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經濟戰,便是利用一切商業資源,從外圍突破。中州地界,山多地少,出產有限,生活物資幾乎都要靠從外面購買。年初,中州遭遇大難,定將中州的庫存消耗了七七八八。如今中州看似平靜,實則內裡已經開始出現各種問題。抓住這次機遇,從商業上突破,中州戰事將事半功倍……我一切安好,無需掛念。唯一不好之處,就是京城規矩森嚴,平日裡沒有機會出門,凡事都要靠下面的人去操辦。總覺有不少不合心意的地方,卻只能耐住性子慢慢的來……”
一封信,洋洋灑灑幾千字,總算是寫完了。想信件封好,交給焦氏兄弟,由他們交到周乾的手上。
水仙將賬本拿了進來,“姑娘,這是上個月的賬本,請姑娘過目。”
“放在這裡吧。”蕭明瑜喝了口茶,翻開賬本。賬本分兩份,一份是蕭明瑜用自己兩萬兩的私房銀子置辦的產業,一份是家中的銀子置辦的產業。較爲打眼的,利潤比較客觀的,蕭明瑜多半都放家韓氏的名下。如此一來,即便有引人注意的地方,也只當是韓氏的主意,不會想到她的頭上。至於蕭明瑜名下的產業,則是一些不太起眼的,但是利潤也不錯的生意。
蕭明瑜不是沒想過做一些暴利生意,只是蕭家在孝中,若是貿然插足這些生意,難免會帶來負面影響。若是被外人得知這些事情都是她蕭明瑜在辦,那她的名聲真的就別想要了。
蕭明瑜翻開賬本,拿起算盤算賬,生意開張沒兩個月,不過京城人士消費力很強,加上宮中皇后和各位娘娘們都喜奢華,上行下效,整個京城都瀰漫着奢靡之風。這對於高端生意大有好處。雖然還沒做出名氣來,但是像珠寶鋪子,綢緞莊之類的已經開始盈利。就是蕭明瑜名下的小生意,生意也是極好。
蕭明瑜不做暴利生意,不代表她不會涉足高端大氣上檔次的生意。不過這門生意還需要一個契機,或許契機很快就會到來。
算完了賬本,將賬本封存。至於鋪子上的銀兩,蕭明瑜並沒有收上來。而是集中在一起,等到開年,就讓沈民有走一趟中州,用金銀換取中州的銅錢,再將銅錢運到江南去換取金銀。這門生意看似簡單,其中卻大有文章可做。沈民有走這一趟,除掉所有的花銷,少說也有兩三成的利潤。利潤可觀,但是知道這門生意,並且參與其中的人並不多。這個時代並不是人人都懂匯率,更不是人人都有本事能靠這生意賺錢。
蕭明瑜之所以敢做這門生意,一是手裡有足夠的金銀,而是韓家做靠山,韓家也出了銀子參與其中。再有還有福王府做背書。
蕭明瑜想起當初因沈民有提起,想要做這門生意的時候,先是找到二舅舅韓士林。韓士林是一個靈活變通的人,一聽完這門生意的門道,就知道這門生意可做。一年只需走個三五趟,一年下來的收益,少說也有一兩倍。而且有韓家做靠山,不用擔心路上被人打劫,更不用擔心會被官府抓拿。只是事有不秘,不知怎麼回事竟然被福王察覺了。福王死活要參與進來,大義凜然的說不能讓韓氏的銀錢打了水漂。反正他手裡有親兵,這些親兵出馬,誰敢動手,簡直是找死。
蕭明瑜無法,韓氏更是無奈,韓士林只能苦笑,於是三家合作的形式就達成了。
其實蕭明瑜私下裡有想過,這事情說不定是韓士林透露出去的。因爲蕭明瑜相信自己身邊的人,應該沒有福王的眼線,但是韓士林那裡就不同了。京城關係錯綜複雜,誰知道這裡頭什麼瓜葛。
忙完了賬本的生意,蕭明瑜寫了一張備忘錄,讓水仙交給沈民有還有馮長根。當初中州封城,蕭明瑜想辦法將消息傳給這二人。這二人都是小人物,王府自然不會特意去關注,也因此這二人很順利的離開了中州來到了京城。不僅如此,這二人還帶了不少人出來,都是當初有福飯館培養出來的得力人手。有了這些人手,蕭明瑜開鋪子的壓力大減。短短時間內,能將鋪子開起來,沈民有二人算是立了大功。
忙完了外面的事情接下來就是府裡的事情。快要過年了,得準備好散碎的銀子打賞所有下人。還有布莊送來的布匹也要送到針線房去,等開了年就要準被做春衣。還有就是府中的一些物件,也該置換。最要緊的是,韓氏決定臘月二十八這一日去韓家,避開韓家在正月裡頭的宴席,免得衝撞了韓家親眷。畢竟有孝在身,不是每個人都能接受同有孝在身的人坐在一個屋裡吃飯。去韓家,必然要準備好禮物。
蕭明瑜走了一趟庫房,費盡心思擬定了一份禮單,拿給韓氏過目。
韓氏看過後,提起筆將其中幾樣劃掉。“你外祖母並不喜金銀物件,更喜玉器瓷器之類的,這幾樣都要換掉。還有你大舅母,喜顏色鮮豔的物事,這些布匹都讓人換了,全換成蜀錦,至於給你二舅母的,則全換成雲煙羅。還有這珊瑚,等我們出孝以後再送才合適,現在送有些不妥當。還有這幾個玉首飾,一定要成色最好的。另外這份禮物薄了,在此基礎上添上三成。平日裡娘同你介紹韓家那些人,別的都還罷了,你外祖母身邊的幾個,外祖父身邊的幾個,還有你大舅母二舅母身邊的陪房都要準備一份打賞。務必豐厚。至於表姐妹表兄弟,禮物無需太過貴重,但是要有新意。還有一定記得嫡庶有別。庶出的幾個姑娘的禮物絕對不能越過嫡出的,一定要比嫡出的少上兩三成,如此纔算合規矩……”
蕭明瑜一一記下,這送禮物的門道也不少,蕭明瑜也算是學到了很多。
重新擬定了一份禮單,韓氏看過後很滿意,就讓蕭明瑜照着這份禮單置辦禮物。至於禮單,則是要分四份,一份是給韓老太太過目的,一份是給韓閣老過目,一份是給大舅母過目,一份是給四舅母過目。務必做到面面俱到,不讓人說一句閒話。
禮物也都打包好,就等着臘月二十八這一日送上門去。
蕭明瑜從韓氏的院子裡出來,就看見蕭明璇站在花叢裡,巴巴的看着她。蕭明瑜沒理會對方,轉身就走。蕭明璇急了,“七姐姐,七姐姐等等。”
蕭明瑜停下腳步,笑道,“明璇妹妹找我是有什麼事情嗎?難道下人伺候得不周到?”
“不,不是這樣的。”蕭明璇低着頭,一臉怯生生的模樣,“明瑜姐姐,這些日子看你忙的很,家裡家外都要你一個人打點,你一定很辛苦吧。”
蕭明瑜嘲諷一笑,並不說話。
蕭明璇漲紅了臉,硬着頭皮繼續說下去,“明瑜姐姐,妹妹也已經長大。見姐姐如此辛苦,恨不得替姐姐受着。若是姐姐覺着妹妹還能入眼,不如讓妹妹替姐姐分擔一二。別的不行,做點打雜跑腿的事情,妹妹還是可以的。”
蕭明瑜好奇的看着對方,“你想幫我分擔?”
蕭明璇連連點頭,生怕誠意不夠,還一個勁的表態。
蕭明瑜笑了起來,“謝謝你的好意,不過我身邊不需要你來分擔。”
蕭明璇急了,“明瑜姐姐,難道就不能給妹妹一個機會嗎?”
蕭明瑜嘲諷一笑,“機會?什麼機會。或者說你能做什麼。打雜跑腿,自有下人們在做。具體的事情,有管事們在操心,你又能做什麼?莫非你想搶丫頭們的飯碗。”
蕭明璇紅了眼眶,“明瑜姐姐,我知道自己做錯了很多事情,我也在反省。看在我們都是一個父親的份上,還請明瑜姐姐給我機會,讓我鍛鍊一下。”
蕭明瑜直接搖頭,“別在我面前做出這副樣子來,你就是哭成一個淚包,對我也沒用。我勸你還是安心在屋裡做你的針線活,等將來你到了年齡,母親自會爲你準備一份嫁妝,將你嫁出去。至於管家的事情,易地而處,蕭明璇你會讓我來幫你管家嗎?只怕換做你處在我的位置上,你早就讓人將我磋磨死了。”
“我不會,我沒有那麼壞。”
“別說你沒有那麼壞,這樣虛情假意的話。你沒那麼壞,那是因爲沒有給你使壞的機會。若是你得了機會,你還會如今日這般嗎?你那德行,我早就見識過了。所以你還是多跟蕭明業學學,安分守己,自然少不了你的那一份。不過想要更多的,超出你身份的,那是妄想。你膽敢伸手一次,我就敢將你的手砍斷。你自己看着辦。”
蕭明瑜撂下狠話,帶着人走了。蕭明璇心中憤恨無比。爲什麼,爲什麼想要找一個出路就這麼難。難道她做錯了什麼嗎?蕭明瑜爲什麼這麼狠心,五房的產業,按理說也該有蕭明業的一份,憑什麼全都把持在正房手裡,蕭明業連看一眼的資格都沒有。
水仙有些擔心,“姑娘,八姑娘那裡要不要派人看着。”
蕭明瑜想了想,“派兩個婆子過去看着,以後就別讓她隨意出門。若是讓我在外面看到她,守門的婆子就別做了。”
“奴婢這就吩咐下去。”
回到房裡,門房來報,說是大姑奶奶的年禮送來了。蕭明瑜想了想才反應過來,下人口中的大姑奶奶說的就是蕭明。蕭明瑜立馬跑了出去,果然是蕭明派人送年禮過來。蕭明瑜趕緊去給韓氏報信,順便將蕭明的信件帶上。
韓氏也很激動,當初從中州逃命出來,韓氏就擔心蕭明那裡得到消息會鬧出事情來,後來脫離了危險,才找人給蕭明送了一封信過去。因爲延州那地方如今也在打仗,韓氏一直沒收到蕭明的回信,這讓韓氏擔心得不行,生怕蕭明在韓家出了事情。
拆開信件,韓氏一字一句,仔細的看起來。蕭明很擔心蕭家的情況,得知蕭家逃離了中州才放心下來。又問了許多關於蕭家的事情,然後又說起柴家那邊的情況。最後蕭明說她懷孕了,已經有了三個月的身孕。
韓氏大笑,高興得不行,“明瑜,你姐姐有身孕了,已經有三個月的身孕了。”
蕭明瑜很意外,“四姐姐當真有身孕?”
“是真的。”
韓氏趕緊讓送年禮的人進來回話,仔細的問了問蕭明在延州那邊的情況。蕭明在延州那邊生活得很好,柴家人都很尊重她,懷孕之前已經開始管家。雖然犯了些錯誤,不過柴夫人很大度,並沒有爲難蕭明。又說蕭明同柴自修的感情很好,二人琴瑟和鳴。柴自修身邊只有蕭明一個人,什麼丫頭之類的全都被打發了出去。就爲了這事,柴家還有人說閒話,說蕭明是個妒婦。不過柴自修不在乎,蕭明更不在乎,二人過好自己的小日子就行了。
懷孕的事情,蕭明自己也很意外。雖然她已經出嫁了,但是蕭茂楊,蕭老太太,蕭老爺子過世,蕭明照着規矩也要守孝。雖然不像蕭明瑜這樣,要守三年,但是大半年也是需要的。期間蕭明同柴自修一直分房睡。等出了孝,兩人才再一起。卻沒想到,這一次竟然會有孕。等發現的時候,懷孕將近兩個月。柴自修得知了消息,特意從前線回延州看望蕭明,二人感情也越發的好。
下人還稟報,說是延州如今也不太平。同秦王府的軍隊已經打了幾場,各有勝負。早前,因爲天災,延州糧食吃緊,不得不回縮防線。等到年終了,有了朝廷的支援,延州的情況纔好一點。雖然秦王府儲備了足夠多的糧食,但是中州那地方糧價也是瘋漲,偏偏流入中州地界的糧食越來越少,寅吃卯糧,秦王府的日子也不好過。如今朝廷同秦王府打成了拉鋸戰,雙方都在拼消耗。秦王府肯定拼不過朝廷,就是不知道什麼時候秦王府纔會繳械投降。
蕭明瑜暗自冷笑,想讓秦王府繳械投降,哪裡是那麼容易的事情。那些人未免將事情想的太過簡單了一點。秦王府準備了這麼多年,儲備的糧食肯定是個天文數字。想要逼着秦王府將儲備的糧食全部消耗完,這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所以在軍事之外,蕭明瑜更看重經濟戰。就盼着周乾能夠聽取她的建議,從外圍入手,逼迫中州,讓中州從內裡亂起來。
因着蕭明派人送年禮的緣故,韓氏高興了好幾天。準備了一份豐厚的禮物,讓柴家人等開了年就帶回去。還讓人連夜趕製嬰兒的衣服,同禮物一起送走。
到了臘月二十八這一天,蕭明瑜跟着韓氏,帶着成哥兒去韓家做客。成哥兒長大了,能說能跑,活潑得不行。在奶孃懷裡趴了一會,整個人就不自在,要下地走路。蕭明瑜哄着他上了馬車。將他放在馬車裡,他就在馬車裡玩耍起來。
韓氏有些不放心蕭明瑜,又連連囑咐了幾句。蕭明瑜一再表明,全都記住了,韓氏纔不繼續嗦。
從側門進入韓家,到了二門下馬車。寒風一吹,本來昏昏欲睡的頭腦,頓時清醒過來。二門迎接的婆子,韓氏並不認識。不過婆子卻是認識韓氏的。婆子極其熱情的將韓氏一家人迎進了二門,笑着說道,“老太太得知姑太太今日要過來,早早的就等着了。要不是大太太同二太太勸住了,老太太定要親自出門來迎接姑太太。”
韓氏趕緊說道,“怎好勞累母親,這些年來不曾在母親身邊盡孝,已經是不爲不妥。若是母親出門來接,豈不是折殺我了。好在大嫂同二嫂將母親給勸住了。”
“誰說不是。姑太太這邊走。姑太太好些年沒回來了,這府裡的格局有些改動,不知道姑太太能否看出過去的模樣。”
韓氏四下看了看,“這地方是熟悉的,小的時候時常在這院子裡玩耍。不過這個假山倒是沒見過,顯然是新建的。”
婆子笑道,“姑太太說的沒錯,這假山還有那邊的亭子都是新建的,還新挖了一個池塘,引入了活水。等到了夏天,這園子裡的景色好的不得了。大太太同二太太時常在這裡宴請客人,姑娘也愛在這園子裡玩耍。”
彼此說着話,婆子熱情的爲韓氏介紹韓府的變化。韓氏用心去了解,心頭也在感慨,這些年來韓家變化當真夠大。
蕭明瑜同樣是在感慨,比起蕭茂林那邊逼仄的院落和房舍,韓家宅院就顯得極爲寬敞。果然官職地位不同,這宅院的格局和規制也大不相同。光是一個院子,就有大房那宅子的一多半大小。可想而知韓家宅院的佔地面積是多大。
進了後院,被迎入韓老太太的院落。剛進院門,就有丫頭進去稟報。緊接着就有個顏色鮮豔的大丫頭挑起門簾子,笑吟吟的迎接蕭家一家人,“奴婢見過姑太太,見過表姑娘表少爺。老太太,大太太同二太太都在裡面等着,姑太太表姑娘表少爺請進。”
韓氏笑道,“你是母親身邊的大丫頭紅玉,對嗎?”
紅玉明顯意外,笑道,“沒想到姑太太竟然知道奴婢,奴婢受寵若驚。奴婢正是老太太身邊的紅玉。”
“你不錯,這些年來多虧你在母親身邊伺候。來,這是打賞你的,不可推辭。”韓氏笑着送出一個荷包。荷包裡放着一塊小玉。雖然不是什麼頂級的貨色,卻也是難得的好東西。對一個下人就送出如此貴重的禮物,可見韓氏對於這次拜訪,是極爲重視的。
紅玉拿了禮物,更是熱情三分,將一家迎了進去。
韓老太太乍一見韓氏,頓時哭了起來,“悅兒,孃的好閨女,可算是見面了。”
“母親。”韓氏撲進韓老太太的懷裡,流着淚,動情的說道,“這些年來累母親爲女兒擔心,是女兒不孝。”
“不說那些,我們娘兩難得見一面,先讓老身好好看看你。瞧你,瘦了,氣色也沒有以前好。可是太過勞累?”
韓氏擦掉眼淚,搖頭說道,“不曾勞累。明瑜這孩子是個能幹的,如今府裡的事情多是她在打理,女兒就帶着成哥兒。可能是這些天想着要來見母親,一時沒睡好,所以氣色顯得不太好。不過娘不用擔心女兒,女兒休養幾天就好了。”
“好,好。這就是明瑜吧,老身聽澈兒那孩子說起過你,今日得見,果然長大了,是個能幹的孩子,知道替你娘分憂。”韓老太太動情的說道。
蕭明瑜帶着成哥兒上前請安見禮。成哥兒還小,但是請安的姿勢也做的像模像樣,這倒是惹來大家善意的笑聲。接着又是給大舅母二舅母請安。又同韓家的表姐妹們彼此見禮。亂糟糟的一通完了,好歹是坐下來說話。
韓氏就礙着韓老太太,蕭明瑜則是陪着韓氏,並帶着成哥兒,免得成哥兒鬧騰。成哥兒年齡雖小,卻也聽蕭明瑜的話,安靜的窩在常嬤嬤的懷裡。
韓老太太同韓氏一起哭了一場,大舅母同二舅母連說帶勸,才讓兩人止住了眼淚。哭過後,韓老太太才問起蕭家的事情。蕭家這一年來發生了太多事情,兩個老人都不在了,蕭茂楊也不宰了,蕭家也分家了。一樁樁一件件,放在任何家裡都是大事。
韓老太太握着韓氏的手,“這一年來辛苦你了。當初老身得知朝廷要同中州開戰,老身就讓你大哥派人送信去中州。奈何秦王府將中州經營得跟鐵桶似得,那信根本送不進去。那時候老身是吃不好睡不下,就擔心你有個萬一。後來開始打仗,老身更是不能安心。好在你們一家子都平安逃了出來。”
韓氏擦掉眼角的淚痕,“女兒勞母親擔心,是女兒不孝。”
韓老太太說道,“說這些作甚,老身就你一個閨女,不關心你又能關心誰。當年你的婚事本就不如意,又遇到那樣的事情,老身一直後悔當年將你嫁到蕭家。如今蕭茂楊早早的去了,就留你們孤兒寡母的,每每想起你們如今的處境,老身心就痛的很。”
韓氏說道,“娘說這些做什麼,都是十幾二十年前的事情。孩子們都大了,明也有了身孕,女兒如今只盼着成哥兒長大了有出息,明瑜的婚事有着落,明能夠一舉得男,至於別的女兒已經不在乎了。”
韓老太太盯着韓氏看了會,轉眼笑道,“不在乎也好。安安心心的過日子,將孩子們養大。幸虧你得了成哥兒。若是沒有兒子旁身,老身更是要擔心你的將來。”
“母親就是太過操心,女兒這些年也算過的舒心,母親大可不必如此。”
大舅母韓霍氏笑道,“是啊,老太太別太操心了。瞧瞧姑太太,倒是比我們都顯得年輕鮮豔。顯然這些年在中州過的好算不錯。反觀我們,全都老了。”
“大嫂取笑我了,我如今都是快要做外婆的人,也老了。”韓氏笑道。
“姑太太就是謙虛。”二舅母韓崔氏笑道,“姑太太同我們比起來,真正是年輕得不像話。我是羨慕的很。”
Wшw .TTKΛN .¢O 韓老太太大笑起來,“悅兒自小就長得好,如今這年歲也不減顏色,果然是老身的閨女。”
韓氏很不好意思。
蕭明瑜冷眼旁觀,這些話裡雖然帶着奉承,不過也不得不承認,韓氏當真長得好。同兩位舅母比起來,年輕十歲有餘。蕭明瑜同樣清楚,韓氏平日裡並不刻意保養,韓氏狀態能這麼好,只能說天生麗質。當然平和的心態也是一個重要的因素。平日裡極少動氣,每日裡心平氣和的過日子,那皮膚狀態,身體狀態自然很好。這些都是羨慕不來的。
兩位舅母嘴上誇着韓氏,心裡頭卻有些酸酸的。本來韓氏遭逢大難,又做了寡婦,常人眼裡,做寡婦的人自然是沉默陰沉,毫無顏色可言。可是誰想到,一見面就被韓氏的好狀態給震了一下。不像她們,整日裡操心的事情太多,難得有休息的時候,整個人眼看着就老了下來。
還記得當年韓氏在韓家做姑娘的日子,韓氏本就長得好,求娶的人家也多。要不是後來發生那麼多事情,韓氏也不會低嫁到蕭家去。後來又聽說韓氏在蕭家受了無數的委屈,再後來蕭家逃命,人死的死散的散,想來韓氏一定憔悴蒼老得不行。可是見了面才知道所謂的想象,永遠是想象。
姑嫂三人的關係並沒有多融洽,以前是如此,現在更是如此。不過兩位舅母並不厭惡韓氏,也不嫉妒韓氏。她們二人,相公能幹,子女出色,孃家顯赫,實在是沒必要去嫉妒一個遭受生活磨難的韓氏。知道韓老太太同韓氏有私房話要說,就主動提出去準備酒席。
韓老太太囑咐她們,“姑太太一家都有孝在身,酒水就免了,多準備一些素材。”
“老太太放心,兒媳曉得。這點子事情還要勞煩老太太來叮囑,兒媳當真羞愧。”韓霍氏笑道。
韓老太太也笑了起來,“你啊你,行了,趕緊去忙活吧。知道你們都是大忙人,老身也不耽誤你們的時間。老身同悅兒好些年沒見了,趁着今日正好說點私房話。”
“兒媳遵命。”
蕭明瑜也站了起來,“娘,我帶着成哥兒出去。”
韓氏拍拍她,“去吧,同表姐妹們好生玩耍。”
蕭明瑜點頭,牽着成哥兒的手出了門。
屋裡就剩下韓氏同韓老太太,韓老太太一改之前,鄭重問道,“悅兒,你有打算過將來嗎?你一個女人帶着孩子殊爲不易,可有想過改嫁?”
韓氏低着頭,沒吭聲。
韓老太太嘆氣一聲,“老身知道你想爲蕭茂楊守節,老身不逼你。不過守節三年就夠了。如今已經過了快一年,兩年後出了孝期,明瑜也到了說親的年紀。等明瑜出嫁後,再將兩個庶子庶女打發出去,難道你就真的打算一個人帶着成哥兒過一輩子嗎?”
韓氏露出迷茫之色,“母親,這些事情女兒都還沒考慮到。再說女兒也沒有改嫁的心思,就想好好教養成哥兒,將他養大成才,如此我也沒什麼好遺憾的。”
“可苦了你了。”韓老太太哭了起來,“當年你父親也是糊塗了,竟然將你許配給蕭茂楊那個沒本事的男人,讓你在蕭家受了這麼多年的委屈。若是先頭那個孩子生下來,如今都已經長大能爲你分憂。老身又何須擔心你的將來。可是如今成哥兒還這麼小,將他養大成才還有十幾年。難道這十幾年你就守着成哥兒一個人過活嗎?傻丫頭,你可不能再犯傻了。”
韓氏低着頭,神情有些落寞,“母親別說了,這些都是女兒的命,女兒已經認命。”
韓老太太不高興的說道,“什麼認命,你爹是閣老,你兄弟也是朝中重臣。你有這樣的孃家,只要透露出要改嫁的口風,不需幾天,那媒婆就會踏破你家的房門。”
韓氏擡頭望着韓老太太,“母親,改嫁就一定好嗎?我改嫁不要緊,可是最委屈的就是明瑜同成哥兒兩個孩子。他們姓蕭,我總不能將孩子帶到夫家去。可是成哥兒若是沒看照看着,如何使得。若是我要照看成哥兒,這改嫁不要也罷。而且娘別忘了,我那府上還有兩個庶子庶女。”
“這有什麼關係,他們自然是姓蕭,同你改嫁沒有半點關係。等你改嫁了,將孩子們帶過去就行。如今的家業就留給成哥兒。庶子庶女就先送到蕭家大房去。等到成婚的年齡,你給他們說一門婚事打發出去就行了。”
韓氏依舊搖頭,“母親,女兒不想改嫁。”
“你這死腦筋,難道是想爲蕭茂楊守節一輩子嗎?”韓老太太怒極。“當年你嫁給蕭茂楊,受了那麼多委屈,老身一直悔不當初。如今蕭茂楊不在了,你就改嫁,老身定爲你尋一門門當戶對的婚事,不讓你受到半點的委屈。你說好不好?”
韓氏搖頭,“母親,女兒並非死腦筋要爲蕭茂楊守節一輩子,女兒只是放心不下孩子。再說了,改嫁未必就真的好。門當戶對又能如何,嫁過去後,日子未必比我現在的過的更好。”
韓老太太嘆氣,“傻姑娘,你難道不要身份地位了嗎?你就算自己不在乎這些身外之物,難道孩子們也不需要嗎?你有了身份地位,孩子們纔能有身份地位。即便是姓蕭,跟着位高權重的繼父,無論是明瑜的婚事,還是成哥兒的前程,都多了一個助力,更多了幾分可能。這麼簡單的道理,你就真的想不明白嗎?”
韓氏一臉苦惱,“母親,大過年的,我們不談論這些可好?”
韓老太太恨鐵不成鋼,“你啊你,當年就是太縱着你的性子,讓你養成了這麼個諸事都漠不關心的脾氣。罷了,此事也不是馬上就能定下的。你回去後好好想想,想明白了再同老身說一聲。只要你同意改嫁,老身就豁出去這臉皮,定會你找一門好婚事。”
韓氏苦笑,“母親,明瑜大了,我如今要操心的就是明瑜的婚事。”
“等你有了身份地位後,明瑜的婚事自然也簡單。這個道理你總該明白的。”韓老太太提醒她。
韓氏笑道,“母親,先不說女兒改嫁的事情。明瑜這孩子聰慧的很,我們能逃離中州,都是虧了明瑜從中出力。如今我那府裡的大小事情都是明瑜在打理,我是諸事不管。就連用金銀置換銅錢這門生意也是明瑜想出來的,也是明瑜在具體操辦。明瑜是真的不輸男子,我就擔心耽誤了她的婚事。”
韓老太太點點頭,“明瑜那孩子的事情,老身也聽說了一些,果然是個能幹的。對明瑜的婚事,你自己又是怎麼打算?”
韓氏說道,“不求高門顯貴,只求家世清白,家底豐厚,能幹上進的青年子弟,最好是官宦人家。”
韓老太太笑了起來,“你這要求還真是低的可以。非高門顯貴,又何來的家底豐厚。官宦人家,總是難免一些陰私事情,又何來的家世清白。至於說上進能按的青年子弟,老身說句不好聽的話,就算是再能幹上進,沒個好家世好人脈,也難以出頭。這個道理,你總是懂的吧。明瑜那麼能幹的一個姑娘,要是隨隨便便的嫁了出去,老身都覺着可惜。”
韓氏有些不贊同,“母親,女兒只希望明瑜能平平安安的過一輩子,什麼富貴榮華,都是過眼雲煙。”
韓老太太平靜的說道:“這是你的想法,那你有問過明瑜,她同你的想法是一樣的嗎?你怎麼就確定明瑜不想要富貴榮華,你怎麼就知道,明瑜要的是平和安寧不是高人一等。悅兒,你又犯老毛病了。老身當年太過寵你,也由着你的性子,不曾教導你世道險惡。若是老身早一點注意到你性子中的弱點,或許就不會有今日的一切。”
韓氏漲紅了臉,很不自在。“母親,明瑜是我的閨女,她是什麼性子,我自然是清楚的。”
“你真的清楚嗎?”韓老太太冷冷一笑,“我看你並不清楚你閨女想要的是什麼。老身雖然沒親眼見到,不過只聽你描述,小小年紀擔起一家重擔,逃難途中,事事出頭拿主意,聽說還曾扮作男子在外行走。你瞧瞧你閨女的做派,可是一個安於內宅,相夫教子的人?可是像你說的只需要平和安寧日子的人?我看她要的不是平和安寧,而是激烈動盪。路途越是艱難,獲利越是豐厚,她越是心動。”
韓氏望着韓老太太,“母親誤會了,明瑜絕對不是這樣的人。”
韓老太太說道:“是不是我們且看着。反正離着出孝還有兩年時間。等出了孝,我們再來下結論,想來那個時候你自己心裡頭也該明白了。”
韓氏微蹙眉頭,滿腹心事。
蕭明瑜跟着衆人出來,被韓霍氏領着去拜見韓閣老,還有大舅舅韓士卿,二舅舅韓士林,
韓閣老仔細的打量蕭明瑜,聽聞了很多關於蕭明瑜的事情,但是還是頭一次見到長成大姑娘的蕭明瑜。韓閣老並沒有多說什麼,送上見面禮,勉勵了幾句。
辭了韓閣老,有去給大舅舅韓士卿請安見禮。韓士卿是個精明厲害的人,不過面對自己的外甥女,卻顯得格外的和藹可親。問了問最近府上的情況,又勉勵了幾句,送上見面禮,又叮囑蕭明瑜,將來若是遇到難以解決的事情,儘管差人到韓家來。韓家是蕭明瑜的舅舅家,多是一家人,不用見外。
接着又是去見韓士林,蕭明瑜同韓士林早已經熟悉,二人說起話來也顯得更爲親切自然。
蕭明瑜笑着,“二舅舅說外甥女有任何難題都可以尋二舅舅幫忙,如今外甥女正好遇見一件事情,還請二舅舅施予援手。”
韓士林好笑的看着蕭明瑜,“哦,什麼難事,說來聽聽。”
蕭明瑜笑道,“好讓二舅舅知道,我在城南從業坊盤了鋪面,已經做完裝修,正打算二月裡開業。只是心憂客源,恰好二舅舅能夠幫我這個忙。”
“什麼鋪子?還需要我來幫你。莫非又是珠寶鋪子?”
蕭明瑜笑着搖頭,“非也,並非是珠寶鋪子。那那鋪子名叫黑白棋社,顧名思義,就是一個品茗下棋消遣玩耍的地方。”
韓士林挑眉,“黑白棋社,這名字不錯。棋社自有人去,何須我出面爲你拉客。不過舅舅倒是可以提供一些好茶給你,正好給你撐場面。”
蕭明瑜搖頭,“舅舅誤會了,那地方雖然只是個棋社,卻也不是一般人能去消費的。舅舅想想,一杯茶要二兩銀子,這是普通百姓能去的嗎?”
韓士林剛喝進嘴裡的茶水,差點噴出來。“你說什麼?一杯茶竟然要二兩銀子。明瑜,你不是糊塗了吧。二兩銀子可是夠一家四口用一個月了。要是儉省一點,像是鄉下人家,足夠大半年的花用。你一杯茶二兩銀子,何人敢去。”
“所以才請舅舅幫忙介紹幾個有錢有閒的人過去。我那地方不光是下棋,也有絲竹之聲,有美婢及清俊小廝,還有各種你們想不到的東西。貴是貴了點,但是清淨。足夠高的價格就阻擋了一部分人進入那地方。如此一來,去玩耍的時候也不用擔心有人吵鬧。”
蕭明瑜想了許久,要攢錢一定要做高利潤的生意。暴利行業不敢做,太打眼。棋社這玩意卻不同,文雅,不打眼,利潤又高。只要打開了市場,不愁沒人過去。爲了顯出那地方的檔次,蕭明瑜都打算將家中庫房裡用不上的一些擺件拿到鋪子裡去裝點。進門消費的都是貴族子弟,若是拿些贗品出來擺放,沒得讓人唾棄。
韓士林死死的盯着蕭明瑜,蕭明瑜不爲所動,鎮定如初。
韓士林轉眼又笑了起來,“沒想到你還有這個想法。罷了,等過完年,舅舅先去你那鋪子上看兩眼,要是果真有你說的那麼好,那舅舅就替你捧場。”
“多謝二舅舅。”蕭明瑜甜甜的笑了起來,“以後二舅舅上門,我讓人給二舅舅打五折。”
“你這個小財迷,算計得倒是精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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