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借據看起來荒謬,卻是父親親自蓋章按了手印的。本來這一段兵部官員的變動就大,父親的官職岌岌可危,四處借銀子上下打點。父母若是有一點法子,又怎麼可能同意將膝下女兒送給別人做妾。
只有這樣,如今的霍天北纔算是又與林家有了撇不清的關係,別人纔會看他臉色不再刁難父親。如果只憑她這個孀居之人,霍天北不大可能出手幫助父親走出困境的。
而如果林家借債的事情傳揚出去,等於是雪上加霜,再無周旋餘地。
本朝律例,官員放官吏債或借高利債當即罷免官職。官員們哪裡會真正奉行,慣於相互包庇賺取暴利,這條律例就成了擺設。可如果置身於風口浪尖之上,這樣的罪名就會被有心人沒限度的放大,成爲丟官的鐵證。
顧雲箏這一手,是死死地掐住了林家的咽喉。
別人棋高一着,她只有認輸,滋味卻實在是難以消受。
正在這時候,思煙帶着幾個二等丫鬟、小丫鬟顫顫巍巍地過來了,身後有幾名婆子拿着幾個人的鋪蓋行禮,還有笑吟吟的李媽媽。
李媽媽道:“稟大夫人,四夫人將思煙和這幾個丫頭送給您了,您不想要也沒事,只管發話,她們會帶着行禮即刻離開侯府。”說完上前幾步,將一個荷包放在大夫人身側的矮几上,“這是四夫人煩請您轉交給林太太的。”語必行禮,轉身帶人走了。
大夫人手腳都有些發涼了。
將人收下,闔府就都知道思煙是她安插在顧雲箏身邊的眼線了;不收的話,思煙幾個就等於是被她害得被攆出去了,日後誰還敢爲她做事?
怎麼樣都能讓她顏面盡失。
顧雲箏之前沒這麼做,是時機未到吧?——霍天北納妾的事情還沒個結果,顧雲箏這麼做的話,落在人眼中,不過是變相找茬撒氣。現在這麼做,分寸拿捏得剛剛好。
她以往鬥不過太夫人,畢竟少了很多年的閱歷,也認了。如今呢,竟連一個小丫頭都鬥不過。
她身形向後退了幾步,跌坐在三圍羅漢牀上。
正房裡,思煙幾個人走後,顧雲箏立刻讓二等丫鬟木錦升了一級,補了思煙的缺,之前讓李媽媽準備出的二等丫鬟、小丫鬟派上了用場。
李媽媽昨日就挑選出了幾個,且詳盡交代過了幾個人,今日一早人就來了,個個勤快伶俐。
小小的變動對於顧雲箏來說,如同石子落入湖心,起了個漣漪便恢復平靜。對於房裡的下人卻是個警醒,明白自己若是有二心,隨時可以成爲下一個思煙,在走後甚至沒人願意提起。
顧豐今日也沒閒着,派了管家過來,說了給顧雲箏添嫁妝的事,下午就讓一個交情不錯的人帶着兩個管事過來了。霍天北也照着顧雲箏的意願安排下去,從自己的賬房裡撥出兩個人對賬、記錄,找了沈燕西、三爺霍天齊與顧豐好友一起做中間人。
這件事不大不小,對於兩個賬房管事來說是小事一樁,未到黃昏就寫算完畢。到了第二日,手續全部辦妥。午間,霍天北特地與顧豐碰了個面,翁婿兩個一起吃了頓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