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上傅問漁,是欒二千這輩子造的最大的孽,幾乎每一次,傅問漁幫他一回就要順手再坑他一把,而且一次坑得比一次厲害,一次比一次驚險刺激,這會兒,欒二千大人已經被坑得連爬都爬不出坑去了。
他一攤爛泥一般癱軟在地上,手裡撿了個小本本,哭哭啼啼:“能不能少點啊,賣這麼貴有病啊!有病啊!一石糧食你賣我十貫,你讓豐國去搶啊!便宜點兒,成不成?”
“成,當然成了。”傅問漁滿口答應。
欒二千擡起一臉鼻涕一臉淚的臉來:“真的?”
傅問漁點頭:“當然了,畢竟二千大人你這麼辛苦,又要爲我冒這麼大的風險,這事兒要是讓溫琅知道了,他還得殺人,我肯定要給大人你行個方便的。”
“我聽着咋又像個坑啊?”欒二千一臉懷疑,抽抽答答地說道,他實在是被傅問漁坑怕了。
傅問漁“嘖”一聲,一臉不滿地看着欒二千:“您怎麼能這麼說呢?明明我每次都是好心幫大人,是大人你想太多了。”
“要臉不?”欒二千問。
“要的呀。”傅問漁答。
“你能便宜多少啊?”欒二千不想跟傅問漁這麼不要臉的人討論要不要有這個問題,現在他關心的是,能爲祈國省點銀子就省點,現在國庫空的啊!拿命還錢啊!
傅問漁伸出十個手指頭在他眼前晃了半天,一會扣三個指頭一會伸兩個指頭,欒二千一直盯着她指頭看讓她鬧得好不心慌:“你快點啦!”
最後傅問漁比出八個手指頭:“八貫,八貫一石糧,怎麼樣?這可比市場上的要便宜多了啊!”
“你放屁,我祈國豐年的時候一石糧食才賣五貫!你賣八貫你跟我說便宜!”欒二千跳起來指着傅問漁罵,唾沫星子四處亂飛,傅問漁連連別過頭躲着。
見他如此憤怒,傅問漁只好再扣下一個手指:“七貫,不能再少了!”
“四貫!”
“七貫。”
“五貫!”
“七貫。”
“六貫!”
“七貫。”
欒二千簡直要炸了,而傅問漁卻覺得很開心,當年方景城跟流七月討價還價的時候,也是這樣的,原來這樣談價格真的很有意思。
欒二千氣歸氣,可是這花出去的畢竟是祈國的銀子,欒二千就是要氣瘋了也按下性子跟傅問漁好好說:“姑奶奶您看啊,這銀子,一貫等於一兩,您這一石糧食就七貫,就是七兩,一百萬石糧食,就是七百萬兩銀子,您瞅着,現在祈國還拿得出七百萬兩銀子嗎?不說七百萬兩啊,七十萬兩都難啊姑奶奶,您假假也是個祈國皇后,您能不能講點仁義道德了!能不能了!”
傅問漁忍着笑意,的確,七百萬兩對豐國,對流七月來說,要拿出來最多狠狠肉疼一番,但是要拿總都是拿得出來的,可是對於現在的祈國而言,或許真的是傾舉全國之力才還得上這銀子了,欒二千的話,並沒有錯。
但是啊,傅問漁卻是個不講情面的,她長嘆了一口氣:“這仁義道德,能值幾個錢啊?”
欒二千覺得她說得好有道理,十分歎服,並無破綻,無法反駁。
“姑奶奶,那能不能這樣,你給我個長一些的期限,別急着讓咱們還,行不行?”
“這個我可答應不了,畢竟不是我的銀子我的糧食,你得問……豐國啊。”傅問漁一副十分爲難的表情。
“你少來了你!都是你在搞鬼你以爲我不知道?全是那個流七月流八月搞的鬼!你以爲我不知道嗎!”欒二千罵道。
“行,那我幫你跟……豐國好好說說吧。”傅問漁仍然很爲難一般,又道,“不過二千大人,我話可說前面了,到時候祈國還銀子,只認銅錢,不認金銀。”
“爲啥啊?”欒二千不解了:“這銀子金子還不好啊?七百兩萬銀子換成銅子兒壓死你們啊!”
傅問漁“咦”一聲:“誰知道你們提銀子鍊金子的時候會不會動手腳啊,要是銀子包鐵金子不純我可怎麼跟流……跟豐國說?我又不能一兩銀子一錠金子的去查,銅錢就不一樣了,豐國和祈國兩國本來就是貨幣不相通,全靠銅錢來換算,做假也難,所以,只能用銅錢。”
“你咋清楚這些?”欒二千讓她說得一愣一愣的。
“我有軍師啊,吶,二千大人,這冊子上呢,所有的東西都已經寫得明明白了,欠下的糧食摺合白銀是七百萬兩,沒要你多一分,也寫明瞭只接受銅幣還錢,至於還錢日期,我可以今日不寫上,再去商量商量,大人你趕緊把大司空的印章拿出來蓋個章籤個字吧,我還趕着讓蛛網的人把這東西寄回去,讓下一批糧食早些到呢。馬上就三月了,船在海上一來一回都得差不多二十多生,眼見着沒有作物下地,糧食跟不上,會死人的。”
傅問漁拿了一本真正的借據冊子給放進欒二千手裡,一句話一聲嘆息,滿滿都是擔心祈國百姓會不會餓死一般。
欒二千握着冊子反覆看了半天,又瞅着傅問漁:“姑奶奶你真不坑我?”
“二千大人,我真不坑你。”傅問漁好生無奈地點頭,這欒二千爲什麼總覺得自己要害他?明明自己每次都是在幫他啊,真是罪過罪過。
欒二千仍是有些不信任傅問漁,看了她半天沒動靜,花璇沒事兒在旁邊來一句“小姐聽說今年豐國的天也不是很好,你說少主會不會把糧食扣下給軍中當軍糧啊?”“小姐流七月那麼小心眼兒的真捨得給這麼糧食,還等以後來收款?”“小姐我看要不咱別救了,反正祈國的百姓成天罵你是妖后,也沒見着多喜歡你,你操這心幹嘛?”
“好的,簽好了,蓋好了,這……這……祈國就欠下你豐國七百萬兩銀子了!”欒二千的手都在抖,這對現在的祈國而言簡直是個不能承受之重,可是欒二千他也沒辦法,不籤這借據祈國的百姓就得餓死,面對傅問漁的無恥和不要臉,欒二千簡直毫無招架之力,夏夜在一邊看着又是想笑又是同情。
“千萬別告訴溫琅啊,等祈國有能力還了,你再說吧,免得他一生氣就把你給砍頭了,畢竟這個事兒,你懂的……”傅問漁給了他個眼神,然而欒二千根本不想看見,他只想坐在地上哭一場,太委屈了,爲了這祈國,他真的是太委屈了,這千古罪人的罵名,是妥妥的背上了。
出了門的花璇笑得直不起腰,一路大笑着挽着傅問漁手臂:“小姐,這個欒二千真的太逗了。”
“他啊,精明着呢。”傅問漁也跟着花璇笑。
“怎麼說啊?”
“現在的祈國反正是沒錢,到時候我逼着他要錢,他拿不出來我們也沒辦法,總是可以耍潑皮無賴的。”傅問漁笑道,“不過呢,就看祈國有沒有耍無賴的資本了。”
“我聽不懂,不過我知道小姐你肯定是有留後手的。”花璇笑起來。
“哦,你怎麼知道?”
“你哪次幫欒二千不是幫一分坑一分的啊?他其實說得沒錯,你呀總是在坑他。”花璇又忍不住大笑。
傅問漁一臉的無辜:“真的冤枉,我對他挺好的。”
“我信我信。”花璇扶着傅問漁進了一個酒樓,兩人避開人多嘴雜的一樓,從小道上了三樓,三樓裡有不少人在等着。
“傅小姐。”這些商戶現在已經習慣了叫傅問漁小姐,而不是皇后娘娘,這點進步倒還是有。
傅問漁讓他們坐下,先是細看了一番他們交上來的帳薄,第一批到的糧食是通過他們的手分發下去的,帳薄在他們手中也是正常,但是原來這裡十一個人,只剩下九個了,另外兩個便是動了不該有的貪心,被蛛網的人清理掉了。
“傅小姐,多謝你爲祈國百姓尋來這些糧食,我等雖不知糧食來自何處,但想來不易,無論如何,都多謝了。”有人拱手說道。
“哪裡話,真正辛苦的是你們九位老闆,我只是動動嘴皮子,算不得什麼大功勞。”傅問漁舉了杯酒敬他們。
放下酒杯,傅問漁笑望着這行人:“我知道濟善齋創辦初期讓各位老闆投了不小銀子進去,我也答應過你們,一定會有回報,所以……”
傅問漁的話音一落,便有蛛網的人擡着幾大箱黃金進來,黃澄澄一片,十分震撼:“這些金子,一來還各位的本錢,二來給各位當作利息和辛苦費,以後還少不得有事要麻煩各位,各位好好做,我不虧待了你們。”
商戶自是開心,甚至興奮,一開始他們甚至沒有想過拿出來的錢還能再要回去,畢竟祈國的朝庭就是頭餓狼,窮兇極惡,本來以爲傅問漁也會一樣,沒成想,不僅拿了回來還有得賺,這個濟善齋,真的是發善心的地方。
傅問漁看着他們興奮的神色,眼底閃過些微冷色,一閃而過,不能捉摸。
只有花璇在一邊抽着嘴角,這麼多金子,流七月那個小氣鬼得把小姐罵成什麼樣才捨得拿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