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敢動手。”蕭老爺子杵着柺杖走了過來,然後提起柺杖就朝蕭明琿打去,“你這個不孝子孫,爲了一個女人昏了頭,你是要氣死老夫。既然如此,老夫不如今日就結果了你。來人,將宋子秋給我綁起來,直接丟在山裡。”
宋子秋連連搖頭,見婆子們衝過來,趕緊喊道:“明琿,救我。”
“子秋,子秋你不要怕。”蕭明琿想要衝過去,卻被蕭明懷帶着人擋住了去路。
蕭明懷鄙視蕭明琿,“大哥,你還是不要惹老爺子生氣。大嫂有什麼不好的,竟然讓你寵妾滅妻,連家人兄弟子嗣都不要了。”
“你讓開。”
“我不讓。”
“明琿,明琿,你怎麼不救我,嗚嗚……”
“老爺子,求你放過子秋吧,她是無辜的。”蕭明琿乾脆利落的給蕭老爺子跪下,砰砰砰的磕頭,“老爺子,求你了。”
蕭老爺子冷哼一聲,“你也知道求老夫,早之前你幹什麼去了?”
“老爺子,求你放過子秋,你讓孫兒做什麼我都答應。萬一子秋不在了,孫兒也不會獨活。孫兒自會跟着子秋去的。”蕭明琿神情堅定,將所有人都唬住了。
譚氏嚎啕大哭,“我這是做了什麼孽,竟然生出你這個不孝子。”譚氏拿起地上的木棒就朝蕭明琿打去,“你要做情聖,你要隨一個女人去,老孃今日就成全你。你既然都不要父母妻兒,那老孃還要你來幹什麼。我打死你,打死你。”
蕭明楨攔住譚氏,“娘,你的腿不好,別動氣了,小心加重傷勢。”瞥了眼蕭明琿,眼神冰冷,“大哥,即便你要同宋子秋殉情,也請你先將父母的養育之恩還了,再說殉情的話不遲。至於宋子秋,她盡然敢唆使你打大嫂,這樣的女人擺明了就是攪家精。未免這一路上出了意外,所以弟弟決定讓人將宋子秋看守起來。如此一來,宋子秋身邊也有了人照顧,就不勞煩大哥再鞍前馬後的伺候那個女人。如今家裡男丁不足,還請大哥任勞任怨。等到了京城,稟明瞭父親,屆時你們是要殉情還是要做別的,都不會有人攔着你們。不過那時候,也請你們不要再吃蕭家的一飯一粥。蕭家的米飯只養有良心有責任的人,不養白眼狼。祖父,孫兒這麼安排,不知是否合適?”
蕭老爺子喘着粗氣,點頭,“不錯。給明琿具體安排事情,你來做主,老夫不管。以後我們蕭家就由你三郎來擔當大任。等到了京城,大房同四房五房合議一番,就定你做我們蕭家的繼承人。”
“孫兒不敢。孫兒只是盡到自己的本分,並沒有要搶大哥的位置。”蕭明楨躬身說道。
蕭老爺子冷哼一聲,“蕭明琿?哼,他不配做蕭家的嫡長子,他當不起。爲了一個女人,拋家舍業,這樣的人我們蕭家可消受不起。行了,明楨你不用再說。這一路行來,老夫都看在眼裡,你很好,有足夠的資格擔當起我們蕭家的重任。你也別以爲這是什麼好差事。蕭家如今垮了,成了喪家之犬,家主就要擔起一個家族的興旺的重任。你的擔子很重,你一定要努力,不要像明琿一樣辜負了老夫的期望。”
蕭明瑜給蕭明楨使眼色,這個機會來之不易,一定要抓住。
蕭明楨猶豫了一下,說道:“孫兒遵命。孫兒一定不會辜負老爺子的期望。”
“那就好,老夫等着看你的表現。”蕭老爺子如此說道。
譚氏卻哭了起來,狠狠的捶了蕭明琿兩拳頭,“你看看你都做了些什麼,還不趕緊給老爺子道歉。”
蕭明琿一臉迷茫,“老爺子,我……”
“不要再說,老夫也不想看到你。具體安排你聽明楨的。”
蕭明琿咬牙,滿臉的不服氣,“老爺子,明楨他懂什麼,他如何擔當起我們蕭家的重任。”
“他爲何擔當不起?”蕭老爺子冷笑一聲,“他不會拋家舍業,不會不顧妻子兒子,不會不顧老孃親人,不會爲了一個女人要生要死。不會爲了一個女人自私自利,將所有人陷入尷尬的境地。蕭明琿,老夫給過你很多機會,但是你一次次的讓老夫失望。到現在,大家都在逃命的路上,你不思爲全家考慮,不知出一份力氣,盡一份責任,竟然只顧着宋子秋那個女人。好的很。老夫也算看透了你,所以老夫也不打算再給你機會。今日之事,全是你咎由自取。你若是膽敢心懷怨恨,處處給明楨掣肘,不用心做事,老夫就先結果了宋子秋,然後再結果了你,讓你們做一對同命鴛鴦。老夫說到做到,不要試圖挑戰老夫的耐性。”
蕭明琿痛苦的看着所有人,在所有人的眼裡,他只看到了鄙視,不屑,幸災樂禍,看不到同情唏噓。就連譚氏的眼裡,也是一片冷漠,似乎早已經對他失望。爲何會這樣,事情明明很好的,他同子秋在一起了,兩人濃情蜜意,即便是在逃命路上,也別有一番情意。爲何就沒有理解他們。他只是暫時的忘記了那些責任,暫時的忘記了旁人,爲何就不肯多給他一點機會。
蕭明琿如喪考妣。蕭明琦衝上來,狠狠的啐了一口,“蕭明琿,我看不起你,你連女人都不如。你不配爲人子,爲人夫,爲人父,你就是個窩囊廢。一個女人就讓你神魂顛倒,不知人倫大義,不知責任。蕭明琿,我從今以後不認你這個大哥。”
蕭明琦對蕭明琿表態完畢,又衝到宋子秋面前,擡起手狠狠的抽過去,“我打死你這個賤人,沒了你,我的大哥就會變回來。你這個狐狸精,賤人,勾引人的下賤胚子,不要臉的破爛貨。”
“夠了。”蕭明琿怒氣沖天,死死的抓着蕭明琦的手,“你有什麼怒氣衝着我來就是,不準對她動手。”
蕭明琦冷笑,“今日不對她動手,明日我也會對她動手。蕭明琿,我就實話告訴你,我早就盼着這個女人死。這去京城幾千裡,總有機會弄死她。”
“你敢。”蕭明琿氣的渾身發抖。
蕭明琦呸了一聲,“我就敢。你就等着瞧吧。”
蕭明琦跑開了,蕭明琿趕緊拿掉堵在宋子秋嘴裡的破布,“子秋,你怎麼樣?”
宋子秋呵呵一笑,“蕭明琿,你說要給我好日子過,就這樣的嗎?讓我被人唾罵,讓所有人都恨我,仇視我,這就是你所謂的好日子。蕭明琿,別讓我恨你。”
蕭明琿大慟,“子秋,是我對不起你,是我將事情辦砸了。你放心,我會改的。我會好好做事,爭取給老爺子一個好印象。等到那時候,老爺子一定會鬆口的。”
宋子秋嘲諷一笑,“隨便吧。反正我如今不得自由,你想怎麼做都行。”
“子秋,我愛你,我捨不得你吃苦。只前是我想錯了。你放心,我會給你好日子。”蕭明琿哭泣着,深情着。哎,要是換個時間,換個場合,這一幕可真感人。可是此時此刻,在逃命的路上,這一幕真正是諷刺。
“吃吧,吃死你們去。”陸四端着一碗粥,不知道什麼時候來到二人身邊。伸手,就將粥倒在宋子秋的臉上。
蕭明琿大驚,“陸四,你想做什麼。有什麼不滿衝着我來就行,別對她動手。”
陸四冷漠一笑,“你不是心疼她吃的少嗎?我將我這份給她吃。我夠大度吧。吃不死你們。”陸四轉身就走,兩個賤人,你們會有報應的。
蕭明琿輕輕的擦拭着宋子秋的臉頰,“子秋,我會替你出氣的,你不要生氣。生氣傷身。如今藥材很貴重,他們不會輕易拿出來的。子秋,你一定要放寬心,要相信我。”
宋子秋擡起頭來,一身狼狽,冷漠的說道,“你走吧,我現在就想一個人靜一靜。還有,我還沒活夠,還不想死。所以你好好做,不要因爲我觸怒了老爺子。”你想做同命鴛鴦,我卻不想死。
蕭明琿痛苦的點頭,“好,我會好好做事,不會讓老爺子失望。也一定會讓老爺子放了你。”
宋子秋轉過頭,不再看蕭明琿,也不再說話。
蕭明琿無奈,只能起身離開。
韓氏冷漠的看着眼前發生的一切,對蕭明瑜說道:“蕭明琿是咎由自取,宋子秋心思深沉。有她在蕭明琿身邊,蕭明琿好不了。至於陸四,不過是個看不明白的癡人。明瑜,以後你可不能學他們,否則娘定會被你氣死。”
蕭明瑜笑道,“娘,我怎麼會同他們學。如今大家都在逃命,正該是衆志成城,攜手度過難怪的時候。可是蕭明琿做爲男人,竟然不知道這個道理,還挑起是非,被宋子秋拿捏差遣,盡做些糊塗透頂讓人看不上眼的事情。就如娘所說,他有今日也是咎由自取。不過老爺子清醒果斷,讓蕭明楨擔負重任,正是衆望所歸。一來可以穩定人心,二來也是給別有用心的人以足夠有力的震懾。只可惜老爺子身體不好,若是老爺子精力足夠,人心也不會亂。”
韓氏說道:“這都是命,也是蕭家的劫數。蕭家註定了逃不過這個劫數。明瑜,這一路去京城,事情肯定不少,你要當心。”
“娘,女兒明白。”
蕭明瑜伺候韓氏休息,然後去找蕭明楨說話。“恭喜三哥心想事成,衆望所歸。”
蕭明楨神色疲憊,“明瑜妹妹是在嘲笑我嗎?這個時候擔負重任,說是機會,卻也處處是危機。一個不好,就要萬劫不復。”
“三哥是擔心大哥在旁掣肘嗎?”
蕭明楨笑笑,“大哥並非是沒有能力的人,他之前不過是被宋子秋迷惑,一時間沒醒悟過來。今晚的事情,對他來說猶如當頭一棒。你且看着,從明兒開始他肯定不是之前那個樣子。”
蕭明瑜卻笑道,“我道是什麼,原來三哥擔心的是這個。大哥能振作,正好幫三哥分擔一點,三哥也能有更多的精力考慮全盤的事情。至於三哥擔心大哥表現太好,搶過你手中的權利,我看根本就沒必要。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老爺子今日做出這個決定,並非是衝動之下做出的。肯定是日積月累,到了今日才爆發出來。老爺子早有這心思,也就趁着今日機會說了出來。所以將來別管大哥如何表現,他在老爺子那裡已經是盡失人心,是不可能再奪回原本屬於他的一切。該是三哥的,肯定永遠都屬於三哥。”
蕭明楨笑道:“沒想到你如此看好我。”
蕭明瑜笑道,“我看好三哥,也希望三哥將繼承人的位置坐牢靠一點。三哥有需要,儘管找我,我肯定不會推辭。對了,宋子秋那裡,三哥還需要費心。”
蕭明楨問道:“你早就料到宋子秋會意氣用事,挑起陸四的火氣,讓明琿大哥夾在中間做下糊塗事情,對嗎?”
蕭明瑜淡然一笑,然後說道:“我說我不知道,三哥相信嗎?宋子秋此人,三哥還可以再利用利用,我想效果定然不錯。”蕭明瑜笑着離去,蕭明楨則是若有所思。他謀算前程,而蕭明瑜謀算的卻是人心。偏偏蕭明瑜還謀算對了,宋子秋果然入了殼,讓蕭明琿也牽連其中。
半夜裡有人給宋子秋灌了一碗水,宋子秋感覺好了一點。婆子給她蓋好被子,“宋姨娘,事已至此,你就認命吧。你做不成大少爺的妻子,一輩子只能是個妾,爲何你就看不明白了。你瞧瞧,如今惹出多少事情出來。”
“我憑什麼要認命。”宋子秋低吼一聲,“我同明琿是兩情相悅,陸四插在我們中間,她就是該死,她的兒子更是該死。”
“我的姑奶奶,你可小聲點,小心將人給驚動了。要是被老爺子知道,你可是要被丟在山裡面自生自滅的。”婆子慌的很,連忙捂住宋子秋的嘴。
宋子秋推開婆子,“行了,我都知道,你少聒噪。”
婆子壓低了聲音,“奴婢知道宋姨娘你不甘心,可是不甘心又能如何。大少奶奶已經生下哥兒,全府的人都站在大少奶奶這邊。就算大少爺心裡頭有你,可是大少爺總不能真的爲了你拋家舍業,帶着你遠走高飛。宋姨娘,你還是安心過日子吧。等到了京城,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到了京城就真的能好起來嗎?宋子秋不甘心。黑夜裡,陸四帶着孩子在睡覺。宋子秋緊緊的攥着手,心裡頭恨得不行。
陸四並沒有睡着,這兩日發生了太多事情,讓她回不過神來。不過所有的一切,都比不上蕭明琿的冷心絕情。
婆子陪在陸四身邊,同陸四一起帶孩子。“少奶奶,奴婢之前往那個女人那裡瞥了眼,那女人似乎是在說少奶奶的壞話。”
“讓她說去,我又不會少一塊肉。”陸四心頭不耐煩。
“少奶奶,你可是蕭家明媒正娶的大少奶奶,是蕭家的嫡長媳,怎麼可以被一個姨娘壓在頭上。那個女人一看就知道不是個省油的燈,少奶奶忍她一時,莫非還能忍她一輩子不成。別的倒也罷了,萬一那個女人喪心病狂的對哥兒動手,屆時少奶奶再動手可就遲了。”
那女人會對康哥兒動手?是啊,那個女人絕非老實本分的人,定是有無數手段。陸四心中後怕,不行,絕對不能讓那個女人接近康哥兒一步,一定要想辦法,將那個女人壓制住。
婆子又說道:“大少奶奶,奴婢說句不恭敬的話。比起手段,那女人可是不遜色大少奶奶,更何況那女人還得了大少爺的寵愛。大少爺一顆心可都在那女人身上。大少奶奶若是遲疑不動,後果可是不堪設想。奴婢以爲,大少奶奶還需早點下定決心,將那女人處之而後快。”
陸四哆嗦了一下,“處之而後快?”
婆子點頭,用着還沒蚊子叫聲大的音量,同陸四說道:“若是大少奶奶下了決定,具體的事情可以交給奴婢來辦。藥材都是現成的,定不會讓人看出蛛絲馬跡來。”
陸四皺眉,“此事我還需考慮考慮。”
水仙挨着蕭明瑜,“姑娘,事情都照着你說的吩咐下去了。那些人收了姑娘的銀子,也不知道會不會將事情辦好。”
蕭明瑜好笑,“這有什麼好擔心的。成不成都沒多大的關係。成了,我自然是高興,不成對我也不影響。再說了,只要你按照我吩咐的去說,那兩個婆子定會動心。”
“奴婢就是照着姑娘吩咐的去說,那兩個婆子也的確動心了。奴婢唯一擔心的就是這些人辦不成事情。”
蕭明瑜笑笑,“行了,此事不用擔心。我們只負責播種子,發芽的事情不歸我們管。睡覺吧。”
天剛亮的時候,蕭家已經在路上走了半個時辰。
蕭明琿一改往日的自私冷漠,全程參與其中,跑前跑後十分用心。做事情也顯得很有章法和主見,比沒有歷練過的蕭明楨,的確要強上三五分。旁人看了,紛紛心說,不愧是老爺子細心栽培出來的接班人,只可惜被女色所禍。只要宋子秋在一日,蕭明琿就還會繼續犯糊塗。所以對於蕭明琿這一日的表現,大家持保留意見。
中午休整吃飯,蕭明琿將自己的那一份省下一半來,給宋子秋送去。看守宋子秋的兩個婆子也大開方便之門,讓他們二人有機會單獨相處。
蕭明琿鄭重其事的說道:“子秋,你看到了吧,今兒大家對我的表現都很滿意。你放心,很快老爺子那裡就會鬆口。等出了中州地界,我給你買好吃的。”
宋子秋也是想明白了,一改往日的不冷不熱,溫柔小意的陪着蕭明琿說話。見到陸四往這邊看,宋子秋更是極盡溫柔,讓蕭明琿全身心的撲在她身上。宋子秋背地裡冷冷一笑,陸四生下嫡長子又能如何,蕭明琿的一顆心都在她身上,等她也生下兒子,有蕭明琿的支持,陸四哪裡還有立足之地。就是陸四的兒子也要滾一邊去。
陸四看的咬牙切齒,深恨這對男女。抱着孩子,念頭轉動。不能再這麼下去了,不能再讓宋子秋蠱惑蕭明琿。陸四找來婆子,同婆子小聲的說道:“你昨晚說的那些話,我想了想,很有道理。只是如今我們在路上,哪裡去找那些藥?”
婆子心頭一驚,本以爲陸四下不定決心,卻沒想到只是過了一晚陸四就想明白了。婆子小心翼翼的說道:“少奶奶放心,奴婢懂一些藥理,只需幾樣藥材就行。而且這山裡面也有不少可以利用的東西。若是少奶奶真有那心,此事交給奴婢,奴婢一定會做到神不知鬼不覺。”
陸四點頭,“好,此事就交給你。”說完,交給婆子一張百兩的銀票。
婆子領命,偷偷的找到水仙,將陸四的話轉告。水仙得知消息後,又稟報了蕭明瑜。蕭明瑜頓時笑了起來,陸四這動作還真夠快的。蕭明瑜吩咐道:“將那些藥草給那婆子,告訴她用法。”
“姑娘,不會出事吧。”
蕭明瑜笑道,“這些藥草都是韓八他們尋來的,你放心,吃不死人的。記住,兩日後,等我們出了中州地界,你就想辦法讓宋子秋知道自己是被人下藥。屆時我們再看一出好戲。”
“奴婢明白。”
婆子得了藥草,也知道了用法。當天晚上休整的時候,就趁着煮飯的空隙,悄悄的在宋子秋的碗裡下了藥,只等宋子秋一命嗚呼。
宋子秋自然沒有一命嗚呼,而是一病不起。一覺醒來,就覺着頭重腳輕,渾身沒力,只當是風寒,用了藥卻不見效。因她這一病,蕭明琿自然要分出心思來照顧她,對於公中的事情關心的也就少了點,這又讓蕭老爺子剛剛升起的那顆心冷了下來。
經過千辛萬苦,終於走出大山,走到中州邊界處。
前面黑壓壓的一羣人,讓蕭家衆人心驚膽戰。王府的人是追上來了嗎?那他們之前的努力豈不是全都化作了泡影。要怎麼辦,難道今日就要死在這裡。隊伍裡有人害怕的哭了起來,一個哭,兩個哭,根本就控制不了。
蕭明瑜也沒理會,只是讓韓八先去探查情況,看看前面堵住去路的人究竟是誰。韓八一個來回,告訴蕭明瑜,是張風雲奉命帶人等在此處,說是有話要同蕭明瑜說。
蕭明瑜整理了一下儀容,冷笑一聲,“走,陪我去會會張公子。”
蕭明瑜帶着焦氏兄弟,還有韓八和韓十來見張風雲。張風雲身後是密密麻麻的士兵,個個肅穆。蕭明瑜笑道,“張公子好大的陣仗,若是想要抓我們,大可不必如此。”
張風雲目光復雜的看着蕭明瑜,“看來這幾天你們過的很狼狽。”
蕭明瑜咧嘴一笑,“多謝關心,沒將命丟在山裡,讓張公子失望了。”
張風雲冷笑一聲,“並非是我要見你,而是另有其人。請。”隊伍從中間分開,讓出一條通道,蕭明瑜一眼就看到隱藏在隊伍後面的馬車。
蕭明瑜挑眉,是誰在馬車裡。
張風雲譏諷一笑,“蕭姑娘不敢去嗎?”
蕭明瑜問張風雲,“不知我那大姑母現在可好?聽聞蕭家被追殺,我那大姑母又是什麼感想?”
張風雲臉色一怒,“大膽。”
“好說。改日張公子見了我那大姑母,記得幫我們問候一聲。等我們一家子在京城安頓下來,若是大姑母在張家過不下去,不妨來京城找出路。你放心,我們蕭家人都大度的很,不比某些人,狼心狗肺。”蕭明瑜一臉笑意。
張風雲氣的半死。
馬車簾子被挑起來,“蕭姑娘,時間不多,何必浪費在一個莽夫身上。”
世子妃!
蕭明瑜大驚失色,萬萬沒想到在這裡堵住他們的去路,想要見她的人竟然會是世子妃。蕭明瑜收斂神色,快步上前,然後上了馬車。
馬車裡很舒服,地方雖小,但是該置辦的都有了。蕭明瑜恭敬的說道,“參見世子妃殿下。”
世子妃輕聲一笑,“蕭姑娘這會一定很好奇吧。其實你只需用心想想也該明白本世子妃爲何會在這裡等你。不瞞你說,就在昨日,秦王府同朝廷的軍隊已經正式開戰,中州城內人心惶惶,只因王府封鎖了城門和各處通往京城的道路,才迫使大家安分的守在中州城內。我本是京城人士,說起來我孃家同韓家也有些關係。等你去了京城見到韓家姐妹,同她們說起我,她們自然會知道。”
世子妃朝外面看了眼,“說了這麼多,我唯一的目的就是想讓蕭姑娘幫我帶幾句話回去。”
“還請世子妃明言。”蕭明瑜心裡頭轉動着各種心思。
“你告訴我家人,就說在被指婚給世子殿下的時候,就已經料想到會有今日的情況。所以讓他們不要以我爲念。該捨棄的時候就要有壯士斷腕的決心,只當沒有生過我。”
蕭明瑜大驚,“世子妃何出此言,事情還沒到那個時候。”
世子妃悲慼一笑,“真的嗎?我一直當蕭姑娘不同於別人,能夠看的更遠,也更有膽識。莫非是我看錯了,你同旁人都一樣,也看好王府嗎?”
“我雖然不看好王府,但是世子妃也沒有到生死邊緣。還請世子妃好好保重自己,不要以身試險。將來的事情,就是神仙也難以預料,現在世子妃就對將來做出了判斷和決定,我個人以爲這是極其魯莽的。凡事走到最後關頭,未必就沒有轉圜的餘地。而且你是女眷,又是皇上親自賜婚,朝廷未必就會真的追究你的責任。”蕭明瑜鄭重說道。
世子妃卻搖頭,輕撫肚腹,“知道嗎,這裡面已經有個三個月大的孩子。他日生下這孩子,若是個姑娘倒是罷了,若是個哥兒,你說朝廷會怎麼處置?總不能眼睜睜的看着兒子被處死,我這做孃的還能心安理得的活在世上。”
蕭明瑜心中翻滾,“無辜稚子,何至於如此。既然世子妃如此擔心孩子將來的安危,那何不從現在開始籌謀,至少將來還有一線生機。若是世子妃從現在就開始放棄,那等到將來,等待世子妃同小公子的自然也就是傾覆。”
“你比我樂觀,也有股不服輸的勁頭,這一點我倒是比不上你。”世子妃自嘲一笑,“不過還是要多謝你的提醒,這些道理我都明白,我既然打算生下這個孩子,自然也要爲他準備好一切。蕭姑娘,我的那番話還請你如實帶到。我不想因爲我個人的原因,牽連到家人。”
蕭明瑜點頭,“好,我會如實帶到。”
“多謝你。今日來找你,其實世子殿下也是知道的,不過他並沒有過問。清河那裡,那日你做的畢竟太過分,短時間內她可能無法原諒你。”
蕭明瑜苦笑一聲,“是我做錯了,我辜負了清河郡主的信任。她不原諒我,本是理所當然。”
世子妃拿出一個包袱,“這是我幫你們準備的關防路引,或許能幫助你們順利走到京城。還有這裡是一千兩銀票,也請你收下。”
“關防路引我可以收下,但是銀錢我不能收下。世子妃也該知道,我們蕭家是開礦發家的。這次走的雖然着急了一點,但是金銀細軟也都帶了出來。所以我們並不缺銀兩開銷。”
世子妃笑笑,“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勉強你收下。另外,這個玉佩是我的隨身物件,自小就帶在身上。你只要出示這個玉佩,我家裡人自然會相信你說的話。還請蕭姑娘務必收下這件信物。”
“好,這個玉佩我收下。”
世子妃又說道,“你們一行人,老的老,病的病,我給你們準備了三輛馬車,讓你們能夠更快離開中州地界,還請不要推辭。”
“世子妃雪中送炭,明瑜感激不盡。他日若是有機會,定會回報世子妃。”
目送世子妃離去,蕭明瑜心中有無數的感慨。張風雲騎馬來到蕭明瑜身邊,“你們走了好運,得了世子妃的幫助。我若是你,現在就不是感慨的時候,還不趕緊將人帶走。要知道,世子殿下雖然答應不追殺你們,卻不代表王府其他人也不會。據我所知,二公子帶了一隊兵馬,就在離着這裡五十里遠的地方。騎馬,五十里的距離不過片刻就到。你們這一行人,還不夠他塞牙縫的。”
蕭明瑜冷冷一笑,“你以爲你好心提醒,我就會感激你嗎?張風雲,你別忘了,蕭家可是你的外祖家。你狼心狗肺,滅絕人性,不配在這裡假惺惺的。”
“蕭明瑜,你不知好歹,我倒是要看看你最後會落到什麼下場。”
“不勞你費心,我就是死也不會求到你跟前。”
蕭明瑜轉身離去,安排大家坐上馬車,即刻離開這個危險的地方。
啪!一個耳光抽在陸四的臉上,陸四捂住臉,要哭卻忍着哭意。蕭明琿指責道,“你若是對我不滿,那就回你們陸家去。你們陸家是王府的鐵桿,你回去後,自然不會有人爲難你。”
“蕭明琿,你有沒有良心。”陸四大吼。
蕭明瑜大皺眉頭,上前厲聲呵斥:“你們到底在做什麼,現在是在逃命,要吵架的都給我滾。”
陸四哭,蕭明琿板着臉不理會人。一個婆子小聲同蕭明瑜說道,“姑娘,這輛馬車大少爺安排宋姨娘坐裡面。大少奶奶不同意,說了幾句不好聽的話,兩人就吵了起來。至於大少爺爲何會動手打人,奴婢也不太清楚。”
真是夠了。“蕭明琿,這馬車是我弄來的,如何安排我說了算。你走開,女人家的事情你參合在裡面,你要臉嗎?”
“蕭明瑜,你別太囂張。”
“我就是囂張。”蕭明瑜半點情面也不給,就算是蕭明楨勸解也無用。“來人,將宋姨娘給我丟下來,請大少奶奶還有康哥兒上馬車。趕緊,王府二公子帶着人追上來了,不想死的就趕緊走。”
宋子秋果然被丟了下來,這一路行來,蕭明瑜也在隊伍裡確定了自己的話語權。馬車是她從世子妃那裡拿來的,她自然有權決定誰坐馬車誰走路。這麼多人,病的病殘的殘,蕭老太太,譚氏,蕭茂楊,蕭老爺子,韓氏,陸四,等等等等,都需要坐馬車。婆子丫頭姑娘們,走路走累了,也需要到馬車上休整。蕭明瑜不會爲了一個宋子秋,讓隊伍人心混亂。至於宋子秋,是死是活,自有蕭明琿關心。
隊伍再次開動,蕭明瑜就同韓氏一起,坐在馬車上。走了幾天,大家都不行了,成哥兒也懨懨的。好在如今有了馬車,成哥兒也能休息一下。蕭茂楊躺着,昨晚上醒過來一次,不過如今又陷入了昏迷。
蕭明瑜擔心的問道:“娘,父親這是要好了吧。”
“等出了中州地界,找個地方安置下來,該請個大夫好生看看。老太太那裡你有去看嗎,老太太的病情又加重了。下半身都沒了知覺。”韓氏說着嘆氣。
蕭明瑜心情沉重,不過還是說道,“娘,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韓氏勉強點頭,“你大伯母摔斷了腿,沒得到好的治療。那腿好了,怕也會留下後遺症。還有老爺子的身體,一日不如一日,真擔心哪一天就垮下來。還有你父親,這麼昏睡着,真怕有一天,這麼睡着睡着人就沒了。”
“娘,何必那麼悲觀。你看之前我們還在山裡轉悠,朝不保夕。如今我們都坐上了馬車,最多還有一個時辰就能出中州地界。雖然秦王府同朝廷已經正式開戰,可是金州地界上,也囤積了重兵,秦王府的人應該沒膽子跑到金州來追殺我們。只可惜二姑母一家已經離開了金州。要不然我們還能找二姑母幫忙。”蕭明瑜可惜的說道。
韓氏苦笑,“你二姑母要是得知蕭家落到這個下場,她怕是高興的很,又怎麼會幫忙。”
“娘,那可不一定。二姑母恨的人只是老太太同老爺子,而不是整個蕭家。”可是說到這裡,蕭明瑜也不由得跟着嘆氣。即便實情是如此,又能如何。現在說這些有意義嗎?苗家人都搬走了,想找他們幫忙也是空想而已。
順利走出中州地界,所有人都想大聲歡呼。不過大家心裡頭也清楚,還沒到真正安全的時候,還要繼續走,不停的走,一直往前走。
砰砰砰!
有人在敲馬車,一聲比一聲急切。蕭明瑜挑起簾子朝外面看去,蕭明琿揹着宋子秋,累得跟頭牛似得,
蕭明琿心裡頭在冒火,可是面對蕭明瑜的時候,也不得不冷靜下來,“明瑜,子秋她生病了,必須進馬車休整,請你行行好,看在我的份上,讓她上馬車吧。”
蕭明瑜冷眼看着蕭明琿,又看了眼宋子秋,“讓她上馬車?你也說她病了,萬一過了病氣該如何是好?我們大人身子骨結實不要緊,可是成哥兒這麼小,一點風險都經不起。所以我看宋姨娘還是由大哥你揹着走吧。要是背不動了,就讓婆子們擡着走。總之馬車上面都是老弱病殘,不能再放一個宋姨娘上來。當然,我們也不會爲了大哥特意將速度慢下來。”
“蕭明瑜,你太過分了。你就沒有一點同情心嗎?子秋都這樣了,你爲什麼還要這麼狠心。”蕭明琿怒吼。
蕭明瑜半點情面也不給,“我是有同情心,可是我爲什麼要將同情心給你們二人。你們對整個隊伍有貢獻嗎?你們不拖累大家的行程就算不錯了。至於說到狠心,同大哥你比起來,我是遠遠不如。所以大哥別在說什麼別人狠心的話。”
“蕭明瑜,你太過分了。我沒想到你是如此狠心絕情的人。”
蕭明瑜不爲所動,還讓車伕加快速度,將蕭明琿甩在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