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老太太悄聲問韓氏,“你去見了皇上?”
韓氏點頭,應是。
韓老太太嘆氣,“他可有爲難你?”
“娘放心,皇上不曾爲難女兒。”關於蕭明瑜同寧王的婚事,韓氏選擇了沉默,等宮中旨意下了,再說此事不遲。
韓老太太拍拍韓氏的手,“難爲你了。你馬上就要嫁到劉家去,以後就不要再同皇上見面。長卿這孩子的確很好,也很大度,可是再大度的男人也無法忍受自己的妻子同別的男人糾纏不清。即便那人是皇帝,也不行。這個道理,你總該明白的。”
“多謝娘教誨,女兒明白。”韓氏輕輕一笑,笑的雲淡風輕。那些過往,如今她真的可以放下。輕裝上陣的感覺無比的美好。
期間人多嘴雜,韓氏沒有同蕭明瑜細說,只是示意蕭明瑜放心,一切都很好。
蕭明瑜長出一口氣,心情格外的輕鬆。
宴席結束,同蘇皇后還有諸位嬪妃告辭,蘇皇后拉着韓氏的手,“韓夫人,我們多年沒見,本宮甚是想念。之前人太多,本宮也不得空。改日本宮再請你進宮來,我們姐妹二人好好敘敘,說說這些年來,大家各自的生活。如何?韓夫人一定會給本宮這個面子吧。”
韓氏淺笑,“承蒙皇后娘娘看得起,只是三月的婚期,如今正是忙的時候,怕是一段時間內都沒時間,還請皇后娘娘見諒。”
蘇皇后笑道,“這有什麼關係,等你嫁到劉家後,本宮給你下帖子,屆時你一定要來。”
韓氏沒有應下,只是含糊其辭的說了幾句。蘇皇后也不在意,她不過是想試探一下韓氏的態度而已。從而判斷皇上對韓氏的心意,判斷皇上的態度。
韓氏好不容易擺脫蘇皇后,走出宮門,纔算鬆了口氣。當年大家都還年少的時候,韓氏同蘇皇后就玩不來。二人雖然認識,卻極少來往,也很少說話。要說蘇皇后像誰,韓氏以爲,蘇皇后同範王妃是同一種人。她們二人來往纔是理所當然。偏偏這位蘇皇后看範王妃極爲不順眼,兩人自年少的時候就有些不對付。如今一個貴爲皇后,一個成爲王妃卻被禁足在王府不得出門。不知這二人碰面後,會有什麼狗血事情發生。
等回到家裡後,韓氏仔細的同蕭明瑜說了景福帝的意思。會成全他們,但是不會立即下旨。估計會想給寧王幾個考驗,看看寧王的資質。或許也是想看看蕭明瑜的表現。總歸,景福帝的心思很難猜,韓氏讓蕭明瑜,在賜婚旨意下來前,都要小心行事。尤其是生意上的事情,暫時就不要擴張,免得又引來非議。
蕭明瑜心情一鬆,答應下來,“娘,放心吧。現在光是一個四通快運,就讓女兒忙不過來。別的生意,女兒只能暫時放在一邊,不去操心。”
韓氏笑笑,接着又同蕭明瑜說道,“你能這麼想就好。你同寧王能在一起,殊爲不易,希望你能夠珍惜這段感情。以後出嫁後,脾氣也要收斂一二,學會相夫教子,不要將所有心思都放在生意上。男人是不會喜歡的。”
蕭明瑜挨着韓氏,“女兒聽孃的,娘說的都是至理名言,女兒知道該怎麼做。”
“你知道就好,娘只希望你能幸福。”
蕭明瑜笑道,“孃的幸福才更重要。三月,娘就要出嫁了,屆時明姐姐肯定會帶着孩子來京城。那時候我們一家人又能聚在一起。對了,娘可有考慮過如何安排明業同明璇二人,難道也要讓他們跟着去劉家嗎?這樣會不會不好?”
韓氏皺眉,“不去留家,又能去哪裡。難道你放心將他們姐弟二人留在府裡嗎?”
“女兒是不放心,可是讓他們跟着去劉家,女兒也不高興。這二人都是白眼狼,養了這麼多年都養不熟。既然如此,何必給他們臉面,讓他們沾劉家的光。娘,不如等開了年,女兒就讓人想辦法,先將明璇的婚事定下來。早早的將她打發出去。”
韓氏點頭,“這是不錯。可是你是姐姐,自然是你出嫁後,才能將她打發出去。這段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你說該如何做?不帶他們去劉家,不合適。而且你劉叔叔也已經同意了。”
蕭明瑜不甘心,“娘,不如將他們姐弟二人打發到大房去。讓大伯父同大伯母先幫忙照顧一段時間。等女兒嫁出去後,就將明璇打發出去。然後明年給明業說親,讓他分家出去單過。”
韓氏皺眉深思,“這件事情需得同你大伯父大伯母商量。他們未必願意。”
蕭明瑜篤定的說道,“大伯父肯定願意。大伯父如今還指望着外祖父幫他起復,他怎麼可能駁了孃的面子。”
韓氏笑笑,“行,改明兒就派人去大房說一聲,先探探大房的意思。”
一方面要探大房的意思,另外一方面,蕭明瑜也在忙着給蕭明璇物色合適的夫婿。通過廣撒網,讓下面的人提供消息,蕭明瑜倒是整理出一份名單。名單上的人,全都是商人世家的子弟,年齡最小的十五六,年齡最大的也不過是二十二三歲。家族世代經商,並無出仕的人。這些人也全都是外地人,只不過每年因爲生意會來京城住個三五個月。這些人的外在條件完全符合蕭明瑜的要求。至於長相,只要不是歪瓜裂棗就行。品性方面,只要沒有作奸犯科就行。
蕭明瑜拿着名單交給韓氏,韓氏看過後,暗歎一聲,“就上面的這些?”
“是,就是這些。具體的還請娘做主。”蕭明瑜笑着說道。
韓氏將這些人的資料都翻看了一遍,最後說道,“表面看起來都還行,不過還是要具體看看人才行。即便是給庶女說婚,這表面功夫也要做足。娘不希望在這細節上,讓人詬病。”
“娘放心,娘任何時候見他們都行。女兒會安排好一切。”
韓氏點點頭,“在家裡見面不好,還是約到外面去,最好不要刻意,如此方能看出這些人品性。”
“娘,這些人多多少少都同我們有生意上的來往。女兒只需以生意的名義,就可以將他們約過來。屆時娘躲在暗處,可以仔細看看這些人的品貌,再做決定不遲。不過女兒還是認爲,明璇的婚事需要早點定下,不能再耽誤下去。早點將他們姐弟二人打發出去,娘也早一點甩掉這個包袱。”
“行,娘聽你的,早點定下婚事。”韓氏笑着答應下來。
剛出正月,蕭明瑜就安排了一次會面。當然是以生意的名義來安排的。就安排在黑白棋社。韓氏同蕭明瑜都沒出面,躲在暗處偷偷打量那些人的表現。出面的人是沈民有。經過幾年的歷練,沈民有早不知當初的吳下阿蒙。如今派頭十足,走出去,絕對沒人懷疑他不是東家。沈民有有能力,有忠心,這樣的人腦子還很好使,蕭明瑜自然要重用他。
由沈民有出面,那些青年們,一個個都顯出了原形,倒是讓韓氏真正認識到這些人的品性。
看過之後,韓氏回到家,用了兩天時間考慮,最終定下一位年齡十九的商人子弟。這人是西北人士,長得器宇軒昂,文采也有點,當然也少不了商人的市儈。家族龐大,不過家中人口還算簡單。選這樣的人,韓氏也是考慮了多方面。年齡,性情,品貌,家族規矩,家族傳承。雖然蕭明璇是個庶出,並且同韓氏不親近,江姨娘同韓氏還有仇,但是韓氏也沒打算藉此機會糟踐蕭明璇。好歹將蕭明璇嫁出去,將來是好是歹,就同她沒關希。反正作爲嫡母的責任,韓氏已經是盡到了。
選中了人,接下來就是請人出面,透露蕭家要結親打發閨女的意思。
墨家一聽說蕭家五房想同他們墨家結親,頓時吃了一驚。接着又是狂喜。蕭家五房在朝中如何,韓家如何,劉家如何,墨家或許不清楚。但是蕭家五房的生意,墨家卻是門清。那什麼這幾年鬧的沸沸揚揚的肥皂廠,四通快運,都同蕭家五房有千絲萬縷的關係。單是憑着這一點,墨家就不會拒絕。
不過墨家人還是派人仔細打聽了一下,蕭家要嫁的是庶女,這是必然的。雖然庶女不是那麼受待見,可是好歹也是從蕭家五房出來的。以後藉着這層親家關係,多多少少總能有點好處。
墨家當即答應下來。
韓氏擔心墨家事後反悔,於是找了個日子,請墨家人上門,相看蕭明璇。而蕭明璇本人對此則是一無所知,完全不知道,她的終生大事,立馬就要定下來。
蕭家人長得都不錯,蕭明璇雖然庶出,卻也不差。墨家人見了,自然表示滿意。於是兩家便定下了這門婚事,寫下了婚書。等蕭明瑜出嫁後,就給蕭明璇辦婚事。
婚事定下,這纔想起還沒告訴正主。韓氏派人去同蕭明璇說一聲,也好讓蕭明璇有個準備。
蕭明璇得知消息,如遭雷擊。尤其是得知對方是商戶之子,還是西北那苦寒地方,蕭明璇頓時就受不了。大哭大叫算是輕的,摔打東西那是必要的程序。守門的婆子去看了眼,只要蕭明璇沒傷害到自己,她們就不管。
不過當蕭明璇口出惡言,大聲辱罵蕭明瑜還有韓氏的時候,守門的婆子就不能不管。有人去通知蕭明瑜,有人去警告蕭明璇。但是蕭明璇卻越發變本加厲,只差詛咒蕭家的十八代祖宗。
蕭明瑜趕來的時候,正好聽到蕭明璇口出惡言惡語,難以想象那些話竟然是出自一個閨秀的口中。
蕭明瑜走進去,冷冷一笑,“我要是你,現在就閉嘴。”
蕭明璇大哭,“蕭明瑜,你不得好死。我怎麼礙着你了,你爲什麼要這麼對我。你們都不是好人,你們憑什麼給我定下這門婚事。我不嫁,我告訴你們,我死都不嫁。”
蕭明瑜冷笑說道,“那你就去死吧,沒人會攔着你。”
蕭明璇被噎住,“你,你,你惡毒。你不得好死。”
“放心,你死之前,我肯定活的好好的。還有你覺着我們沒資格決定你的婚事嗎?蕭明璇,你怎麼會如此的天真。你是庶出,父親不在了,你的姨娘也死的那麼不光彩,我娘是你的嫡母,別說決定你的婚事,就是要你死,也是一句話的事情。如今我娘肯費心思給你定下親事,還打算給你準備一份嫁妝,你若是識趣,就該安分守己的等着嫁出去。同時若是有心,就該去謝過我娘爲你辛苦一場,說不定我娘一高興,給你的嫁妝多添一二千兩銀子。”說到這裡,蕭明瑜嘲諷一笑,“不過現在可定不需要過多花費,反正你這張嘴,讓人厭煩的很。既然你如此不知好歹,那麼就按照蕭家的標準,給你準備五千兩的嫁妝,將你打發出去就行。”
“你們惡毒,你們無恥。蕭明瑜,我恨你。我明明可以嫁給宋子敬的,你憑什麼給我退親,憑什麼給我定了個西北苦寒之地的婚事。我不要,我堅決不要。”蕭明璇瘋狂的大喊,似乎這樣,就能破壞這門婚事一樣。
蕭明瑜嘲諷一笑,“這事情可由不得你。不過你要是死了,那肯定不用出嫁。只要你敢死,我就幫你退親。如何,蕭明璇,你有膽量去死嗎?”
蕭明璇愣愣的望着蕭明瑜,心頭髮狠,全身力氣集中在一處,猛地朝着蕭明瑜衝過去。她要殺了這個女人,她要讓這個女人也嚐嚐她的痛苦。
蕭明璇一動,蕭明瑜就已經發覺此人不懷好意。見蕭明璇衝過來,蕭明瑜擡腳,狠狠的朝蕭明璇的腹部踢去。這一腳,蕭明瑜是用了全力的,幾乎是連吃奶的力氣都用了出來。蕭明璇被狠狠踢中,然後身體反倒,滾在地上。捂着腹部,疼痛哀呼。
蕭明瑜拍拍手,她一點都不同情蕭明璇。蕭明璇有今日,都是咎由自取。要怪,就怪她有一個惡毒的姨娘。沒她姨娘的言傳身教,蕭明璇絕對長不成這個樣子。
蕭明瑜轉身離去,對守門的婆子吩咐道,“看好八姑娘,她要是再吵鬧的話,直接堵住她的嘴,免得污人視聽。還有,你們將她盯好了,不要讓她同外面聯繫。若是誰敢陽奉陰違,我就讓她好看。”
“姑娘放心,奴婢們一定會嚴格按照姑娘的吩咐去辦。”
蕭明瑜點點頭,“如此甚好。多用點心,本姑娘自然不會虧待你們。”
蕭明瑜眼神示意,水仙就替蕭明瑜打賞諸位婆子,每人一個荷包,荷包裡面裝了二兩散碎的銀子。
搞定這件事情,蕭明瑜就要忙着韓氏的婚禮。結果沒過兩天,婆子就來稟報,說是蕭明璇在絕食。
蕭明瑜聽了後眉眼都沒動一下,“既然她想絕食,就讓她去吧,不用理會她。不過每日三餐照樣送去,我倒是要看看,她能堅持幾天。”
“奴婢遵命。”
蕭明璇是真的在絕食,已經堅持了兩天。即便噴香的飯菜擺在眼前,她也不會去看一眼。韓氏得知消息,有些擔心,生怕蕭明璇餓死了。蕭明瑜就笑道,“娘放心吧,那蕭明璇餓不死。她不過是在同我們示威而已。若是我們妥協,那她的目的就達到了。”
“真的不會出人命嗎?”
蕭明瑜嘲諷一笑,蕭明璇根本就沒有死的勇氣,又怎麼會出人命。“娘放心吧,等她餓的受不了的時候,自己都知道去吃飯,不用我們操心。”
韓氏蹙眉,“此事你讓人盯着點,如今時節,不要鬧出人命。雖然是庶出,卻也是蕭家人。若是真讓她餓死,別人會戳我們的脊樑骨,會連累到你的名聲。對你同寧王的婚事不利。”
蕭明瑜鄭重點頭,“娘放心,這些我都明白。”
絕食三天,蕭明璇已經餓得頭暈眼花。絕食四天,蕭明璇感覺自己快死了。當噴香的飯菜擺在眼前,蕭明璇實在是忍不住了。她還不想死,她還這麼年輕,還有無數的可能,她還想看看蕭明瑜有什麼好下場,她又怎麼捨得去死。她要活着,她要爲自己爭取一線可能。更關鍵的理由是,她發現自己的絕食行爲,在蕭明瑜那裡可能僅僅只是一個笑話。她不會讓蕭明瑜看笑話的,絕不。
於是蕭明璇坐了起來,走到飯桌前,噴香的菜粥,還有幾碟醬菜,簡簡單單的飯食,平日裡從來看不入眼,如今吃起來卻無比的美味,比她過往吃過的所有的東西都要好吃。
蕭明璇喝了兩碗粥,幾碟醬菜都吃完了。擦擦嘴角,蕭明璇愣了愣,轉眼就哭了起來。
守門的婆子到門口張望了一眼,見蕭明璇已經吃完,於是讓小丫頭收拾碗筷。至於蕭明璇爲什麼哭的事情,沒有一個人去過問一句。
蕭明璇哭的很傷心,無比的傷心。她從;來沒這麼傷心過,就算知道江姨娘沒了,蕭茂楊沒了,那時候也比不上此刻的傷心。傷心之餘,更多的是無助。是的,她感覺很無助。老天爺都不肯站在她這邊,盡幫着蕭明瑜來欺負她。
哼,一個商戶家的小子,還是西北那個苦寒地方。蕭明瑜以爲用這種方式,就能收拾她嗎?等着瞧吧,她不會讓蕭明瑜的陰謀得逞的。就算是嫁給商戶人家,憑着她的手段,她也能走出一條康莊大道來。
蕭明璇握緊的拳頭,她無比的確定這一點。
蕭明璇停止絕食,恢復飲食,蕭家五房總算消停了下來。接下來要忙的就是韓氏的婚禮。
韓氏是寡婦,二嫁也是從韓家出門。她的嫁妝都需要運送到韓家去放着。不過在運送嫁妝之前,還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需要辦理。
這一日,韓家來了韓士卿韓士林兩兄弟,蕭家來了蕭茂林蕭茂恆兩兄弟,就連幾乎不出門的譚氏也來了。廖氏也沒落下,作爲蕭家下一任家主的蕭明楨自然也出現在了五房。
這麼多人坐在一起,就是爲了商量蕭家五房的產業。既然韓氏要改嫁,大家阻止不了。不過韓氏的嫁妝同五房的產業一定要分割清楚。韓氏一改嫁,蕭家五房沒了當家的人,所以趁着韓氏還沒改嫁之前,蕭明業同蕭明成兩兄弟之間,也要做一個分割,免得將來兩兄弟扯皮。說白了,大家就是來主持蕭明業還有蕭明成兩兄弟分家的事情。
蕭明瑜讓人抱着一摞賬本走進大廳。蕭明瑜指着右手邊那份賬本,說道,“這是剛來京城,分家時候的賬本,上面有明細,每一筆的開銷都記錄得清清楚楚。”接着蕭明瑜又指着左邊那一摞的賬本說道,“這是這幾年公中的賬本。其中這幾年,我用公中的錢,一共置辦了三個田莊,五個鋪面,兩座宅院。剩餘的銀錢都存放在錢莊。請諸位賬本過目,若是有不對的地方,還請諸位賬本指出來,明瑜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韓士卿韓士林兩兄弟,對蕭明瑜連連點頭,很想大聲誇讚。蕭明瑜一個姑娘家,能做到這一點,實爲不易。
蕭茂林捋着鬍鬚,來之前,他心裡頭已經有了定論,只要不出格,大事情上,他就依着韓氏的意思。反正韓氏即便改嫁了,也不會忘記五房的兩個孩子。只要有這份聯繫,也就代表着蕭家同韓家有聯繫。
蕭茂恆輕咳一聲,率先說道,“怎麼沒見明業。今日也是他的大事,讓她出來旁聽吧。好歹也要讓他知道,自己都能分得什麼東西。”
蕭茂林附和,“的確是該將明業叫來。”
於是韓氏吩咐,“來人,去將六少爺請來,還有將成哥兒也帶來。成哥兒如今已經啓蒙,不管能不能聽懂,好歹也要知道有這麼一回事情。”
韓家兩兄弟自然贊成。既然要做到公正嚴明,讓人挑不出絲毫的錯誤來,那麼一切細節都是關鍵,務必做好每一步。
蕭明業同蕭明成都被請了過來,蕭明業還有些懵懂,不明白今日的事情同他有多大的關係,因爲事先沒人同他說起過。蕭明成還是個小屁孩,更是不關心。不過他自小性子沉穩,見到這麼多大人在,也不苦惱,依偎在韓氏的身邊,格外的安靜。
蕭茂林輕咳一聲,“好了,既然人都到齊了,那我們就先議事吧。不知是先請賬房來盤賬,還是先將章程定下。你們的意思是?”
“先盤賬吧。六七個賬房在這裡,這些賬本,要不了多久就能清楚。”韓士卿說道。
蕭茂林點點頭,蕭茂恆又說道,“我沒意見,先盤賬也有好處。”
韓氏也點頭,“我也沒意見。先將賬目盤清楚,大家也能做到心裡有數。”
蕭茂林一錘定音,“既然如此,那就先盤賬。來人,去將賬房先生們請來,今日就在這裡,當着大家的面將賬目弄清楚。”
蕭明瑜事先就對賬本做出了分類和總結,所以賬房們盤賬的差事就很簡單了,只需要看賬本有沒有問題就行。六七個賬房先生一起努力,一個時辰後,賬目清單做了出來,一人一份,請大家過目。上面寫的很清楚,一份是韓氏的嫁妝,這是韓氏要帶走的。另外一份則是蕭家五房的產業,也寫的格外清楚。就連蕭家五房的下人人數,全家人一個月的開銷都很清楚明白。
蕭明瑜又遞上兩份清單,“這一份是明璇的嫁妝,我娘怕耽誤了她的婚事,所以早早的將嫁妝單子擬了出來,都是按照府中的規矩來辦。這一份,則是我的嫁妝,其中有一部分同我孃的嫁妝有些重複,那些是我娘準備留給我的。”
衆人接過兩份嫁妝單子看起來。蕭明璇的嫁妝也就那樣,滿打滿算也就七八千兩,不算豐厚,但是絕對不能說薄待了庶女。這年頭,肯出幾千兩打發庶女的,可是極少。
廖氏就感慨了一番,“五弟妹可真夠大方的,要我說,不過是個庶女,又是嫁到商戶人家,五千兩就足夠了。”
蕭茂恆瞪了她一眼,就你話多。
譚氏微微點頭,她也覺着韓氏沒必要準備這麼多。照着蕭家的規矩,庶出的閨女五千兩。現在蕭家比不上在中州的時候,這個五千兩都要打個折扣,有三千兩就不錯了。
韓氏笑道,“這裡面不少物事都是早年存下來的,不值什麼錢。”
既然韓氏都這麼說了,大家也不好議論。接着又是看蕭明瑜的嫁妝,大家大皺眉頭,這也太少了點吧,算下來公中只需出個一兩萬兩,韓氏這是怎麼想的啊。
蕭明瑜笑着,“這事情我來解釋。諸位長輩也都知道,這些年我做點了營生,其中很大一部分都放在我自己的名下。這些產業,屆時都會做爲我的陪嫁。因爲不算是公中的產業,所以就沒有列在這份單子上。”
原來如此。算一算蕭明瑜手中的那些產業,豪富啊。少說也有一二十萬兩吧。可能不止,三四十萬兩都有。
嘖嘖,真沒想到,這年頭還有比挖礦更賺錢的營生。早知如此,當年我們何必爲了一個礦,要生要死的。
“咳咳……”韓士卿輕咳一聲,提醒大家說話的時候好歹注意一下場合和世間。
蕭家衆人面有尷尬之色,蕭茂林笑道,“好了,明瑜是個懂事的孩子,不欲分薄兄弟們太多家業。如此舉動,實爲大善。”
蕭明瑜低頭笑着,蕭家五房公中的那點產業,說實話,以蕭明瑜如今的勢力,根本就看不上眼。她一兩個月的收益,都比那些產業值錢。
韓士卿說道,“既然賬目方面,大家都沒有異議,那現在就議事吧。蕭大老爺,可有意見?”
蕭茂林連連搖頭,真會說笑,他怎麼會有意見。
韓士卿滿意的點點頭,“既然如此,那就給明業和明成兩兄弟定下個規矩來,也免得將來這兩兄弟爲了一點銀錢鬧心。蕭大老爺,你是蕭家的族長,這件事情還請你做主。”
蕭茂林謙虛了幾句,“五弟妹,要不你來說。”
韓氏搖頭,“我很快就不是蕭家婦,此事由我來定不合適。也容易引起紛爭和是非,還請大老爺定下規矩。照着族中規矩來行事,大家都不會有意見。”
蕭茂林點頭應下,“既然如此,那我就卻之不恭。五弟妹的嫁妝全部帶走,這一點,大家肯定沒有異議。五房的產業,大家也都看得分明,宅子,鋪子,田莊,庫房物件的數目都是清楚的,存銀共計八萬兩。其中已經將明瑜還有明璇的嫁妝扣除。明業同明成年齡都不大,兄弟二人估計還要在一起生活三兩年,這期間所有花費都從公中賬目中出。明業成親花費五千兩,也從公中賬戶中扣除。除掉這些,剩餘的產業,明業是庶出,照着我們蕭家的規矩,明業成親後就該分出去單過。可分得田莊一個,宅子一座,鋪面一個。另外分得銀錢一萬兩。剩餘的則全給明成。如此分家,大家可有意見?明業,你可有意見?”
韓家兄弟二人都沒意見,這很公允。甚至可以說,對明業算是格外的照顧。換做摳門的人家,庶子想分得一萬兩存銀,做夢啊。不過韓家兄弟自小富貴,自然不在乎這區區一萬兩銀子。以後明成要是沒銀子花了,他們做舅舅的自然不會袖手旁觀。
蕭茂恆齜牙,不知是肉痛還是想到了別的。
廖氏表情有些不善,蕭明業一個庶子,能分得這麼多家產,那麼照着這個規矩,以後蕭明友豈不是也要分一兩萬兩。廖氏想到這裡,纔是真正的肉痛。蕭家四房可比不上蕭家五房闊氣,給庶子這麼多,這樣真的好嗎?
廖氏去看譚氏,譚氏作壁上觀,根本不關心。
其實嚴格說起來,蕭明林的確是按照蕭家的族規在分家產。一萬兩聽着多,其實並不算多。只能說分的公允,不偏不倚,做足了族長的姿態。
蕭茂林問韓氏,“五弟妹可有意見?”
韓氏說道,“沒意見。老爺一生只得了這兩個兒子,想來老爺若是在的話,也不會有意見。”
蕭茂林又問蕭明業,“明業,你有什麼說的?”
蕭明業到了這會才知道,今日的會以,關係着他的一生。“我,我,爲什麼只得一萬兩。”
蕭茂林冷哼一聲,“放肆。想到你父親不在,姨娘也沒了,大伯父已經格外的照顧你,你竟然敢嫌少。果然是人心不足蛇吞象。就憑你姨娘做的那些事情,你一文錢都分不到,早該被趕出蕭家。如今之所以肯分給你,那是你嫡母不欲追究,是你嫡母做人大度。你不知感激,竟然還敢嫌棄,蕭家有你這樣不知好歹的東西,真正是蕭家的恥辱。罷了,罷了,你要是不服,咱們這就上衙門,讓衙門裡的官老爺評評理,看看大伯父分的公允不公允。”
譚氏發話,“老爺不必生氣。要我說,還是五弟妹做人大過大度,讓某些小崽子不知道好歹,以爲給他的,就是他理所當然該得到的。他也不想想,這些財物都是怎麼得來的。要我說,五弟妹你乾脆就一文錢別給,直接將江姨娘的兩個小崽子全都趕出去,如此一來,耳邊也清淨了,也沒人敢說三道四,說你處事不公。”
韓氏輕聲一笑,“多謝大嫂關心,我做事只求對得起良心。至於別人是不是領情,是不是知道好歹,我並不關心。反正最多三兩年,大家也就沒關係,沒來往。”
“五弟妹果然大度。”譚氏似笑非笑的看着韓氏。
韓氏面容坦然,庶子的區區幾句不得體的話,對她來說又算得了什麼。真正丟臉得罪人的是蕭明業,而她則會得到一個好名聲。
蕭明業臉色鉅變,讀了這麼多年的書,道理肯定是懂的。完了,他之前說的那番話,將人全都給得罪了。蕭明業乾脆利落的跪下來請罪,“母親,都是兒子的不是,是兒子糊塗。母親這些年來對兒子多有照顧,兒子感激不盡。”接着又對蕭茂林說,“還請大伯父見諒,之前是侄兒說錯了話,侄兒並不是說大伯父處事不公允。恰恰相反,大伯父這樣分配極爲合適,侄兒心服口服。”
蕭茂林捋着鬍鬚,冷冷的看着蕭明業,“沒有怨言?果真覺着合適?”
“侄兒不曾有怨言,侄兒的確認爲合適。大伯父都是按照族中的規矩分配,怎會不合適。”
蕭茂林淡然一笑,“如此甚好。五弟妹,你看如何?”
韓氏笑道,“明業,起來吧。既然你沒有意義,那就照着這個辦法來分。等你成親後,就可以帶着你那份產業離開蕭家五房,獨立門戶。屆時你將是一家之主,希望你能好自爲之,當好一個家,給子女們做好表率。”
蕭明業恭敬異常,“多謝母親教誨,兒子謹記在心,定不會辜負母親的期望。”
話說的倒是漂亮,可是行事上還是缺了章法。
既然大家都沒意見,那就定下分家協議。簽字畫押,又從衙門請來中人做了見證,事情就算辦妥當了。
蕭明瑜上前,“諸位長輩,外面已經置辦好了酒席,還請各位移步用餐。”
韓氏笑道,“對,大家移步用餐。今日辛苦大家了,爲了我們五房的事情忙了一天,用過酒席再走不遲。”
既然五房有請,大家自然不會不給面子。蕭茂林尤其高興,這可是難得的同韓家兩兄弟親近的機會,蕭茂林自然不會錯過。韓氏有心將蕭明業還有蕭明璇託付給大房,所以對於蕭茂林起復的事情,也是樂見其成。
用過酒席,韓氏三妯娌一起說話。
韓氏就同譚氏說了自己的打算,打算同劉長卿成親後,將蕭明業蕭明璇姐弟送到大房。
廖氏一聽,一愣。“五弟妹不打算帶上孩子們嗎?”
韓氏笑笑,“明瑜和明成,我是要帶上的。不過明業同明璇,就不太合適。故此才託付給大嫂,還請大嫂辛苦一二。大嫂放心,這二人每月的花銷用度,我都會派人送上。丫頭婆子的開銷,也算在我們五房。”
譚氏笑了笑,“五弟妹太過客氣,這點小事,我就先答應下來。改明兒明楨訂婚,還請五弟妹務必賞光。將來明楨還有許多地方需要麻煩五弟妹,五弟妹可千萬別推辭。”
韓氏秒懂,“大嫂太客氣了。明這這孩子穩重,上進,又有孝心,諸多孩子裡,我最看好的就是他。他訂婚,我自然會去,等到成親的時候,還要送上一份厚禮。至於明楨的前途,將來他若是榜上有名,需要幫忙的地方,儘管開口,不用同我客氣。”
轉眼,這二人算是達成了協議。
廖氏看着火熱,於是趁機提起明懷的事情。等明懷進京城後,還需要韓家多方照顧。韓氏客氣了幾句,勉強應承了下來。廖氏也算是心滿意足。
接下來大家又說起明楨的婚事,蕭家大房同那官員家已經彼此相看過,譚氏是很滿意的。蕭茂林有些嫌棄對方的官位不高,才四品。譚氏卻不挑,還譏諷蕭茂林,也不照照鏡子,如今只是個等待起復的官員,有什麼資格看不起人家四品官。再說那家人誠意十足,家底又厚實,姑娘又懂規矩,容貌也美,難得的是對方是正兒八經的書香門第。家族傳承也有上百年,在朝中雖然沒有做大官的親友,但是關係網卻不是蕭家能比的。那些關係網,足夠讓蕭明楨少奮鬥十年。譚氏不貪心,能少奮鬥十年足夠了。
此事容不得蕭茂林反對,婚事已經初步定下,只等正式過禮。
韓氏同廖氏都恭賀譚氏,總算是了了一樁心願。然後又說起蕭明琦的婚事。譚氏嘆氣,“已經委託了官媒,不知道什麼時候纔有結果。”
韓氏突然想起一個人,當初給蕭明璇選夫婿的時候,那些候選人當中的一個。來自江南,年齡二十二三歲,品貌還算不錯,說起來同蕭明琦倒是有些相配。於是韓氏試着說道,“大嫂,說起明琦的婚事,我這裡倒是有個人選。我說來給你聽聽,你參詳參詳,若是不合適的話,就當我什麼也沒說過。”
“五弟妹覺着合適的人定然不錯,還請五弟妹告知。”
於是韓氏就將那人的情況說。譚氏沉默,廖氏也沉默。一時間妯娌三人之間竟然沒了聲音。韓氏心裡頭怪自己多事,蕭明琦的婚事,她何必摻合進去。不過的確是有這麼一個人選。罷了,既然已經說了,就看譚氏怎麼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