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天北徑自走到她面前,笑着看她一眼,閒閒落座,抖開摺扇,喚賀衝道了面前:“把順天府尹、兵馬司五個指揮請過來,說我有事與他們幾個商議。調些人過來,不允人出門,尤其秦夫人、堯太夫人。方纔我已命人去知會秦閣老、寧國公了,晚點兒他們過來領人。”
在他說話的時候,顧雲箏察覺到他身上有着濃烈的酒氣,面色比平日顯得蒼白一些,語聲也比平日還要溫和,簡直可以稱爲溫柔。跟什麼人喝了這麼多酒?這樣子是不是喝多了?真是……亂到一起去了,她哭笑不得。
霍天賜細品了品那幾句話,又細看了看霍天北的神色,爲之惱怒不安起來,“你要做什麼?該是你主持公道的時候,你卻爲她撐腰?!”
“內宅的是非,我沒閒心理會。”霍天北不疾不徐地搖着摺扇,“我只知道,我的人,誰也動不得。”
霍天賜懷疑霍天北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她一定是借屍還魂!你要留着這妖孽在霍府?”
“你說什麼?”霍天北慢條斯理地問着,微眯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看着霍天賜。
院中忽然陷入沉寂,氣氛變得壓抑。
顧雲箏側目打量着此刻的霍天北。
他坐姿顯得很慵懶,脣畔還掛着醉人的笑容,但整個人倏然間透出肅殺氣息。
怎麼會有他這種人的?在這種時候居然笑得那麼好看,卻又那樣懾人。顧雲箏有些看呆了。
霍天賜卻看得心底生寒,恐懼隨着血液流轉到全身。這樣的霍天北,他很熟悉。霍天北動了殺心的時候,就是這個樣子。
顧雲箏是借屍還魂的妖孽,霍天北又何曾與常人一樣過。面臨險境、滿目殺氣的時候,霍天北便是這個樣子,意態懶散,好像活夠了似的,笑容愉悅,彷彿死亡是件很好的事情——不論是誰死,都很好,很讓他愉快。
霍天賜想說些什麼,卻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他害怕,卻不能示弱。那問題他可以回答,卻不能回答。
活了這麼多年,不是爲了死在霍天北手裡的。可如果他敢繼續說顧雲箏是妖孽,霍天北會讓他血濺當場,直覺讓他可以確定這一點。
一直以來,他有恃無恐的,是霍天北如今是朝中重臣,總要顧及名聲,不會絕情行事。可今日又怎麼回事?霍天北不是急躁更不是暴躁的性情,誰惹到他了?一早去了左軍都督府,聽說午間去了別院設宴與人敘舊。敘舊怎麼會讓他滿腹火氣點火就着的?
——霍天賜知道自己此時想這些很荒謬,但他又能想什麼呢?
立在霍天賜身邊的戴安此時腿肚子直轉筋,怕得要死。因爲怕死又生出勇氣。他強行扯住霍天賜的手臂,把人拉到別處竊竊私語。
霍天北沒追問,也無刁難霍天賜的意思。斂目看到手邊的茶,收起摺扇,端起茶盅。茶泡的時間有點兒久了,白蘭一樣的香氣更加濃郁。
她並無特別鍾愛的茶,只是喜歡茶沏得濃一些,介於濃茶與清茶之間的味道。手裡這一盞,她已喝了小半杯。
把兩個人氣昏過去了,她還有閒情喝茶。他笑了笑,喝了兩口茶,示意堇竹續一杯。隨即,他給了霍天賜一個臺階:“去花廳等着。”
霍天賜也正需要時間好生思量對策,自然順勢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