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拿出帕子擦着嘴邊的茶水,互相看看,眼中都是探究的神色。
紀蓮子開了大門,就見小慧眼睛紅腫的站在門外。
孫寡婦相貌平常,小慧的相貌也一般,她臉色薑黃瘦弱,明明都十歲了,看起來卻像是六七歲的樣子。
當然,這些並不是紀蓮子看到小慧之後的第一個印象,讓紀蓮子印象深刻的,是小慧眼神中那一片本不該是一個孩子會有的死寂。
這一瞬間,紀蓮子被小慧死寂的眼神驚住了,那眼神根本就是對活着已經失去了興趣。
小慧的奶奶死了,小慧傷心是必然的,可是也不該就這樣不想活了啊。
“紀嬸子,我是來求你的。”小慧仰着臉看着紀蓮子,緩緩的跪了下來,“我和娘實在不知該如何給奶奶下葬,求紀嬸子幫我們一把。”
說着,小慧便給紀蓮子磕了三個響頭。
“呯呯呯!”結結實實的三聲響,將周圍的人都驚呆了!
紀蓮子面無表情的站在門口看着小慧給自己磕頭,一點動作也沒有。
一雙含恨的眼睛透過門縫盯着紀蓮子,那雙眼睛裡的恨毒簡直能化作刀劍將紀蓮子大卸八塊。
紀蓮子緩緩擡起目光,看向對面的門縫。那雙偷窺她的眼睛一閃,便消失在昏暗的門縫裡。
紀蓮子冷冷的瞥一眼門縫,又垂下眼簾,抱起手臂淡淡的說:“你爲何來求我?”
小慧仰起臉,額頭上腫起一個大包,青紅相間中滲出絲絲血跡。
紀蓮子皺皺眉,這小慧是故意這樣逼她,還是受命於孫寡婦?
“我想着,村子裡的人除了紀嬸子之外,不會有人願意幫我的。”小慧沙啞的說。
“你怎麼知道我會願意幫你?”紀蓮子一挑眉。
坐在院子裡的周景琅坐不住了,就想過來找紀蓮子,小慧實在太可憐,他看着於心不忍。
然而他的屁股纔要離開馬紮,就被張郎中死死的按住,並嚴肅的看了他一眼。
小慧家的事,如今只有紀蓮子才能出面,也只有紀蓮子能解決,
旁人誰出面都不行。
韋氏擔憂的看着紀蓮子的背影,心想這個孫寡婦還真不是個省油的燈,蓮子明明幫了她,她卻還給蓮子下絆子。
讓小慧來求蓮子什麼意思?不就是逼蓮子答應幫着她們家嗎?
這個孫寡婦!太不是個東西了!
“因爲嬸子很疼愛蕊兒。”小慧沙啞的說着,死寂的眼睛裡突然溢出淚來。
此時此刻,她多麼希望,她纔是蕊兒啊。
紀嬸子如今那麼疼愛蕊兒,她好羨慕啊。
只憑這一句話,紀蓮子動容了。
她心裡有一根嚮往親情的弦,就這麼輕而易舉的被小慧撥動了。 шшш_ttk an_c o
紀蓮子面色一緩,放下手臂,彎身將小慧扶了起來,面色溫和的說道:“你現在就去張家村,找張柳樹,就說是我說的,讓他找幾個兄弟過來,幫你奶奶下葬。告訴張柳樹,幹完了活過來找我領賞。”
“謝謝紀嬸子。”小慧又要給紀蓮子跪下,這次紀蓮子扶住了她。
“別跪了,快去吧。”紀蓮子溫聲道。
小慧用衣袖抹一下眼淚,感激的看一眼紀蓮子,轉身跑向張家村。
看着小慧的身影漸漸消失,紀蓮子轉過目光深深地看一眼孫寡婦家的門縫。
那雙窺探的眼睛已經不在了,紀蓮子勾脣一個冷笑,轉身進了院門,院門緩緩關上。
孫寡婦坐在屋裡那個氣啊!
她本是想看紀蓮子變臉,想看小慧和紀蓮子鬧起來,結果紀蓮子就這麼兩句話就把小慧給打發走了!
該死的!小賤人!你倒是很有手段啊!
氣着氣着,孫寡婦忽然就泄了氣,腦袋耷拉下來。
她再跟紀蓮子置氣有什麼用?她這條小胳膊搬得動紀蓮子那條大粗腿嗎?
人家上嘴皮一碰下嘴皮,就能叫了人來幫她辦喪事,她能如何呢?
想看紀蓮子出洋相丟人?這輩子還有指望嗎?
紀蓮子關上院門轉身回了桌前坐下,端起茶碗喝着茶陷入沉思。
這個孫寡婦,似乎在心裡很恨她。絕對不是簡單的因爲她逼着孫寡婦賤賣了那畝
地,該是還有別的原因。
“蓮子,怎麼了?”周景琅見媳婦回來坐下就發呆,擔心的問道。
紀蓮子回過神,看看桌前的三人,緩緩搖頭道:“沒什麼,我是在想,那個孫寡婦好像是很針對我,我不記得曾經得罪過她啊。”
周景琅聞言好笑的搖搖頭,說道:“自從我買你回來,但凡是你見過的人,有哪個你沒得罪過的?”
紀蓮子一愣,想了想前身的記憶,頓時哭笑不得的說:“你說的沒錯,我早把人都得罪光了。只是這個孫寡婦好像特別記仇,特別恨我。”
“孫寡婦啊。”韋氏尋思着說,“這個人的心思可不簡單,她盯上你,該是因你是被景琅買回來的。”
這麼一句話,就點中了要害。
紀蓮子是被周景琅買回來的媳婦,在旁人眼裡,紀蓮子的身份是卑賤的。
或許那些窮苦的村民對紀蓮子的身份並不會很在意,但是孫寡婦卻是個例外。
一個身份不如她的,卻過得比她好,這讓孫寡婦對紀蓮子尤其憤恨。
“這個女人的心思還真是讓人無語。”紀蓮子毫無在意的笑說道。
三人互相看看,對紀蓮子的滿不在乎心思各異。
小慧跑去張家村找到張柳樹,轉述了紀蓮子的話,張柳樹很痛快的去鎮上找人過來幫忙。
有錢能使鬼推磨,但凡是紀蓮子給的差事,幹完了都有好處拿,張柳樹自然跑得飛快。
孫寡婦家的喪事算是有了妥善安排,周大財卻因爲被張里正帶人砸爛了家裡,氣得躺在炕上不會動了。
然而兩個村子裡的人卻沒有誰會爲周大財操心。
這一下午周家村發生了兩攤子熱鬧,一樁是周大財家的鬧熱,一樁是孫寡婦家的熱鬧,這讓周家村與張家村兩個村子的村民們,又有了茶餘飯後的談資。
傍晚張郎中走的時候,還是帶走了紀蓮子給的虎鞭,再加上五斤虎肉,幾個人都是一臉忍笑的表情。
不過張郎中是個厚道人,沒有白拿虎鞭虎肉。他給了紀蓮子一小盒藥膏,說用這藥膏擦她臉上胳膊上的劃傷,可以不留疤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