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五章 送嫁崔氏

織成睜開眼時,整個人彷彿身處在傳說中的龍宮,四面皆是柔和的金紅之光,彷彿很久前在影視劇中所見過的龍宮夜光珠的照映之下,連茫然擡起的手掌,都被照成了半透的潤玉之色。腕上的絲袖也被透過了柔光,清晰地顯出絲絲縷縷的絲質紋路。

她怔了怔神,又用力眨了眨眼,這才察覺自己臥於榻上,再看四周之物都頗爲熟悉,不過是換了一牀帳幔,色爲緋紅,四緣織繡金彩輝煌,經陽光一照,才令得帳中有了這樣夢幻的效果。

哪來的這牀帳幔?單隻看四周垂下的組綬上,皆鑲有指頭大小的明珠,加起來足足有十餘顆,便知其價值不靡。

安眠香的芬芳,依稀還在鼻端縈繞。她翻了個身,只覺周身百骸,無一不是痠痛無比。

驀地回想起來,昨晚曾度過了怎樣荒唐的一個夜晚。

那別宮中的一片茫茫,也不知被他們的灼熱呼吸融化了多少,但那花海之畔的廝磨交纏,比起上一次溫泉之歡,無疑是更加熾烈了數倍。

織成無力地伸手握住了自己的臉,心虛地想到,這恐怕是自己一生中最爲縱情肆意的時候了罷?

如果一直這樣下去,兩年之後,她真的還要……還要回去麼?

她頭痛地揉了揉臉,坐起身來。

身上早已換了乾淨的絲衣,記得昨天回來時她已昏昏欲睡,朦朧中在馬背上便已睡在了他的懷抱之中。後來上榻什麼的更是昏天暗地睡得人事不醒,這絲衣應該也是他親手換的罷?

畢竟昨夜在那花叢之中,那一番荒唐之後,她的衣衫不但是皺得不成樣子,上面只怕也污髒不堪……

她忍不住“啊”的一聲,抱住了自己的頭。

她是瘋了吧?雖然之前也有喜歡過柯以軒,但是也不曾如現在這般對待曹丕,幾乎是昏了頭,做出種種從前根本不敢多想的害羞之事啊!

或許是那一聲尖叫,終究是傳了出去,董嫺溫婉的聲音,已在帳外響了起來:

“夫人可醒了麼?”

門外似乎有十餘名侍婢,齊聲道:“奴婢等服侍夫人起榻!”

怎麼會有這麼多侍婢在此?

“誰也不用!”織成幾乎是一躍而起,急道:“把……把衣服拿來……阿嫺!你先出去,我自己……自己穿……”

手臂、頸項、胸口……到處皆是淤痕,若是被董嫺看到……不不不!想一想都覺得還是去死更簡單一些吧!

織成覺得自己的臉又在熱氣騰騰。

幸好董嫺素來柔順,果然很快進來,將一整套衣服放在榻外几上,又躬身退出。只是在門外略一猶豫,才道:

“原是不該打擾夫人眠睡,世子早上出門時也交待了,夫人近來勞累,需多加休息。只是伊先生已在外殿等候許久……”

“山陽先生來了?”

織成三兩下穿好衣服,又抓起旁邊妝臺上的梳篦攏順頭髮,這才喚來早在外面躬身等候的侍婢梳髻,一邊向董嫺急急道:“讓山陽先生再稍候片刻,我很快就到。”

董嫺進來站在一旁,幫她仔細整理衣帶,似是無意地看了一眼牀榻,這才抿嘴笑道:“夫人沒留意到今日的帳幔,與往日不同麼?”

“帳幔?”

“世子昨晚特地令人更換此帳,不過夫人歸來時或許正在沉睡,未曾留意。夫人,此乃宮中珍物,據傳出自內坊,昔年名爲蔽雲帳,據說從外觀帳內,不辨人影,而自帳內看外,卻清晰可辨。尤其是此帳色澤如霞,透光映輝,實在是一件珍貴的寶物。這倒也罷了,”

她再次微微一笑,道:“夫人沒見那帳上繡着的圖案麼?”

早上醒來,雖被這寶帳華光所懾,卻更多的是對自己昨晚之事又羞又急,哪裡還會仔細觀察這帳子?只依稀記得紋繡精緻,四周垂着的組綬上全是明珠……

聽董嫺一問,不由得一怔,道:“繡着什麼?”

“夫人啊,”董嫺嗔道:“帳上是石榴、蝙蝠、牡丹等物啊。且帳沿繡有鸞鳳,那纏雜的七彩繡紋,堪稱精美絕綸。還有一幅男女故事,卻是世子說帳子太素不夠喜氣,令人最近趕繡出來的。依奴婢來看,便是如今的巴蜀錦府,也未必製得出這樣一頂帳子來呢。”

“你說那幅男女故事的圖案,講的是什麼?”

她心不在焉地隨口問道。

“婢子也不懂,不過世子說,那是一個關於紅線的故事……”董嫺小心地答道:“世子早上走的時候,還吩咐要這些侍婢一起爲夫人梳妝,然後交給婢子一根紅線,叮囑一定要系在夫人腕上。婢子瞧見,還有一根紅線,就係在世子自己的左腕上呢。”

她恭敬地獻上一隻玉盒,伸手輕輕打開。

盒匣之內,一根紅色的絲絛,靜臥於其中。絲線巧妙地打成了梅花的結子,另一頭卻是似蘭非蘭的花形,但織成自然一眼就認出來:那正是一朵茫茫。

她伸手拈起那根紅線,整個人便不由得呆住了。

鏡子裡那個人兒,也一併呆住。

只有鬢上花樹步搖,在微顫不已。

關於紅線的故事,那是後世唐朝纔有的故事啊。有一個月下老人,專爲人牽姻緣之事,他手中有一根紅線,一頭牽着男子,一頭牽着女子,若是那男女之間,被這月下老人牽上了紅線,那麼無論隔着多遠的高山大海,都一定會成爲眷屬……

她的目光越過紅線,落在了那帳幔之上:石榴、蝙蝠、牡丹、鸞鳳……

這還用說嗎?

早生貴子,花開富貴,鸞鳳和鳴……

那是合歡帳!

是當下漢朝男女洞房之夜必備的合歡帳!

原來,他終究還是愧疚沒有給她一個春燭高燒的洞房之夜,所以……所以他做了昨晚那許多的準備,只是因爲他將昨晚,當作是他與她真正的洞房!在這個真正讓他與她靈魂與身體都交融的洞房之夜,他還準備了一根紅線,要將她與他,從此真正的系在一起……

她閉上眼睛,只覺胸口如萬濤奔涌,卻又滾燙無比,幾乎要將她燙下淚來。只輕輕喟嘆一聲,道:

“阿嫺,你來,幫我係上這根紅線罷。”

伊籍見到織成時,明顯怔了一怔,才露出一個由衷的微笑來,恭謹地向她行禮:“昨夜宴上,只匆匆拜見夫人,尚未傳遞我家主公問候之意。”

“劉使君可好?”

織成也同樣微笑着向他還禮,並沒有因爲如今所謂的世子婦身份,而顯得與在蜀時有什麼不同。

伊籍在心中喟嘆一聲,看奉上茶點的侍婢已退下,便低聲道:“自然,主公派籍前來,主要還是爲了要上奏朝廷,近來吳侯欺人太甚,竟與劉璋暗通溝曲,似是要對我蜀中不利。”

頓了頓,又道:“陸天師也有信問候夫人。”

織成心知肚明,伊籍等人此番入鄴,打着向她慶賀大婚的幌子,還爲劉備博得了一個寬仁之名。畢竟這樣對待有着奪妻之恨的曹氏,還真是有古君子之風。

但劉備又豈是真正這樣寬仁之人?他派伊籍等人前來,只怕還是爲了要與曹操結盟,就在前日,她便已得到來自崔林的消息:東吳與劉璋暗中往來,恐會發五萬大軍,西上蜀中。在這個時代,合縱連橫,一如戰國。彼此之間因利而聚,因利而分,也是再平常不過。

在這樣的情況下,劉備北連曹操,南結陸焉,也不是什麼稀奇。

不過,自她入鄴,陸焉一直音訊全無。李不歸等人也已經返回巴蜀,她前幾日派人送信前往陽平觀,略略談及自己近來遭際並報平安,但按路程來算,陸焉應該尚未收到。那麼陸焉此信,當是之前就已經寫好了。

他會寫什麼給自己?

問候?

擔憂?

這都不是陸焉的風格。

與他相處的時日,並不比曹丕要短,甚至還要更長。除去情侶間那樣的心心相印,單論心靈相通,陸焉或許更懂她。

當然這也許是因爲陸焉知道她的“來歷”,比別人要更多一些。

但是以她的想法,陸焉在她入鄴之後,無事不會來信。

只要知道她平安,他不會多此一舉。她相信即使不用她前幾日送去那封信,他也一樣有他的法子知道她是否平安。天師道近年來勢力大增,並非只在巴蜀一地。何況他出身陸府,在北地的經營亦並不淺。

想想當初她昂然入世子府,心中竟無畏懼,或許也有陸焉在身後默默的關注吧,那也是勇氣之源啊。

只是,陸焉要送信,爲何一定要通過劉備呢?

彷彿看出了織成的疑惑,伊籍從懷中取出一塊魚形木板,奉了上來,輕聲道:“其實並非陸天師親筆所書。是在籍出發之前,我家主公特地遣使告知陸天師此事,陸天師便說,讓使者前往陽平觀後山一行,從大長老處取得此信,交與夫人。”

“這信不是陸焉寫的,而是郅老?”

織成有些意外,接過那塊魚形木板來。

這便是所謂的“雙鯉”了,兩塊魚形木板相合,中間凹坑正好可以放置寫有字跡的白色絲絹,外面以絲麻繩絛捆好,儼然便是一隻木刻信封。

織成將那魚形木板置於袖中,卻見伊籍微微蹙了蹙眉,似乎欲言又止,便溫言道:“先生與我算是故舊,若有什麼言語,只管說來便是。”

伊籍聞言眉頭一鬆,站起身來,向着織成又是一揖,道:“籍此來,也是奉使君之命,有一事要求懇夫人。”

“劉使君有何事?若我能爲,必然相助。”

織成心中暗忖:難道是與曹操結盟不成?然昨夜見他們相談甚歡,且曹操又不是傻子,有劉備的人馬在西制衡東吳,於魏也有利,他幹嘛要拒絕?

只要伊籍這一隊人馬,表現出對魏的一絲善意,曹操都是樂見其成的。他們有何事曹操理當不會吝嗇,又求她作甚?

“使君素來深慕夫人風儀,然襄王有意,神女無心,夫人與五官中郎將是天作之合,使君唯遙祝二位永結同心,白首偕老而已。”

伊籍話頭一轉:“如今使君後宅無主,諸事不宜。然使君見識過夫人這般英逸灑脫風姿,但覺天下世族女郎,大多面目可憎,言談無味,故斗膽讓籍求懇夫人,使君願請夫人爲媒,許淑女爲配。”

“什麼?”

織成這一驚倒真是在意料之外,劉備要請她作媒?而且說的是求爲配,可見不是姬妾,亦非側室小妻,而是正夫人。

心念閃轉,思緒數涌,卻料不到他究竟真意爲何。

他與曹操結盟,雙方也只是虛與委蛇,只是在東吳一事上頗有默契罷了,將來若有別的利益,這盟約也就可以破裂了。

這一點從後世的史書上可見端倪,她不會天真地認爲,劉備一定會娶一個鄴都的世族女郎,來向曹操表達他的誠意。

畢竟,雖然這個時代女子地位不高,但後宅的正夫人卻是與夫婿互爲敵體,若結兩姓之好,連帶家族都是榮辱與共。

若是娶得不好,劉備腹背受敵,到時只怕要焦頭爛額。

這樣重要的一個女人,劉備爲何向她來求?

她沉吟片刻,終究是搖了搖頭,道:“使君戲我乎?如此大事,當有使君族老作主,且尚有麾下謀士、文武參贊,還有關張二位將軍,亦是使君義弟,又如何輪得到我?”

“使君願請夫人爲媒,求娶淑女之事,我巴蜀上下,亦全力贊成。”

伊籍清癯的臉龐之上,卻是一派肅然之色:

“我家主公並非尋常世家子,他起於民間,歷經患難,以施仁德而有今日,未來之路,亦是步步荊棘,艱辛無比。其正妻又豈能是尋常世家女郎?夫人之能,天下共知。當初守葭萌、援涪城,上下歸心。只可惜終究與使君無緣……”

他輕嘆一聲,又肅容道:“夫人爲女中英傑,所薦淑女,當非凡俗之輩。我們自然是信夫人的!”

“山陽先生!”

織成微微一笑,目光燦然,直視眼前的伊籍,道:“恐怕使君有此言,是已經瞧中了我身邊之人罷?”

“夫人!”伊籍眼睛一亮,浮起欣悅之色,嘆道:“籍就知道瞞不過夫人慧眼!”

他近前一步,低聲道:“使君欲求娶夫人身邊的女官,崔女郎!”

崔妙慧!劉備想娶的人,果然是崔妙慧。他倒是好眼光!崔妙慧出身高貴,才貌雙全,莫說此時劉備只是一個小小諸侯,便是將來三分天下,他成了蜀中之主,崔妙慧也當之無愧皇后之位!

織成的眼角眯了一眯,道:“可有納采之禮?”

伊籍答道:“使君這次遣籍前來,除了向魏王示好外,便是向崔女郎提親。願以黃金三百斤,玉璧十雙,蜀錦二十車爲聘,隨車而來,尚有一對活雁。”

納采之禮。

昔日劉備在巴蜀時,向織成提親時,是以一座玲瓏精巧的金屋爲納采之物,卻獨獨沒有大雁。只因大雁乃是從一而終的美禽,而當時的劉備與織成都明白,他們所謂的談婚論嫁不過是一種謀略,所以劉備並未送上雁禮,而是以金屋表明了他對織成珍之敬之的心意。

如今劉備卻提前就準備好了大雁,足以暗示其求娶之心。

而他也巧妙地將聘禮減爲黃金三百斤,距當初求娶織成時的五百斤自然是有所減少,卻在玉璧與錦帛上又添了回來。

無論是對織成和崔妙慧,都是禮節圓滿,無可挑剔。

能將細節做到這樣地步,可見劉備這一次的求娶,是鄭重其事,發自內心。

“使君有心求娶,我豈有不允之禮?只是妙慧並非我的婢僕門客,而只是任職我的女官而已。於私底下,她亦與我情同姐妹,誼同好友。”

織成看了一眼伊籍,微微笑道:“我必然得問一問她的意思,若她允了,我自然是隻有贊祝之語。”

伊籍大喜,道:“多謝夫人成全!”

織成暫時請伊籍獨坐,自己退回內殿,立刻令人請來了崔妙慧,告知劉備求親之事。

原是料想崔妙慧多有爲難,畢竟崔妙慧出身清河世族,曾是名滿鄴都的世家女郎典範,又險些成爲曹丕的滕妾。曹丕不比旁人,誰都猜得出他將來必然貴不可言,其滕妾也要勝過尋常的世族正妻。更何況崔妙慧的背後還站有清河崔氏,份量更不一樣。

而崔妙慧自不得不離開鄴宮後,卻被家族所棄,一夜之間,由榮光之巔落入了污泥之中,若不是織成及時伸出援手,只怕處境悽慘。

這次好不容易回到鄴都,無論是爲了昔日的榮光,還是令其家族時時如梗在喉,崔妙慧都當設法嫁入鄴都的世族權貴府第中去。而織成心中盤算着安置她的後路,也不過是在鄴都之中挑選罷了。

誰知崔妙慧聽織成講完了伊籍來意,竟是毫不猶豫,應道:“夫人如此善待於妾,妾本當侍奉夫人左右,再不言嫁。只是若劉使君當真這般求親,妾卻勸夫人答允。”

織成吃了一驚,道:“你當真願嫁劉備?遠去巴蜀之地,別無親族可依……”

“夫人,我在鄴都,除了夫人與諸姐妹,又哪來的親族?”

崔妙慧微微冷笑道:“早在我離開鄴宮之時,我就再也不是清河崔氏的女郎了!”頓了頓,又道:“夫人難道不知麼?他們只盼着我攀龍附鳳,連什麼叫恩義都不記得了!”

這些時日以來,清河崔氏頻頻遣人來世子府中,多是族中崔妙慧的嬸、姑之流的婦人,以“問大女郎安”的名義求見過多次崔妙慧。織成也有意爲崔妙慧增勢,衣裳首飾,俱都華美貴重,出入從婢如雲,甚至織成自己還見過了崔氏族中前來問安的婦人,並賜給了幾匹雲落坊自產的珍錦。更巧的是,有一次曹丕無意中前來,也遇到了這番情境。他素來注重織成的顏面,因見織成待那婦人十分周到,便也破天荒地溫言問候了幾句。

這一來令崔氏一族更爲激動,須知上次曹氏兄弟公然反目後,曹植很明顯已然在爭嫡之中落敗,在這種情況下,曹丕能如此和顏悅色對待那婦人,不免讓他們生出了不少的妄想來。崔妙慧下一次見崔氏族中婦人時便忽的勃然大怒,不顧情面地將那婦人趕出府去,後來一直不肯再見崔氏族人。

其中原因,自然不言而喻了。

織成默然,嘆道:“難道你不想再在鄴都立足麼?”

“眼下朝中局勢,或許夫人比妾看得還要清楚。崔氏依附臨淄侯,曾不可一世。但如今局勢已定,魏王必要扶持世子,臨淄侯恐怕其勢不永,而清河崔氏也當遇覆滅之災……”

崔妙慧看織成臉色微變,不由得垂下眼簾,止住了話頭,嘆息一聲,道:“妾妄言了,夫人勿怪。”

可是,崔妙慧說得不錯啊,歷史上的記載正是如此。無論自己是多麼不想看到曹丕與曹植兄弟反目,但是這一切也無法挽回。自曹植決意爭嫡的那一天起,一切便也無可挽回。清河崔氏如何,雖然她沒有從史書上看到,但是曹植的夫人崔氏被賜死,崔琰被賜死,這卻是不爭的事實。

想到爛柯山上,紅梅叢中,那個肆意明快的曹子建,終將化爲洛水畔踽踽獨行的一抹身影,化作後世鬱鬱而終的陳思王,織成的整顆心,都彷彿要沉了下來。

搖頭道:“你說得也有道理……罷了,遠離鄴都,未必不是件好事。劉使君並非池中之物,妙慧,你若嫁了他,終有一日,會叫崔氏族中,無一人敢不在你面前低頭。”

心中忖道:“我嫁給子桓,除了是真心愛他,想要有一段自己的感情之外,還有的念頭,不就是要安置好崔妙慧她們麼?劉備娶了她,她身爲正室夫人,便不能輕易廢棄。清河崔氏即使在魏國失勢,但百年望族,死而不僵,劉備若有北進之望,便不會得罪在北地有深厚根基的崔氏。崔妙慧嫁給了他,這與清河崔氏之間,便有了一根紐帶。至於崔氏族中過去曾如此虧待了崔妙慧,在家族利益面前,自然不值一提。妙慧是個聰明人,如今她雖對族人有怨懟,但真到了那一天,爲地位計,也不會真正疏遠了崔氏一族。”

崔妙慧斂衣下拜,面色平靜,唯一雙眼眸之中,隱有淚光閃動:“夫人之恩,妙慧永生不忘。”

建安十九年三月,孫權趁劉備全力奪取益州之時,向劉備索還荊州。劉備婉言回覆說:“等我得到涼州,便將荊州還你。”孫權大怒,遣呂蒙率兵三萬,襲取長沙、零陵和桂陽三郡,與劉備爭奪荊州。曹操卻出人意料地自襄陽出兵,令呂蒙不得已回師,解取三郡之圍,令天下震動。

劉備從前與孫權結盟,如今二人反目,卻是曹操相救,實在令人意外。

世人皆知道劉備的未婚妻子被曹丕所奪,且此女又爲陸天師義妹,劉備固然這半年之中,不顧顏面,頻頻遣使向魏地示好,多贈財帛之物,但曹操乃是梟雄,豈會在意這些財物?孫權也正是因此認定二人有奪妻之恨,又認爲陸焉因此女之故保持中立,才大膽攻打益州。沒想到居然吃了個大虧,十分鬱悶。

劉備攻打益州,步步進逼成都已有年餘,因道路封鎖,商路自然不通,縱然商人們千方百計,甚至重金相賄,劉備也一反常態,居然仍是不允。蜀錦積壓,整個成都錦府受損慘重。

織成近年來卻是勢力大增,於巴蜀、荊襄更甚。她不過這個時空一個過客,金錢對她而言,是當真生不帶來,死不來去,既不曾將雲落織坊看作自己的禁臠,所以改革起來就十分大刀闊斧。她得到了萬年公主留下來的那些織錦之技,蜀錦中的很多珍品,雖然也加入了能工巧匠們自己的巧思,但是基本織法卻再也不是秘密。織成有多出數千年的後世織錦經驗,雖算不得十分精深,但有如今織坊裡相熟的織工相助,變些花樣,多幾種織法,卻已不是問題。蜀錦單論技術而言,對她已不構成競爭威脅。所差的,不過是蜀錦多年積累下的市場渠道及廣告聲名罷了。

如今劉備攻打成都,正好堵塞商路,蜀錦不出,但天下卻有的是貴人富賈需要錦匹。織成答應劉備的求親,又提出將雲落坊的利潤抽出兩股給崔妙慧爲陪嫁,將契書都交伊籍帶回了劉備身邊。如此一來,既壯了崔妙慧的行色,也用不着崔氏族中出力,還令劉備獲利頗豐,這是一舉數得的好事。劉備又如何會看得上那些商人們的賄賂?自然是下大力氣,令蜀錦無法出得成都。

織成知道,留給她的,只有這半年時間。到五月之時,劉備就會奪下成都,成爲益州牧。那時錦府變成了他的,他自然不會再阻攔蜀錦出川。但他當然也不會阻攔她的雲落錦入川,因爲這都是他的錢。一種樸素的利益主義。

但對她而言,她不能讓雲落錦被蜀錦壓得喘不過氣來,至少也得平分秋色。

同樣,對於荊襄一帶,那是無澗教的暗線美女們主要“基地”,不知當初萬年公主出於怎樣的考慮,單是嫁入世族的便有十五人。當初既能被萬年公主派出去做暗線,自然在宮中也是十分優秀,嫁入地方世族之後,大部分都脫穎而出,如當初的襄陽吳夫人一般,自己在族中也頗有勢力。她們的關係盤根錯節,連孫權的家眷也常有往來。

織成索性將這羣貴婦人也入了股,荊襄那邊的雲落織坊,有百分之四十是她們的股份。用另一個時空的話說,在逐步壯大的雲落織坊,她現在是董事長了。那些暗線們在東吳生活多年,養尊處優,若不是靠着她的解藥生存,只怕早就想要擺脫了。如今發現不但不要她們做什麼危險的事,反而憑空得一注大財,如何不喜?故此如今整個東吳倒有一半以上的桑園,是全賴着雲落織坊的錦匹而存。

也正因爲此,孫權雖然鬱悶,但卻不會與身爲曹丕夫人的她爲敵,甚至還默許了雲落織坊在東吳的發展壯大。

他自己至少有兩個族嬸,一個側夫人,都在其中有股份。他自己……呃,也打算找個合適的時機……呃……跟那位甄夫人,好好談一談。

這樣的大好態勢,令得織成心頭稍慰。

如今雖天下暫時太平,但不久後的三國鼎立,還有很久後的天下一統,都需要打仗。而打仗,需要的是經濟支撐。錦匹,就是活生生的金錢,而那擅織一切珍錦的織機,無疑於是印鈔機。

她覺得自己已經慢慢開始自私地傾向了曹丕,還有元仲。

這半年來,他們成爲了她真正的親人,尤其是元仲對她的依戀,令得從來沒有過家庭溫暖的她,終於明白了何謂天倫之樂。

將來她終究會走,如果有那一天,她自私地希望,留給她的丈夫和孩子更多的東西……

建安十九年五月,劉備包圍成都,並遣馬超率一萬大軍駐紮成都北,這一萬人中,有六千人是氐人,氐人素與馬氏一族親善,且驍勇擅戰,馬超之勇亦是天下共知,但誰也不知他竟是公然投了劉備。這令得劉璋等人非常震驚,整座成都城中,也是人心惶惶。

劉備包圍成都約一月有餘後,派從事中郎涿郡人簡雍進城勸降劉璋。此時城中糧食絲帛足以支持年載,而且劉璋此人雖然並無大才,又多疑善變,治蜀多年,政令卻十分寬和,頗得人望。城中的官吏與百姓都願爲其死戰到底,劉璋卻垂淚說:“我劉氏統領益州二十餘年,對百姓並沒有什麼恩德。如今與劉玄德紛爭,苦戰三年,百姓兵卒不知多少暴屍荒野,這都是因爲我劉璋無能無德的緣故,我如何能再安心讓全城爲我死戰?”於是接受劉備的招降,並下令打開城門,和簡雍同車而出,分開投降。其部屬百姓,無不傷心落淚。

劉備素來重視聲名,自然不會殺死劉璋,反而好言相慰,不但執手與劉璋大哭一場,說了幾句:“全是奸人從中挑撥,使我兄弟相疑至此!”之後,便把劉璋安置在公安,歸還他的全部財物,還讓他保留了振威將軍印綬,總算是安然以富家翁結局。

劉備自領益州牧,諸葛亮爲益州太守。劉備得益州後,實現了諸葛亮在《隆中對》所言“跨有荊、益”的目標,終於不再四處疲奔,有了一個穩固的地盤。三國鼎立,爲期已經不遠了。

建安十九年五月,益州牧劉備隆重迎娶了出身清河崔氏的享少使品秩,同時也爲世子婦甄宓的心腹女官崔妙慧。

曹丕夫婦以各色珠寶金器、綵緞錦帛二十車、僕婢義從五百人爲陪嫁,整個送嫁車隊綿延十餘里,爲一時之盛。世子婦甄夫人雖因身份之故,未能親送,卻指令另一心腹女官辛苑爲送嫁使,相隨崔妙慧入蜀,足見崔妙慧是何等受到看重。孫權這才恍然大悟,明白劉備是以何種方式,達成了與曹氏的聯盟。

同年,天子下詔,令劉備爲益州牧,同時封陸焉爲“太平無上天師”,並領漢中太守。建安二十年三月,天子再次下詔,封陸焉爲漢寧郡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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