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容戰摸了摸下巴,認真道:“我覺得應該是女孩兒。”
謝陶捧起一件淡金色的小裙子,裙襬上繡滿了小雛菊。
她讚道:“這件裙子真好看!”
花容戰讚許地點點頭,“的確好看!我和慕慕的孩子一定長得漂亮,慕慕氣質高貴,寶寶穿金色的裙子,肯定也很高貴。”
沈妙言坐下來,給自己倒了杯茶,“那你可想好,給寶寶取什麼名字了?”
“我沒讀過幾本書,哪裡會取什麼名字,這不正順道過來問問欽原嗎?”花容戰桃花眼含着滿滿的笑,“欽原,你讀書多,你說說,取個什麼名字好?”
顧欽原轉過身走到石桌邊坐下,慢條斯理地斟了杯茶,呷了兩口,眸中都是認真的思量。
亭子裡的三個人全都望着他,半晌後,他淡淡道:“若是男孩兒,就叫正則,以顯示公正有法則。”
“花正則?”沈妙言品着這個名字,覺得太過文縐縐不適合花容戰的兒子。
花容戰倒是很喜歡,又問道:“若是女孩兒呢?”
“《九辯》有言,‘被荷禂之晏晏兮’,晏晏有漂亮輕柔的意思,若是女孩兒,不如叫花晏晏?”顧欽原望向花容戰。
“花晏晏,這個好聽!”花容戰眉開眼笑,拍了拍顧欽原的肩膀,“等孩子出生,我讓你做她的義父!”
顧欽原品了口茶,沒說話。
沈妙言將暖爐塞回給謝陶,雙手托腮道:“阿陶,你說,取個什麼名字好?”
謝陶認真想了會兒,望了眼顧欽原,試探着道:“那位王妃名字裡有個慕字,不如,叫花思慕?”
亭中寂靜片刻,花容戰雙眼放光:“這名字好!”
謝陶很開心自己取得名字能被他挑中,小心翼翼望了眼顧欽原,卻見他神色如常,並沒有生氣。
她鬆了口氣,起身走到他身邊,給他添茶。
沈妙言有意拉攏這二人的關係,便笑道:“大名叫花思慕,小名倒是可以叫晏晏。等長大了,還可以請顧先生爲他取字。”
花容戰桃花眼笑眯了縫,望向那兩人,只覺顧欽原和謝陶看起來當真般配。
據他所知,這兩人也是有婚約關係的,卻不知欽原爲何不喜歡這姑娘。
衆人又說了好一會兒子話,沈妙言在亭子裡同他們一道用過午膳,才起身告退。
謝陶送她出府,兩人拐過廊角,花容戰才斂去臉上的笑容,正色道:“欽原,你與謝陶有婚約在先,若是回了大周,你會娶她嗎?”
顧欽原面無表情地端着杯熱茶,“謝家站在君舒影那邊,謝昭又和君舒影訂了親。我娶謝陶,已經沒有意義。”
“抱養的女兒,再如何疼寵,也終究抵不過親生女兒。更何況,謝陶上面還有個親兄長。若將來她的兄長繼承謝家,而你娶了他的親妹妹……”
花容戰試着分析利弊,想讓顧欽原贊同迎娶謝陶。
然而面前的男人卻根本不吃這一套,只淡淡道:“我的婚姻,會成爲表兄前往那個位置上的墊腳石。娶誰對錶兄最有利,我就娶誰。”
他聲音淡漠,其中蘊藏的冷漠更甚這呼嘯的刺骨北風。
花容戰靜靜注視他,他從沒見過任何一個男人,能做到像顧欽原這般冷血。
他對旁人狠,對自己更狠。
莫名的,他有點佩服。
可佩服歸佩服,他是不願意成爲他這種人的。
沈妙言在花府門口同謝陶揮手作別,沿着落雪的街道走了會兒,一擡頭,看見雪停了,然而頭頂那把紙傘仍舊被素問舉着。
她望向素問,素問的視線落在對面街角。
她跟着望過去,身着黑衣的夜寒正拿銅錢買烤番薯。
她抿抿嘴,笑道:“這兒離國公府不遠,我好久不曾回去看看了,你們在這兒等我,我去去就回。”
素問回過神,連忙點頭,沈妙言便擡步離開。
走了一段路,她回過頭,夜寒冷着臉將手中的烤番薯遞給素問。
烤番薯在冬日裡吃最好,是可以暖手的。
她收回視線,心裡莫名暖暖。
此時大雪初霽,屋頂上都是雪,小孩子們拿着雪球互相追趕,街上到處都是叫賣美食、新衣料、對聯等物的。
她走到街道盡頭,就瞧見矗立着一座威嚴的府邸。
府邸門前很乾淨,大約每日裡都有人過來打掃。
屋檐下的陳舊燈籠不知被誰換上了新的紅縐紗燈籠,似是迎接即將到來的臘月。
身着月白錦袍的英俊男人站在臺階前,靜靜注視着緊閉的大門。
他怎麼會在這兒?
沈妙言怔愣許久,那人下意識地偏過頭,對上她的目光,淡淡一笑:“我過來瞧瞧。”
沈妙言緩慢走過去,心底很是彆扭,盯着他的腰帶,輕聲道:“你有什麼臉來?”
楚雲間無言以對。
沈妙言從荷包裡取出黃銅鑰匙,慢慢打開門鎖,硃紅的大門被推開,入眼是如畫景緻。
亭臺樓閣皆都修繕得嶄新,一草一木,都是國公府過去的樣子。
她驚了驚,不可置信地跨進門檻,旋即猶疑地盯向楚雲間:“你做的?!”
楚雲間望着她眼中難以掩飾的驚喜,雖然很想說是他命人做的,但的確不是。
他搖了搖頭。
沈妙言眼中閃現出淡淡的失望,朝前走了幾步,拐進旁邊的遊廊,朝後院走去。
楚雲間下意識地跟着她,不近也不遠。
沈妙言的步伐很緩慢,她靜靜望着四周,那些北風中搖曳的大紅燈籠,那擺在八角亭中的石桌石椅,那盛開的梅花樹……
這些物什,過去都被人奪走。
可現在,又奇蹟般回到國公府,像是國公府從未破敗過,像是隻要她奔到前院,依然能看到笑眯眯要將她抱起來的爹爹。
進了後院,她偏頭望向右邊兒,那裡種着一棵巨大的榕樹,此時榕樹葉子依舊是長青狀態,只落了些白雪。
榕樹下吊着一架鞦韆,那是爹爹親手幫她弄的,她最喜歡坐在上面玩兒。
只是後來國公府覆滅,鞦韆架也被人拆了。
她緩步走過去,摸了摸鐵索,拿帕子擦了擦木板,輕輕坐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