斟酌着用詞,免得傷到了這位太子殿下脆弱的心靈。
饒是如此謹慎,方景梵也依然很是不悅,甚至惱怒,他拽着溫琳的手腕冷笑着道:“怎麼,怕你的心上人被本宮抓了,難過了是吧?”
“太子殿下哪裡話,臣妾自打嫁給殿下便是一心一意地爲着殿下,哪裡還會想以前的事,殿下誤會了。”溫琳疼得面色青白,擠着溫柔的模樣說話。
“滾出去!”方景梵將她一推,推倒在地上,全然不顧這裡還有外人在場。
溫琳咬咬牙,嚥下恨,起身輕撫裙襬上的灰塵,依然溫柔嫺靜的樣子,對着方景梵禮數十足一拜,盈盈退下去。
身後傳來方景梵向姜應生炫耀的聲音:“女人不過是都是下賤的東西,越是得不到,越是想要,什麼公主,不過是個破鞋!”
姜應生連聲應和:“太子殿下說得是,喝酒喝酒。”
溫琳溫柔着眼神,儘量不讓那些尖厲的狠顯露出來,走到屋外,看到了杜畏還在作着困獸之鬥,她冷笑了一聲:“來人啊,備箭!他要是再敢逃,將他活生生射死在這裡!”
她話音未落多久,便是無數的弓箭手待命,一輪利箭射過去,杜畏尚還勉強避得過,二輪利箭過去,便是要受些傷,再一輪利箭過去,只能逃跑無望,被人生擒了。
溫琳對着方景城身邊的人是恨的,當初方景城設計讓他嫁給了方景梵,是她心中的奇恥大辱,一直忍到今日,終於有了一個可以發泄的地方,所以什麼都不說,先讓人給杜畏上了刑,打得他皮開肉綻,紅肉白骨。
狠狠宣泄了一番心中的怒火之後,溫琳才通知方景梵他們,杜畏被抓住了,那時候的方景梵已經喝得差不多了,倒在桌上喊都喊不醒,姜應生看着這個太子妃娘娘很是有禮,恭敬十足地一拜:“太子妃娘娘,不如臣去看看吧,那等髒人,不好污了娘娘您的玉手。”
“好,就讓你去。”溫琳看着這位溫潤多禮的姜應生,莫名笑了笑。
姜應生掩了掩鼻,望着被打得打死快要斷氣的杜畏,笑聲道:“你來末族是要做什麼?質子方景城又在何處?你說出這兩樣,我給你一個痛快,你也不必再受折磨瞭如何?”
杜畏已經被打得神智不清,但依然吐了一口血水在姜應生腳邊:“靠女人上位的廢物!”
“如此看來,只好再委屈一下你了。”姜應生揮了揮手,旁邊的人繼續上刑,又是一番毒打酷刑。
杜畏死咬着牙關不呼喊,一雙眼睛狠狠地瞪着姜應生。
從蛛網裡出來的人,若是目光發狠,普通是很難承受得住那等殺機的,更不要提杜畏算是蛛網的二當家,平日裡總是沉穩內斂的樣子,但他若是發起狠來,大概只比他家少主差一點,姜應生讓他這眼生看得很不舒服。
“難道你是準備死咬着不說了嗎?何苦呢,你出現在這裡,就說明他真的在商洛或者末族,我早晚會找到他,你這樣扛着也沒有意義。”姜應生低頭喝茶,掩飾無法與杜畏目光對視的尷尬和心虛。
杜畏只是冷笑了一聲,鮮血順心着他的額頭滑落,沒有眉毛作擋,快要滴進他的眼睛裡,越添狠辣。
“搜過他身了嗎?”姜應生想錯開杜畏的狠色,隨口問了個問題。
“搜過了,姜大人,東西都在這裡。”下人拿過來一堆杜畏的衣物和其他東西,都沒有什麼特別,只是還有幾片金葉子在桌上,是他平常擅用的暗器。
姜應生拿着幾條金葉子看了看,眉頭一皺,舉着金葉子望着杜畏:“你當時都已被困到那般地步,爲何還要留這四片金葉子不用?”
杜畏低下頭不理睬他,好像在蓄力等着下一輪毒打一般。
“你不說,便是有古怪。”姜應生很是自信一笑,問下人取過了一把小匕首,順着金葉子慢慢將其剖開,裡面果然掉出幾張白帛來,帛上畫着一些圖紋的樣子。
姜應生如獲至寶,將四片金葉子悉數剖開,四片白帛放在桌面,也不知那布是用什麼做的,居然攤開來每一塊都有兩隻手的大小,四片往桌上一拼,是一個極爲古怪的圖陣。
“這是……”姜應生仔細看着看了半天,覺得十分眼生,從未見過,但藏得如此隱秘,又應該不是俗物纔是。
“你若是敢動這東西,你死無葬身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