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漢武帝開通絲綢之路以來,無論是作爲生產者的華夏還是作爲消費者的羅馬,幾乎沒有獲利,利潤全部落進了安息及其後繼者薩珊,與貴霜等中西亞國家的腰包。
根據薩珊自己的史料記載,帝國收入超過半數來自於埃及、小亞細亞與敘利亞,而位於東方的貴霜佔領區,因實行領主制,對中央財政的貢獻極少,還比不上把持東西方絲綢貿易所獲得的超額利潤。
在這其中,羅馬無非是當了冤大頭,被狠狠宰了一刀,而華夏連冤大頭都不如,付出的是無償科技文化,得到的只是些農作物種子!
楊彥既然來到了這個時代,就不會允許這種事情再次發生!
“諸公都看看!”
楊彥讓宦人把薩珊列表分別傳示衆人。
每個人都看了,紛紛倒吸一口涼氣,心裡隱隱不大舒服。
刁協拱手問道:“大王欲如何處理?”
楊彥不置可否道:“諸公可知曉,在我中土,一匹絲綢值一千五百錢,被薩珊轉手賣去萬里之遙的羅馬,最高可賣到一千五百萬錢一匹,其利潤幾近萬倍。”
“什麼?”
衆人滿臉的不敢置信之色。
這太狠了吧,薩珊人之貪婪,簡直是聳人聽聞啊!
楊彥略微一掃,又道:“再有七日,便是大朝會,孤於大朝會上,接見薩珊使節。”
“諾,臣去安排!”
王含施禮離去。
……
幾乎一夜之間,一匹絲綢賣到萬里之遙的羅馬,價格可翻萬倍的消息在洛陽傳了開來,得益於西廂記把故事背景放在羅馬,洛陽民衆對於羅馬並不陌生,無不聲討薩珊商人的黑心,尤其是各家綢商,簡直是義憤填膺,主要是利潤太讓人眼紅,憑什麼自己賣一匹絲綢只能賺個一兩百錢,人家轉個手,就淨賺一千五百萬錢?
這種生意做一趟,足夠吃一輩子啊,能不讓人眼紅麼?
而關於絲綢翻一萬倍的來源,楊彥不可能實地去羅馬調查絲綢價格,他是前世從一篇沒有出處的文章裡看到,今生直接引用。
其實算上路途遙遠,沿途的天災人禍與層層釐卡,價格翻個百倍到千倍之間應該是合理的。
不過楊彥希望直接與羅馬交易,繞過薩珊這個中間人,組織各家士庶,開拓海路,去往羅馬。
不知不覺中,七日一晃而過,大朝會如期舉行,太極殿內,百官雲集,文官黑袍,武將皁袍,分列兩側,楊彥高踞九層玉階之上。
今日的奏事顯得有些心不在焉,因爲人人都知道,薩珊使節將出現在朝堂上,作爲大明建國以來首位來朝的番邦,又是良心黑的發亮,還是有些好奇的。
一名名臣僚出列,奏明事項,十餘人過後,再無人出列,楊彥問道:“衆卿可還有事要奏?”
羣臣相互看了看,無人出聲。
於是,楊彥手一揮:“宣薩珊來使進殿!”
“宣……薩珊使臣覲見!”
“宣……薩珊使臣覲見!”
太極殿外,宦人扯着尖鴨嗓子接力呼喊。
不片刻,辛拉德與菲力克斯出現在了殿前廣場,一步步的向太極殿走來。
廣場上一片肅穆,千牛衛結成軍陣,面容森冷,刀槍出鞘,閃爍出耀眼的寒光,上千人的隊伍,不發一聲,如雕塑般靜立不動。
前方的太極殿高大巍峨,殿內昏暗,隱見影影綽綽,讓人不自禁的生出畏懼之心。
二人相視一眼,都覺得心頭一片凝重。
這兩人其實見識是有的,曾去過埃及亞歷山大港與首都開羅,眺望過君士坦丁堡的雄偉,也曾在貴霜首都富樓沙(今巴基斯坦白沙瓦)傳過教,足跡踏遍了蔥嶺以西至埃及以東的廣袤土地,見識過各種風俗文明,可今日,着着實實被洛陽宮震憾到了。
與之相比,珊薩帝國引以爲傲的地圖宮就如暴發戶修的宅子,而其他小國的王宮,則如乞丐家的屋子。
“解劍,脫鞋!”
就這樣一路走着,上了一百零八級臺階,兩名守門的千牛衛突然撥出佩劍,左右交叉攔住,厲喝道。
二人向左右看了看,一排排的木架上擱着一把把佩劍,另一邊的靴子也放的整整齊齊,心知這是明國的規矩,倒也沒太大排斥,紛紛解下彎刀,脫去靴子,赤足踏入大殿,頓時嚇了一跳!
太極殿進深二十丈,闊四十丈,數排地席分列左右,密密麻麻坐滿了人,頂端九層玉階,正是明國之主楊彥,數百人的目光同時投來,帶着考究,好奇,還有些輕蔑。
要知道,這可不是普通老百姓,而是明國的權力中樞,被這些人同時看着,縱然是見多識廣的辛拉德與菲力克斯也吃不消。
二人的目光一掃,就收了回來,不敢亂瞄,畢竟這份陣仗在面見薩珊皇帝沙普爾二世時也不曾有啊,均是老老實實的邁步向前,撫胸施禮:“薩珊帝國使節辛拉德、菲力克斯受皇帝陛下沙普爾二世之命,拜見明國皇帝,願明國皇帝福祚綿長,兩國永世交好。”
楊彥現出一絲訝色,辛拉德的中文非常糟糕,有點象日韓人說中文。
在普通人的印象裡,日韓說中文應該比歐美說的順溜,可事實恰恰相反,歐美人只要肯學,大多都能字正腔圓,反而日韓說起中文,透着一股子古怪勁,很難聽懂,辛拉德說的就是這種水平。
不過菲力克斯的水平要高的多,除了發音不標準,交流沒有問題,不愧是傳教的啊。
“有朋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我大明熱情好客,海納百川,兩位使節不必多禮。”
楊彥擡手微微笑道。
二人大致聽懂了楊彥的意思,均是心中一喜,辛拉德奉上一卷羊皮冊和一隻木匣,再次施禮道:“我家皇帝陛下有國書奉與明國皇帝,並送上寶石一匣,以表示對明國的交好之心。”
有宦人接過羊皮卷與木匣,羊皮卷直接攤於楊彥案前,木匣則由殿中千牛衛打開檢查之後才置於楊彥案頭。
雖然西亞、中東和埃及已經普及了莎草紙,但莎草紙難以保存過長的時間,尤其氣候溼潤,更易腐爛,因此重要文獻與禮節性文書依然以羊皮卷作爲載體。
國書以薩珊的蝌蚪文書寫,楊彥看不懂,不過附有中文附本,楊彥草草一掃,大概是回溯了漢朝與安息的交往,現今作爲雙方繼承者的薩珊與明國,理應繼續這種友好交往,雙方互爲兄弟之邦,重開絲綢之路,大力促進商貿往來與文化交流,都是大而泛之的內容。
楊彥隨即把目光移向了那匣寶石,有紅寶石、藍寶石、鑽石和不知名各種顏色的石頭,五彩斑斕,煞是好看,可是楊彥的眉頭皺了皺,他這對這些玩意兒根本不感興趣。
說句難聽話,鬼知道寶石有沒有放射性?
這可不是楊彥危言聳聽,歷史上有很多著名的寶石帶有詛咒性質,會給人帶來厄運,擁有者,輕則不得好死,重則禍害家族,其實原理很簡單,就是寶石帶有放射性,長期與之接觸,等於身邊帶個放射源,能有好結果麼?
擱在現代,尚可以檢測,而在古代,如何檢測?
因此楊彥從不讓家中諸女佩帶寶石佩物,金銀哪怕俗氣點,安全第一啊!
不過薩珊人也是一番好意,退回去未免不近人情,楊彥想了想,轉頭道:“納入庫房罷,再取一匣上好美玉,作爲回禮。”
“呃?”
荀虎一怔,寶石是石頭,玉也是石頭啊,薩珊人以石頭作爲禮物,自家大王回贈石頭,這真是……一點也不吃虧啊!
“諾!”
荀虎強忍着笑,連忙應下,回身安排,不片刻,有千牛衛捧來了一匣美玉,回贈給了辛拉德。
辛拉德捧着滿匣綠油油的石頭,有些發愣,玉在華夏承託着美好的寓意,是君子的象徵,可是在薩珊,這就是綠色的石頭,一文不值,他寧可楊彥回贈一匣黃金,或者絹帛也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