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思慕摸了摸她白嫩的臉蛋,溫聲道:“也只有我,才能像這樣親鰩鰩。若是其他男孩子要親你,你必須拒絕,知道嗎?”
鰩鰩懵懂地呆了片刻,繼而乖乖點頭。
反正思慕哥哥對她那麼好,他來做她的夫君,一定會很好的。
小姑娘認真地想着,雖然她還不大明白夫君究竟是什麼意思。
而對面的魏化雨,一雙狹眸卻深沉得可怕。
他轉了轉衣袖中藏着的那隻金鐲,淡色脣線繃得很緊。
對面亭子裡的兩個小人兒已經離開了。
秋雨還在落下,在池塘水面漾開一圈圈漣漪。
風玄月從房廊盡頭奔來,稚嫩而清秀的俊臉上滿是興奮,“太子殿下,看我拿到了啥?!”
魏化雨掀起眼簾,只見這廝手裡正捧着一朵水藍色絹紗珠花,珠花中間用黃寶石雕成一個小小的花蕊,看起來十分精緻貴重。
他冷冽的目光,又落在風玄月臉上。
只見這廝臉頰上,赫然印着一個通紅的巴掌印。
少年冷漠地挪開目光,淡淡道:“偷君佑姬的珠花,被發現了?”
“咦,這你都能知道?”風玄月撓撓頭,“不愧是魏北的太子殿下,果然智慧超羣,遠非常人可以比肩的,哈哈哈!”
魏化雨聲音更冷:“去命人收拾東西,即刻回楚南。”
“啥?!”
風玄月驚悚地瞪大眼睛,“太子殿下,如今秋雨落得這樣厲害,山道崎嶇難行,現在並非是啓程的好時——”
“現在,馬上!”
魏化雨不悅地打斷了他的話。
風玄月無奈地拱了拱手,只得去叫人收拾行李了。
魏國的一支隊伍,於午後離開了西郡城。
正在房中睡覺的鰩鰩,一覺醒來,聽杏兒說了這事兒,連大袖和鞋襪都顧不得穿,飛快奔去魏化雨住的院落。
只見院落的青石門大開着,裡面空空如也,半個人影都沒有。
小姑娘獨自站在秋雨中,睫毛溼潤,鼻尖紅頭,眼見着快要哭了。
如今孃親不見了,連太子哥哥都不告而別……
小小的女孩兒,再度體會到什麼叫做孤單。
君佑姬撐一把紙傘過來找她,見她站在雨幕中發傻,忙過去替她遮雨,“鰩鰩,你表哥剛走沒多久,你若是去城樓上,興許還能看見他們。”
鰩鰩聞言,立即赤着腳,拼命往城樓奔去。
被雨水浸溼過的泥土極爲滑膩,她摔了幾跤,卻顧不得渾身髒污,亦不顧被小石子磨出血的腳板心,仍舊使出了吃奶的力氣,朝城樓跑去。
待到她獨自登上高高的城樓,放眼望向官道,只見那官道在雨幕中若隱若現,蜿蜒向南。
那個穿着墨色窄袖勁裝的少年,獨自騎在一匹通身雪白的巨狼上,連傘也不撐,緩慢朝南方而去。
眼淚浸溼了眼睫,小姑娘在城樓上拼命大喊:
“太子哥哥,太子哥哥!”
可惜,距離太遠,那個少年壓根兒聽不見。
風很大,把小姑娘的粉色襦裙吹得飛揚鼓起。
她喊了一聲又一聲,直到嗓子喑啞,直到那個少年的身影,徹底模糊在了雨幕之中。
她哭得肝腸寸斷,小小的雙手緊緊摳着城樓,慢慢蹲了下去。
孃親走了,太子哥哥也不要她了,她到底要怎麼辦纔好……
從前魏北的一切在眼前浮現着,那樣快樂單純的日子,似乎永遠不會再有。
小女孩兒難受極了,獨自在秋雨颯颯的城樓上,哭得蜷成一團。
君佑姬終於趕了過來,把紙傘傾斜過她的頭頂,在傘下抱住她,“鰩鰩。”
“佑姬……”
鰩鰩哭得冒出一個鼻涕泡,忙擡袖擦去,只委屈地倚在君佑姬身上,“佑姬,你說人活着,到底是爲什麼呀!”
她的聲音很稚嫩,若是有大人在這裡聽見她這麼問,定然要笑話她。
然而鰩鰩卻是很認真地想要知道答案。
她的世界很小,只裝得下幾個人。
可僅僅這幾個人,就已經叫她難受的不得了。
若是長大,是不是還要面對更大的風浪,是不是還要接受更多的生離死別?
那個壞蛋父皇也會離開她,那個壞蛋哥哥也會離開她。
她會嫁人生子,然後她的孩子也會看着她老去,看着她離開。
所以,人活着,究竟是爲什麼?
君佑姬抱着她,微微挪開紙傘,望向灰敗黯淡的重重雲翳,輕輕嘆了口氣。
“鰩鰩,我也不知道人活着是爲了什麼。
“但是,我還是想要活下去。
“人的生命那麼短,如果在今天哭泣,那將來回想時,就會想起曾經有一天過得很不開心。可是對我而言,每一天都是珍貴的,那麼咱們爲什麼不把每一天都過得開開心心呢?”
稚嫩清冽的聲音,透着不符合年齡的平靜。
鰩鰩於這話裡,似乎終於抓到一點叫她浮上水岸的稻草。
她吸了吸小鼻子,望向遠方。
少年的背影,早已消失在茫茫雨幕之中。
大約很多年後他們纔會再有機會相逢,也或許大約此生再也不會相見。
小姑娘垂下哭紅的眼睛,輕輕吐出一口氣。
佑姬拿起帕子,仔細爲她擦拭掉臉上的淚水,“鰩鰩,咱們回城主府吧?要吃晚膳了呢。”
鰩鰩點點頭。
兩個小小的姑娘手牽手,慢慢離開了城樓。
秋雨還在落下。
它們溫柔落在遠方那高大巍峨的賀蘭山脈上,落在草原上,落在成羣牛羊那乾淨清澈的眼睛裡,落在長街上那一柄柄水墨紙傘上。
長街裡,一方圓圓的紙傘下,伸出一隻白嫩嫩的小手。
軟軟糯糯的小姑娘穿着粉色襦裙,小心翼翼仰起頭。
她想要接住這一天的秋雨,想要品嚐它冰涼沁人的味道。
而遠方,覆蓋着茫茫青草的官道上。
騎在巨狼背上的少年,似覺背後有人呼喚自己。
他回頭,西郡的城樓隱在雲霧之中。
那上面,什麼人也沒有。
他仰起頭,平靜地望向灰敗的天空。
繼而伸出手,接住了幾滴沁涼雨水。
他用舌尖嚐了嚐這雨珠,但覺入口清苦。
一如西郡城的秋天。
魏北的人走後不久,君天瀾等人也要啓程回鎬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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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繡萌妃》大概快要開始收尾了,正文約莫在七八月時完結,可能七月,也可能八月。
新書大約在九月或十月發佈,無穿越無重生,送你們一場天青色等煙雨的江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