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羅皇后肯出手,那麼勝算就大的多了。
鄭氏和褚靈韻於暗中彼此交換了一個隱晦的眼神,都從對方的眼底看到了冰冷的諷笑。
樑嬤嬤猶豫了一瞬,原是想要說什麼,但最終卻沒有開口,只就恭謹的應道:“是!”
然後就轉身出了寢殿。
羅皇后擡了擡眼皮,暫時也沒有多餘的精力再去應付鄭氏母女,便是冷淡的揮了揮手,“退下吧!”
“是!”
兩人行了禮,誰也沒有多言一句,低眉順眼的退了出去。
從壽康宮裡一路出來,母女兩個都各自保持沉默,然後在大門口換乘了軟轎出宮。
彼時其他人的車駕都早已經離開,只剩下南河王府的那一大一小兩輛馬車在樹下等着。
見到鄭氏母女出來,車伕和兩個粗使婆子連忙起身迎過來:“王妃,郡主!”
鄭氏面無表情的應了聲,腳下步子不停。
她身邊心腹顧媽媽冷冷的吩咐道:“準備回府吧!”
“是!”衆人應了,連忙去準備。
紫維跟過去,要攙扶褚靈韻上車,卻被顧媽媽給攔了:“你們坐到後面的車上去吧。”
紫維和紫絮兩個雖是褚靈韻的心腹丫頭,但也到底是太年輕,之前壽康宮裡的事關乎東宮乃至於漠北,茲事體大,這兩個丫頭還有資格知道。
“是,顧媽媽!”紫維低眉順眼的應了。
紫絮卻有些不忿,待到顧媽媽上車之後就低聲道:“這顧媽媽也太託大了,王妃都還沒說什麼呢!”
“小聲點。”紫維一驚,連忙扯着她的袖子將她拽開。
車伕駕車往南河王府的方向行進。
馬車上,鄭氏才面有憂慮的開口:“方纔在宮裡說話不方便,這次的事,你覺得成算能有多少?”
褚靈韻提了茶壺動作優雅的斟着茶,聞言也未擡頭,脣角卻是牽起一抹冰冷的笑容道:“皇祖母的性子母妃你又不是不知道,這麼多年了,但凡是她想做的事,有過半途而廢的嗎?”
羅皇后專橫,這一點有目共睹,當時就是爲了一個方氏,其實最後既然褚易安已經妥協,橫豎也不過就是納了個妾,過去了也就過去了,可她卻是就能爲了這事兒耿耿於懷了二十年,直至現在都還如鯁在喉的對褚易安不依不饒。
“話雖這麼說——”鄭氏想着,還是不很放心,“事關朝廷和漠北,怕就怕是皇上那裡不會輕易被左右了。”
“我倒覺得沒什麼。”褚靈韻道,說着忽而擡頭對鄭氏露出一個笑容來,問道,“母妃你就那麼不想讓拓跋榕瑤進咱們王府嗎?”
鄭氏的臉色變了變,似乎完全沒有想到她會這樣問,不悅道,“怎麼這樣說話,你又不是不知道——”
後面的話,她沒有說完。
她是堂堂南河王府的王妃,應該端莊大度的,這樣拈酸吃醋的事,哪怕是當着和自己一條心的女兒也不好親口說出來。只是麼——
古往今來,又有哪個女人是能對丈夫惹下的風流債真的無動於衷的?
鄭氏的面色不好,褚靈韻卻又自顧笑了笑,端起杯子輕輕的抿了口茶,然後才又意味深長的慢慢說道:“其實在女兒看來,就算真是叫拓跋榕瑤進了咱們王府也沒什麼不好的,母妃,與其是您親自出手去整治那些下賤胚子,實在是不如坐山觀虎鬥!借力打力,總要好過親自操刀。這些天你不是正爲着那崔姨娘的事情頭疼嗎?若能找個人來挾制住她,對您而言,也未嘗不是件好事。”
點翠過府還不到兩月,卻得了褚易民的獨寵。
思及此處,鄭氏就下意識的捏緊手中帕子,一字一頓道:“就怕是借力打壓下去一來,又來了個更不省心的!”
褚靈韻卻是不以爲然,搖頭笑道:“母妃,您是南河王的正妃,有琪炎在,有我在,您的地位就是無法撼動的!這一點,您一定要記着!就算父親的後院有再多的女人,也沒人能越過您去,現在是還沒到那個份上,日後真要有人犯到您的眼皮子底下,就算她的漠北公主也好,您和不看看,這些年來,皇祖父的後宮裡頭疾病暴斃的就有多少人在?”
這番話,她說的閒適自在,字字珠璣,幾乎每一句看似平常的話語之後就隱含殺機,看她自己卻是一副滿不在乎的神情。
鄭氏茅塞頓開,不由暗暗提了口氣。
褚靈韻就又笑道,“母妃您也虧得是和皇祖母走的近,怎麼就沒又將她的手段學得幾分下來?”
鄭氏不語,攪着手裡帕子又很是思索了一陣,臉上表情卻慢慢平復了下來。
褚靈韻知道她這是被自己說通了,就含笑遞了杯茶給她,道:“所以現在送拓跋榕瑤進東宮的事,成與不成,關係也都不是太大。爲免日後被皇祖母瞧出端倪,後面我們也不必摻和了,等着看她結果就是。”
羅皇后剛愎自用,容易意氣用事,可是她還不敢將如意算盤打到皇帝的眼皮子底下去,否則一旦事情敗露,就只能是吃不了兜着走。
她雖然是恨上了褚潯陽,但也還不至於蠢到拿自己的前程命運去和她同歸於盡。
鄭氏捧着茶杯喝茶,再就一語不發,心中卻已經開始暗暗思量着日後要用什麼方法去叫點翠無聲無息的消失纔好。
褚靈韻也不再試圖挑起話題,也是移開視線,一邊看着窗外的風景一邊默默品茶。
半個時辰之後,馬車在南河王府的門前停下。
鄭氏和褚靈韻先後下了車,就見門內鄭氏院裡的管事婆子張媽媽神色慌張迎出來:“王妃,您可是回來了,可急死老奴了!”
鄭氏和褚靈韻彼此對望一眼,心中不約而同就生出幾分不好的預感來。
鄭氏皺眉:“你怎麼在這裡?可是府裡出事了!”
“出大事了!”張媽媽道,擡手擦了把額上汗珠,哭喪着臉道,“是梨花齋,翠姨娘小產了!”
“什麼?”鄭氏一驚,還不及反應,卻是褚靈韻的反應比她更爲激烈,不可思議的尖聲道,“你說什麼?那個女人懷孕了?”
她有些難以置信,狐疑的看向鄭氏。
鄭氏又不是第一天管家,這麼多年以來褚易民爲什麼就只有褚琪炎這一個兒子,其中原因褚易民自己不曾深究,褚靈韻卻是知道的。
只是鄭氏的手段了得,又隱藏很深,沒被察覺罷了。早些年的時候但凡懷孕的妾室,有望生下兒子的都會以各種不同的理由滑胎小產,但是庶女卻有四名,是以褚易民也不曾懷疑過是有人暗中作祟。而後面這些年,鄭氏也懶得再去和那些女人逐一週旋,乾脆就給用了避子湯。
當然了,這件事是坐在暗處,多半都是混在補品和飲食裡給送過去的。
這段時間點翠正當寵,更是成了被重點關照的對象,可是如今——
她竟然,懷孕了?
鄭氏和褚靈韻的第一感覺一樣,都是覺得這消息有誤,但張媽媽也是她的心腹,肯定不會拿這樣的事情開玩笑。
“到底怎麼回事?”定了定神,鄭氏問道,一邊舉步往裡走。
“奴婢打聽過了,說是上午在園子裡散步的時候突然就說肚子痛,還沒等大夫請來就已經見了紅,孩子直接就沒了。”張媽媽道,目光焦躁不安的四下裡瞟了眼,提醒道,“王爺也已經被請回來了。”
鄭氏煩躁的皺着眉頭,不耐煩道,“你先回去吧,我過去看看!”
“是!”張媽媽道,頓了一下又小聲的叮囑,“王爺正在氣頭上,王妃您千萬勸着點。”
“嗯!我有分寸。”鄭氏道,腳下不停快步往裡走。
褚靈韻在門口若有所思的沉默了半天未動。
紫絮從後面湊上來,試着道,“郡主,累了一天了,回去休息吧。”
褚靈韻回過神來,眼中光影晃動,想了想道,“我們也過去看看!”
依照她母妃的行事手段,不該是出現這樣的紕漏了,她總覺得這件事有哪裡是不對勁的。
褚靈韻心中帶着疑慮,腳下步子非開的直奔梨花齋,雖然耽擱了一會兒,卻也只比鄭氏晚了一步。
一腳跨進門去,撲面就是一陣未及散去的血腥味,隨之而來便是點翠悲痛欲絕的哭聲。
褚易民坐在牀沿上,將她攬入懷中低聲的哄着,一張富態豐盈的臉上陰雲密佈,暗沉的可怕。
“妾身見過王爺。”鄭氏上前行禮。
褚易民看一眼她身上顏色豔麗的命婦朝服,心裡突然就有幾分煩悶,故而也沒什麼好臉色的“嗯”了一聲。
鄭氏的心中一堵,面上卻不得不勉強做出悲傷的樣子,惋惜道,“妾身只是進宮了一趟,怎麼也沒想到會出了這樣的事情,都是妾身不是。翠姨娘你也是,自己有了身子怎麼也提早與我說了?我也好多安排幾個妥當的人過來照看着。”
說是自責,實則後半句話鋒一轉,還是把責任推回了點翠的身上。
點翠倒在褚易民的懷裡,哭的渾身虛軟,聞言也不反駁,只是眼淚越發洶涌的往外滾,一邊道,“是婢妾的疏忽,婢妾年輕不懂事,提前也不知道自己懷了身孕,待到今日——今日——”
她說着就是泣不成聲,抓着褚易民的衣襟更是哭的死去活來:“王爺,都是婢妾不好,是婢妾無能,沒能保住咱們的孩子。”
點翠本就生的嬌弱,一副我見猶憐的姿態,如今哪怕是哭的兇了些,也只會叫人覺得那副姿態羸弱可憐。
“不怪你,都是這孩子的命數。”褚易民軟聲安撫,輕拍她的後背,眼底滿是愛憐之色。
鄭氏看着兩人彼此情真意切的模樣,心中血氣逆涌,只能用力掐着掌心來剋制自己的情緒,不叫自己爆發出來,上前一步道,“翠姨娘還年輕,以後孩子還會有的,橫豎現在這事情已經發生了,如今的耽誤之急還是應該先把身子調理好。”
她說着,便有些期待的扭頭對服侍在側的大夫道,“翠姨娘的身子如何?可有損傷?”
倒是巴不得點翠的身子就此廢了,以後便省的她再費心防範了。
那劉大夫是南河王府的家養大夫,這樣的場面見慣了,對答起來得心應手,道:“王妃放心,翠姨娘的身體底子好,只要仔細調理,很快便可恢復的。”
鄭氏的眼底浮現一抹冷澀,面上卻是如釋重負的笑道,“這樣就好。”
言罷就又轉向褚易民道,“王爺您聽到,只要翠姨娘的身子沒有妨礙,那就是再好不過的了,王爺在這裡她怕是也不能安心休息的。”
褚琪炎的文才武略樣樣拔尖兒,雖然自己就這麼一點血脈,褚易民也無多少遺憾,點翠小產,他不痛快是有的,但過去了也就過去了。
“嗯!”褚易民點頭,安撫性的拍了拍點翠的手背道,“你先什麼也不要想,只管好生養着身子,明日本王再來看你。”
言罷就整理好袍子起身要往外走。
“婢妾恭送王爺!”點翠含淚點點頭,樣子十分之柔順。
褚靈韻連忙讓到旁邊。
鄭氏跟着褚易民一起往外走,不想纔剛走到門口,迎面就從院外奔進來一個身着翠色衣裙的小丫頭。
她埋頭跑的極快,在所有人反應過來之前已經噗通一聲跪在了褚易民跟前,重重的一個響頭磕在地上。
“王爺,您要替我家姨娘做主啊!”
衆人的腳步被阻。
鄭氏和褚靈韻的臉色齊齊一變。
褚易民則是下意識的皺了眉頭。
顧媽媽見狀,立刻上前一步將那小丫頭連拖帶拽的拉起來,一手已經滑到她腰後狠狠的扭了一把,面上卻是掛着慈祥的笑容道,“你這丫頭怎麼這樣不知輕重,你家姨娘正在病中,受不得吵鬧,還不讓開。”
語速很慢,字字句句都不乏警告之意。
那下丫頭疼的一頭冷汗,眼淚汪汪的,卻是狠狠的瞪她一眼就又固執的轉向褚易民道,“王爺明鑑,有人要害——”
顧媽媽一着急,猛地用了將她拽到一邊就去捂她的嘴。
這時屋子裡的點翠似是被這動靜驚擾,坐在牀上扯着脖子往外探望,虛弱道,“是不是杏兒回來了?”
說着有些不勝虛弱的咳嗽了兩聲。
顧媽媽將那叫杏兒的小丫頭死死的拽着,對褚易民二人陪了個笑臉道,“下丫頭不懂規矩,一驚一乍的,回頭老奴便將她打發了,再去挑幾個穩妥的過來伺候崔姨娘。”
顧媽媽的身體高大健碩,而杏兒卻不過一個年僅十一歲的小丫頭,被她挾制住完全動彈不得,她卻不死心,仍是滿眼悲憤的看着褚易民。
褚易民站在門口,再就沒有挪動一步。
他不說話,但是臉上陰冷的神色已經說明了一切。
鄭氏突然就急了,連連給顧媽媽使眼色,顧媽媽連忙就要將人拖出去。
不想褚易民卻是突然扭頭朝身邊鄭氏看過去,冷聲道,“你這是做賊心虛,想要殺人滅口嗎?當着我的面就來這一手?真當本王是瞎子聾子不成?”
鄭氏被他呵的腿一軟,下意識的跪在了地上,不勝委屈道,“王爺在說什麼?妾身不懂——”
褚易民冷嗤一聲,卻沒理她,徑自擡手一指顧媽媽道,“放開她,讓她說!”
顧媽媽自是不敢違逆他的命令,只能硬着頭皮將杏兒鬆開。
杏兒剛一重得自由就再度撲倒在褚易民的腳下,磕頭如搗蒜般的大聲道,“王爺,您要替我家姨娘做主啊,我家姨娘她小產不是意外,她是被人害了,王爺,做主啊!”
褚易民聞言,身子猛地一震。
而屋裡點翠也聽了動靜,當即就失了魂一樣呆坐在牀上全無反應。
褚靈韻的眸子轉了轉,暫時卻未開口,只是站在旁邊冷眼看着。
“你這丫頭,胡說八道什麼?”顧媽媽嗤了一聲,“翠姨娘剛失了孩子,你這樣胡說八道的給她添堵,到底是存了什麼心?”
杏兒抹了把淚,也不懼她,只就大聲道:“王爺,奴婢有證據,奴婢所言句句屬實,請王爺做主。”
褚易民的一張臉已經黑如鍋底灰,只就短促而冷硬的吐出一個字:“說!”
“伯伯你來!”杏兒扭頭衝院外招了招手。
衆人循聲望去,就見一個穿着一身半舊的藍色長衫的中年人惴惴不安的快步走了進來,進門之後二話不說就先伏地大聲道:“草民李順,給王爺主子請安!”
褚易民也懶得一句句追問,就只等着杏兒的後話。
杏兒當真也是不懼鄭氏,一板一眼的開口道,“這是我大伯,是城西百草堂的坐堂大夫,今兒個一早姨娘出事之後奴婢嚇壞了,忘了府裡也有大夫,就趕緊去請了他來,我大伯他給姨娘把過脈,他知道,姨娘小產是被人害的。”
鄭氏的心裡咯噔一下,下意識的拿眼角的餘光去掃了那劉大夫一眼。
這叫李順的大夫的確是杏兒請來的,當時因爲點翠小產,這裡亂成一團,誰也沒太當回事,只當是小丫頭病急亂投醫了,怎麼也不想在這裡會露了破綻出來。
劉大夫也嚇了一跳,頓時就心虛的垂下視線。
鄭氏見狀,心裡立刻就又涼了半截。
褚易民看着那李順,沉默了一陣方道:“你都診出了什麼?”
“王爺恕罪,王爺恕罪!”李順似乎就是個膽小如鼠的草民,聞言就惶恐不安的連連磕頭,一邊語速飛快毫無章法道,“草民只是覺得姨娘的脈象有意,一時好奇就去偷偷驗了沾在被褥上的血漬,姨娘似乎是服用了某些不乾淨的東西——王爺恕罪!王爺饒命!”
他話說到一半就又是連連磕頭,誠惶誠恐一副即將大難臨頭似的的模樣。
褚易民聽了這話,頓時就又一口火氣從心口升騰直衝天靈蓋,怒不可遏的大聲道:“把話給本王說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什麼叫翠兒用了不乾淨的東西?你的意思是有人用了下三濫的手段來殘害本王的子嗣嗎?說!敢有半句妄言,本王就摘了你全家的腦袋。”
“王爺饒命!”那理順又是連連磕頭,額頭上面烏青一片,“草民也不敢妄言,只是草民查驗的結果如果無誤的話,姨娘她最近幾日可能是連續服用了避子的湯藥之類,所以才——”
點翠的小產十分突然,但是情況卻並不十分兇險,完全不見絲毫人爲的跡象,這也是起初時候褚易民不曾往這方面設想的原因。
避子湯和打胎藥的功效畢竟不同,如果說是這個原因所致,倒也可信。
褚易民愣了一下,鄭氏靈機一動已經先發制人,猛地轉身看向屋子裡呆坐的點翠,厲聲道,“你也太不小心了,自己有了身孕也不知道,還去亂服什麼藥?現在惹出這樣的禍事來,是故意要招的王爺心煩嗎?”
褚易民的目光一冷,也是霍的扭頭朝點翠看去。
點翠目瞪口呆,愣了一瞬,就強撐着身子從牀上趴下來,跪在地上哭訴道,“王爺,我沒有!婢妾從不曾服用過什麼湯藥,也絕對不可能是服用什麼避子湯,王爺您是知道,婢妾一人孤苦,一直都想要個孩子的!”
她一個無權無勢的姨娘,自是巴不得能得一個孩子傍身的,又怎會用藥?
褚易民也是起初氣的大了,此刻平復下來,心裡自然也就有了自己的想法——
點翠沒有理由自己去服避子湯,那麼就只有一種可能——
幾乎是出於本能的,他陰冷的目光已經移到了跪在腳邊的鄭氏臉上。
“王爺您這麼看着妾身做什麼?”鄭氏的臉色鐵青,不可思議的笑了一聲出來道,“您該不會懷疑是臣妾做了什麼吧?”
“不是你嗎?”褚易民道。
他對自己的這個正妃一直以來都還算敬重,但有些事矛頭直指,也容不得他不去懷疑,畢竟——
劉大夫他是知道的,在王府十餘年,能用的了他來聯手糊弄自己的人並不多。
鄭氏在他這樣明顯懷疑的目光鄙視下,幾乎無所遁形。
她想要說什麼,褚易民已經移開視線,目光銳利的朝劉大夫射了過去。
劉大夫的呼吸一窒,連忙跪伏於地,自辯道:“王爺明鑑,崔姨娘的胎位的確不穩,會出現這樣的事也是再也正常不過的。小的不敢妄論這位李大夫的醫術,可小的之前診斷的時候是真的不曾發現什麼別的跡象。王爺若是有所懷疑,可以去請宮裡太醫過府驗證,屆時再懲治小的不遲。”
“來人——”褚易民開口。
然則還不等他吩咐,那李順卻已經接着劉大夫的話茬道,“姨娘的身子弱,這一胎的確是本身就懷的驚險,只是若不是後來誤服了湯藥,想想法子倒也可以穩住的。”
劉大夫聞言,瞬時鬆一口氣。
褚易民猶豫了一瞬。
一直在旁邊看着的褚靈韻這時候才示意紫絮附耳過去,悄聲的囑咐了兩句話。
紫絮神色複雜的掃了點翠一眼,然後慎重點頭,趁着院子里正亂,偷偷摸了出去。
待她走後,褚靈韻才款步上前,一邊給褚易民撫着胸口順氣一邊道,“劉大夫是咱們王府的老人了,醫術一直都是信得過的,既然兩位大夫都這麼說,想必他也是一時疏忽,只是無心之失,現在我就是好奇,這好端端的,咱們府上怎麼就會出了避子湯這樣的東西了?”
她說着,就是美目婉轉,拿眼角的餘光掃了眼跪在屋子裡的點翠。
點翠一直垂眸抹淚,似是對任何的人和事都不關心。
鄭氏自知她此時是已經惹惱了褚易民,必定是多說多錯,見到褚靈韻已經站出來周旋了,索性也不在開口替自己辯解,只就緊抿着脣角也是抽了帕子抹淚,十足委屈的扮相。
褚易民看着兩個女人各自扮可憐,心裡就越發的氣氛。
褚靈韻將他扶回屋裡坐下,然後纔是一招手對院子裡跪着的杏兒道,“李大夫不是說翠姨娘誤服湯藥是近期的事情了嗎?這院子裡可還有姨娘今兒個用剩下的東西?都拿出來讓兩位大夫驗一驗,看看這問題到底是出在哪裡的。”
她沒叫顧媽媽去,也沒用她自己的丫頭,很明顯就是個避嫌的意思。
點翠的目光閃了閃,捏着帕子的手指不覺更加用力三分。
杏兒倒是沒有猶豫,帶着這院子裡的另一個丫頭一起去了側院的一間耳房,不多時就端着一堆杯盤碗碟出來,是這一日之內點翠用剩下的茶湯飯菜。
“去看看!”褚靈韻道。
有她出面,劉大夫彷彿就是找到了主心骨,已經鎮定了下來,不慌不忙的爬起來,過去查驗那些東西。李順也硬着頭皮過去幫忙,兩人仔細的檢查了一陣,待到驗過一個盛着半碗清湯的碎花碗時兩人就不覺齊齊變了臉色。
“王爺,是這碗湯有問題!”劉大夫道,愕然扭頭看向座上的褚易民,“這的確是避子湯!”
“怎麼會?”杏兒不由的往前一步,“姨娘最近晚上睡的不好,這是廚房給送來的安神茶啊!”
褚易民砰地一聲扔了手中茶碗,怒道,“去廚房把經手這碗湯的奴才給本王帶來!”
顧媽媽剛要過去,卻被褚靈韻一個凌厲的眼神制止。
她仍是看向杏兒道:“你帶人過去!”
杏兒也不管這位安樂郡主今日如何會對她這般器重,當即就叫了兩個婆子去了,不多時就帶着廚房的一個管事舒大娘回來。
那舒大娘突然被主子傳召,嚇得不輕,進門就跪了下去。
褚易民也沒廢話,直接用腳尖將那半碗湯踢到她面前道,“說吧,這碗藥是怎麼回事?”
舒大娘一愣,隨即惶惑,“這——這是給崔姨娘煮的定驚茶啊!”
“定驚茶!”褚易民冷笑,那語氣陰冷的幾乎能刺進人的骨頭裡。
旁邊的劉大夫已經提醒道:“這裡面的是避子湯!”
舒大娘整個人都僵住了,半天沒有反應,隨後反應過來,眼中就飛快的閃過一抹恐慌的神色。
褚易民怒火中燒,一腳踹在她心口,“你好大的單子,說,是誰指使你的?竟敢對本王的子嗣下手,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王爺!”舒大娘被掀翻在地,臉色煞白的爬過去,抱住他的一隻腳告饒道,“奴婢有罪,奴婢——我——我也不知道會這樣。這避子藥是我家媳婦兒拿過來的,想要借咱們府上的廚房熬着,奴婢——這——”
她說着就有些語無倫次,連忙磕頭道,“奴婢大字不識一個,難不成是我把兩包藥給弄混了?奴婢該死!奴婢該死!”
她的樣子惶恐而急躁,倒不像是撒謊的樣子。
顧媽媽這會兒纔剛剛轉過彎裡,心中的石頭落地,便是沉吟着開口道,“前些日子奴婢是聽說舒大娘的兒媳生產時候留了隱疾,似乎說是日後再要分娩便會有性命之憂吧?”
“正是!”舒大娘聲淚俱下,“就是爲這,這纔給她求了這副方子。”
這麼一通鬧下來,倒是無懈可擊,總不至於還要把舒大娘的兒媳還有給她診病的大夫也找來對質吧?
褚易民本就只是爲了一口火氣,此時便有些厭倦了。
褚靈韻卻不能見好就收,思忖了一下這纔對顧媽媽吩咐道,“去廚房看看,是不是真有舒大娘說的藥在?”
“是,郡主!”顧媽媽領命去了,不多時迴轉,就將兩包藥呈上,道:“王爺,這是在廚房發現的。”
褚易民不語。
褚靈韻衝劉大夫一臺下巴:“過來看看!”
“是!”劉大夫過來將兩包藥打開查驗一番,便是點頭,“不錯,一味是小的前些天開給翠姨娘的安神茶,這另一包就是那湯裡的避子藥了。”
“拖下去,杖斃!”褚易民一揮手,語氣森冷而陰寒。
舒大娘一個機靈,還未等明白過來是什麼意思,就已經被顧媽媽帶人給拖了出去。
“王爺,奴婢不該貪圖便宜,不該用府上的廚房!”舒大娘悽聲大嚷,似乎是到了這會兒還都不明白她怎麼就攤上了這樣的無妄之災了。
舒大娘被拖了下去,那叫嚷聲淒厲,卻是久久未散。
“這些奴才,真當是好好管制管制了。”褚靈韻似有所感的嘆一口氣。
鄭氏會意,連忙拈了帕子抹淚道,“是妾身的疏忽,最近這段時間因爲母后的壽宴和漠北來客的關係一直都忙着府外的應酬,對這些下人疏於管制才惹了這樣的禍事出來,請王爺責罰!”
事情到了這個份上,再繼續追究也沒什麼意思了。
兩人到底也是結髮夫妻,幾十年的情分在,褚易民嘆一口氣,起身親自將她攙扶起來,道,“這府裡瑣碎的事情多,也不全是你的過失,以後注意些就是!”
“妾身明白!”鄭氏道,垂下眼睛,掩飾心底的浮躁之氣。
鬧了這麼一通,褚易民也有些懨懨的,吩咐了杏兒好好伺候點翠,就被鄭氏扶着先行離開。
“婢妾恭送王爺王妃!安樂郡主慢走!”點翠的態度一直和煦恭謹。
一行人相攜出了院子,再臨出門的一瞬間,褚靈韻的腳步突然一頓,稍稍側目往回看了一眼。
紫絮不解,狐疑道,“郡主,怎麼了?”
“沒事!”褚靈韻脣角的笑容泛起一絲冷意,然後便收回視線被紫絮扶着走出了院子。
待到衆人離去,杏兒才扶着點翠回到屋子裡,重新將她安置到牀上。
點翠的臉色蒼白,目光卻十分清明銳利。
杏兒有些不懂她的神色,略顯惋惜道,“就差一點點了,那舒大娘竟會是對王妃忠心至此呢?”
居然捨命去替鄭氏背了這個黑鍋?
點翠冷笑:“王妃的孃家勢大,要收買一個斗升小民還不是信手拈來的事情?我本也被抱着太大的指望,今天就能夠一舉扳倒她,只是麼——”
她說着,就面有鬱色的輕輕擡手撫上自己平坦的小腹,咬牙切齒道,“可憐了這個孩子,我們雖然沒有做母子的緣分,我也總要替他討回這一筆的。”
有了今天的事,雖然這一次被鄭氏給逃了過去,但也足夠給她警告的了,日後如果再有類似的事情發生,她就沒那麼容易解釋的清楚了,所以這這一場戲也不算白唱,還是有利可圖的。
杏兒倒是沒有想到這麼多,也是面有悲色的看着點翠的肚子道,“姨娘也不要太自責了,誰能想到王妃會用這樣的手段呢?”
鄭氏暗中在她的飲食當中混了避子藥,這件事點翠起初也是不知道的,不過也是湊巧,鄭氏會把那藥混在了她一直不怎麼喜歡用的雞湯裡,所以她每餐用的分量都少。她這一胎其實診斷出來已經有小半個月,當時李順給診出來的時候就告訴她,因爲長期服用那些藥,這個孩子就算保住了也是先天不足。於是她便索性一不做二不休,順水推舟的廢物利用了一把。原來的打算是想要藉此掀開鄭氏的老底的,最終竟還是被她給糊弄過去了。
“算了,都已經過去了!”點翠道,面上並不見得就有多沮喪,只是突然想起了什麼,就又確認道,“你確定我的身子沒有損傷?以後還有機會懷上?”
“是!”杏兒鄭重的點頭,“大伯不會騙我的。”
“嗯!”點翠這才放心,轉身抱過枕頭邊上的一小匣子,從裡面取出兩張銀票塞給他道,“這會兒正在風尖浪口上,你少去和李大夫走動,省的被王妃的人盯上,等過些日子風頭過了,就替我把這個給他,算是我給他的謝禮。”
“嗯!”杏兒也沒推辭,小心的將那銀票收了,服侍點翠躺下便小心翼翼的帶上門退了出去。
點翠睜着眼睛躺在牀上,卻無絲毫的倦意——
她能得到這個機會不容易,怎麼都不能認命的被鄭氏斷了指望,無論如何都要想辦法生個一兒半女,即使這樣的身份不指望能在王府裡更進一步,好歹將來也會有個指靠的!
這邊褚靈韻送鄭氏回去,剛一進門鄭氏就怒然將桌上一個五彩花瓶拂到地上摔了個粉碎,咬牙切齒道:“這個賤人!”
她日防夜防居然還是叫點翠懷孕,不僅這樣,還險些讓自己栽進去。
褚靈韻坐在旁邊的椅子上看着她發泄,卻是若有所思的並沒有勸阻——
她已經隱約的感覺到,今天這事兒似乎並不只是巧合那麼簡單,雖然那李順的出現已杏兒已經給了最合理的解釋,可是麼——
之前褚琪炎就曾懷疑過這個女人,難道——
這女人是真的有問題?
就在南河王府裡雞飛狗跳大鬧一場的同時,壽康宮裡,皇帝也應邀而來。
------題外話------
潯陽安插的棋子終於要發揮作用了,嚯嚯,然後安樂郡主其實真的是智慧與美貌並重滴……好吧,我今天又沒改錯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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