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雲間見沈妙言不願搭理他,不禁在她身邊坐下,“沈家丫頭,朕好言好語同你說話,你這是何意?”
沈妙言將臉偏到另一個方向,依舊一聲不吭。
楚雲間靜靜看着她冷漠的側臉,這丫頭,好似多看他一眼,就會弄髒她的雙眼似的。
靜默半晌後,沈月如走到他身邊,親自爲他斟了杯茶,打破了這份尷尬:“陛下,妙言將彤兒和敏敏都踹下水,實在是太頑劣了些。她如今無父無母,臣妾身爲她的堂姐,理應管束好她。求陛下將妙言放到臣妾身邊,臣妾一定每日裡悉心教導。”
她言辭懇切,好似當真是爲沈妙言着想。
楚雲間端起茶盞,眼底泛着冷意。
他這位精明的皇后,竟也有犯蠢的時候。
若能將這小丫頭弄到宮中,他早就將她留在乾和宮了,又何苦如現在這般爲難?
難對付的從來就不是這個小丫頭,而是她背後的男人。
他正想着,便有低沉清冷的聲音自人羣外響起:
“妙言入了國師府,便是本座的人。頑劣也好,放肆也罷,皆是本座寵慣出來的。她惹出來的一切後果,都由本座承擔。”
話音落地,衆人震驚地尋着聲音看去,就瞧見人羣自動分開一條路,君天瀾身着黑色織錦暗金紋長袍,身姿修長,面容冷峻精緻,攜着一身凜冽貴氣漫步而來。
所過之處,所有人都自覺垂下頭去,不敢多看這人一眼。
沈月如緊緊攥着手,不可置信地盯着君天瀾,他剛剛說,沈妙言的頑劣放肆,都是他寵慣出來的?
他竟然,爲那個賤丫頭做到如此份上?!
不止她震驚,在場的人眼中也都是不可置信。
位高權重如國師,怎麼會對一個毫無關係的小姑娘,這般好?
在衆人震撼的目光中,君天瀾走到沈妙言身邊,伸手摸了摸她的發頂:“玩好了沒有?玩好了就跟本座回家。”
完全是呵護寵溺的語氣。
沈妙言推開他的手,一臉傲嬌嫌棄:“別摸我頭,會長不高的!”
衆人驚掉了下巴,平日裡,他們跟國師大人說話,那是大氣都不敢喘一聲的,這小姑娘,居然還敢嫌棄國師大人?!
君天瀾將她傲嬌的小表情看在眼裡,強忍住笑意,撩起衣襬在她身邊坐下,“晉寧王妃摸你的頭,怎不見你拒絕?怎的就光是嫌棄本座?”
沈妙言望了眼溫傾慕,歪了歪腦袋,滿臉天真:“王妃姐姐比較美,摸了長大可以跟她一樣美。”
這話透着孩子氣,溫傾慕禁不住抿脣輕笑,暗道怪不得花容戰惦記着叫她來幫她解圍,這小姑娘嘴真甜,忒可愛了。
君天瀾的表情黑了黑,這小丫頭,是說他長得不夠美?
楚雲間靜靜看着這二人的互動,眼底暗潮涌動,一股名爲嫉妒的酸意,在心底蔓延開來。
藏在大袖中的手掌攥成了拳,他脣角流露出一抹輕笑,淡淡道:“都聚在這裡做什麼?”
圍觀的人愣了愣,連忙行過禮,退散開來。
沈月彤在風中打了個噴嚏,美豔的面龐青白交加,有氣無力地望了眼正和君天瀾吵吵鬧鬧的沈妙言,失魂落魄地轉身離開。
然而沒走兩步,就聽見楚雲間的聲音響起:“月彤。”
她詫異地回頭去看,楚雲間緩步而來,忽然將她打橫抱起,笑容雅緻柔和:“落了水,還站這麼久,朕帶你去換衣裳。”
說罷,注視着前方,就這麼往後院而去。
沈月彤整個人都僵了,不可置信地盯着楚雲間,他的下巴弧線完美,鼻樑高挺,那雙眼遍佈柔情。
只是眼底,似乎氤氳着一絲……孤獨和不甘?
她愣了愣,定睛細看時,卻只看見他滿面含笑,分明是心情不錯的樣子。
而遠處,沈月如靜靜看着他們的背影,攏在大袖中的金色甲套被生生扳斷,那張端莊秀麗的面龐,隱隱染上一層薄怒。
沈妙言將她的表情盡收眼底,脣角噙着一抹腹黑的笑容,走到她身邊,輕聲道:“大姐姐,你嫉妒吧?”
沈月如回過神,白了她一眼:“與你何干?”
沈妙言的目光從沈月如平坦的肚子上掃過:“大姐姐進宮這麼久,肚子卻一點動靜都沒有。看來,我庶叔不僅僅是爲了平息市井謠言才送二姐姐進宮,也是爲了……”
她的話點到爲止,沈月如卻完全明白她的意思。
不止是爲平息謠言,更是爲了讓陛下的長子,從沈家女人的肚子裡出來。
沈家若想更上一層樓,那就需要誕下皇嗣。
思及此,那張秀麗的面龐上,寒意更盛,父親這是要拿她當棄子嗎?!
“大姐姐聰慧過人,即便是跋扈的二姐姐,也被你踩在腳下……”
沈妙言歪了歪腦袋,面無表情,“可若是二姐姐誕下皇嗣,庶叔扶持二姐姐上位,讓她的孩子成爲名正言順的嫡長子,也不是不可能。可憐大姐姐聰明一世,卻終究淪爲廢后。”
廢后!
這兩個猶如晴天霹靂,叫沈月如整個身子都震了震。
依照父親對權勢和地位的迷戀程度,誰能讓他爬得更高,他就會去幫誰。
她緊緊攥住羅裙,眼中閃過一絲恐懼,她不要成爲廢后,她喜歡這身鳳袍,喜歡這頂鳳冠,喜歡高高在上的感覺。
她,不要成爲廢后!
沈妙言將她的表情盡收眼底,脣角的笑容愈發冷冽。
挑撥的種子已然種下,只等,生根發芽。
等沈月如也離開之後,湖畔邊便只剩君天瀾和沈妙言兩人。
沈妙言蹦躂着回到他的身邊,乖巧地坐下,拿了桌上的芝麻小圓餅吃,“國師,這餅很好吃呢!”
她吃得認真,吃完還不忘舔舔手指,像是慵懶的貓兒。
君天瀾從袖中取出帕子,將她脣角的芝麻粒擦掉:“今日做的很好。”
“嗯?”沈妙言眨了眨懵懂的圓眼睛。
君天瀾擦乾淨她的脣角,順勢捏了把她鼓鼓的面頰:“日後若有人欺負你,只管反擊。天大的事,本座爲你擔着。”
他說着,望了眼那嫩生生的面頰,捏起來,手感越發不錯了。
沈妙言被他的言語打動,內心泛起一股暖意,卻沒注意這貨又順勢捏了捏她的臉。
而遠處,身着鵝黃衣衫的少女臨風而立,一身書香氣息,面龐嬌俏動人,正是張璃。
她注視着君天瀾的小動作,眼底掠過不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