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大明的艦隊已經呈半月形態,將屯門的港口包圍起來。在這之前,朝廷就對屯門實施了封鎖戰略,在島外,有一支官府水師長期巡邏。只是世家豪強的勢力甚強,封鎖並不能真的徹底切斷屯門的補給線。
這次的遠征水師不但規模龐大,還有楊承祖這個欽差在,不管打的是什麼旗號的船隻,都可以先行擊毀。原本負責此地封鎖命令的水路巡檢,人頭已經被斬了下來,掛在指揮船的桅杆上示衆。
在這種力度面前,封鎖終於得到實施,所有官軍沒人敢手下留情,盤查的空前嚴格,送信的小船除了兩三艘走脫外,其餘皆被官府截獲,送信人也都上了綁。
楊承祖冷笑幾聲“不怕死的人,哪裡都有,這種時候還敢冒死給佛人送信,我不知是該誇獎你們夠朋友,還是該說你們太愚蠢。其實這麼大的動靜,怎麼藏也是藏不住的,就算你們不來,佛人也可以得到消息,想要把他們打到上不了船根本就做不到。先機這種事,從我們一出發時,就已經掌握在自己手裡,你們去了,也於事無補。”
岑蓮這時已經更換了一身衣服,身上穿了皮甲,頭上戴了鐵盔,一手套了長牌,一手提了單刀,從平時那活潑可愛的小百靈,變成了一位上陣殺敵的女將軍。遠方已經有炮聲間斷響起,大概是明軍與巡邏哨船進行小規模戰鬥,她向前一步“承祖哥哥,派我的人當先鋒吧。我和我的部下,已經不怕水了,肯定會拿出全身的本事,爲承祖哥哥效力。”
“你全身的本事,不是用在這裡的,好好待着,晚上再用本事。”船艙裡除了註定要死的俘虜,就是自己的女眷,並無外人在,楊承祖也就不介意和她調笑。岑蓮被他說的臉一紅,低頭道:“人家哪天晚上都用了全部本事的啊,一直很努力的服侍夫君呢。
”
幺娘冷笑一聲“夫君,你多半是要讓岑猛的人打前鋒了,擋刀子。她沒明白你的意思,還以爲前鋒是好事呢,那是要擋槍子的,你細皮嫩肉的,要是被鉛子擦破了皮,夫君還不心疼死?”
“你們誰被擦破了皮,我都心疼,所以都好好在這待着,別亂跑。我們是來刷功勞的,不是來真拼命的,玩命的事,自有那些粗人去做,你們等着享福就好。現在還沒到陸戰的時候,就算想拼,也用不上勁。上次佛人的船高,我們跳不上去,這回用的都是大船,倒要讓他們知道知道厲害。”
屯門方面,在得到消息後,艦隊第一時間整頓出海,玉子與巴託洛克同在指揮船上,而她帶來的船隊出動了一半,另一半則擔任機動兵力,配合幾艘佛郎機兵船保護陸地。雖然迎戰的比較倉促,但是巴託洛克表情從容淡定,成竹在胸。
“他們以爲靠卑鄙的偷襲,就能戰勝偉大的葡萄牙帝國海軍將軍?這是白日做夢
。通知小夥子們,所有火炮裝備霰彈,我要他們人沒過來,先死一半。事實上那些野蠻人的船我見過了,並不比魚船先進多少,除了火船,他們沒有任何手段奈何我。可是愚蠢的野蠻人,他們在今天這場戰爭裡,註定是無法使用火船的,我們要感謝仁慈的天主,是他保佑我們的勝利。”
他用手指了指旗杆,風吹旗卷,風向是吹向大明那一邊。在這種風向裡,不但作戰對葡軍有利,明軍的火船,也只會焚燒自己。
玉子微笑道:“巴軍門,我必須和我的部下待在一起,否則他們就以爲我要臨陣脫逃了。海上的女人,沒你想的那麼柔弱,如果與明軍接戰,我們願意擔任前鋒。殺我丈夫的仇人,可能就在對面,我必須要給他們一點教訓。”
“哦,我的夫人,我覺得這一切你沒必要親自完成,我很願意代替你,去殺死你的仇敵,將他的頭送到你的面前。”
玉子原本溫柔的目光中,此時卻現出了一抹厲色,整個人的氣質也從貴婦變成了女將“巴軍門,您的好意小婦人心領了。我可不是那些刺繡女紅的弱女,而是宗家的公主,是海上的女兒。我要讓您看看,指揮作戰,臨陣撕殺的事,我並不比男人遜色。”
見她堅決的在幾名護衛伴隨下離開坐艦,前往許氏艦隊那邊,巴託洛克的目光死死的鎖定在她擺動的腰肢和美屯上。“仁慈的天主,拯救這迷途的羔羊吧,這麼一位美麗而又勇敢的女性,將是我這次東方之行最大的收穫。”
等到玉子去的遠了,他才發佈着命令,將許氏船隊,佈置在艦隊的最後方,擔任殿後船團,從四方趕來的海盜擔任前鋒,嚮明軍進攻。
海盜們的大船,大多在之前的寧波攻略期間被官軍繳獲,現在乘坐的,基本都是魚船和中型船,少數幾艘海滄船擔任旗艦,比起全盛時期的艦隊,實際是大有不如的。不過廣東水師上一次出陣的情形並不比海盜強到哪去,一樣都是小船。大家船隻水平相當,只要數量夠多,怎麼也能沖垮官軍。
如果被官軍的艦隊堵在港口外面,屯門也就失去了存在價值,只靠飢餓,就足以把他們全部消滅。存着拼死圖活念頭的海盜,以一往無前的勇氣,藉助有利的風力,向着官軍前鋒猛衝。
擔任官軍前鋒的,是由數艘海滄船及幾艘蒼山船爲核心,若干小舟爲輔助的船隊,看規模比上次爲大,船隻水平也有提升。船上的火炮也間或射擊,在海面上打起道道水柱。
這時候火炮的命中率低的可憐,即便是佛船火炮,也無法保證炮炮命中,官軍的就更弱一些。大家最後還是要靠近身撕殺分勝負,李七在船頭哈哈笑道:“這些官軍就是來送死的,這船雖然比上次好了很多,不過也就是那麼回事,比夷船差的多了。兒郎們,殺上去,奪他們的船啊。”
仇三虎在旁神情頗有些疑惑“船主,我在考慮一個問題,楊承祖到了廣州,寧波之戰官軍繳獲的那些大船,沒道理在別處
。爲什麼現在看到的都是這種破爛,這裡面會不會有詐?”
“三虎兄弟,你想的太多了,那些大船好船,說不定已經被他的楊記報了漂沒,給自家拉貨用了。怎麼捨得用在這種戰陣裡挨炮,你也是知道的,就算他把那些船投進來,也不過是個兩敗俱傷,誰捨得用那麼好的船,爲公家出力。不管那麼多,跳上他們的船,不管什麼詐也沒了!”
這些海盜在陣陣鼓號聲中,幾乎是頂着官軍的炮火,如同狼羣圍攻大象一般貼上了那些官軍大船。由於之前戰鬥損失的大船太多,他們急需俘虜一批像樣的船隻補充實力,不管是火炮還是船上的火銃,都阻止不了他們的熱情。衆人手腳並用飛速的攀上船舷,與官軍接戰在一處。
“殺!”一聲大喝,一名腳步虛浮的狼兵身子向後跌倒,胸前已經被斬開個大口子。李光頭趁機跳上船來,復起一刀,將這名狼兵釘死。用鮮血在頭臉上隨意一抹,人就彷彿變成了地獄中衝出來的惡鬼,哈哈大笑着“這些軟腳蝦,站都站不穩,多半是第一次出海吧!兒郎們,隨意的殺啊,殺光他們,搶大船。”
船上幾乎是一邊倒的戰鬥,那些迎戰狼兵腳步虛浮,面容發白,抵抗的有氣無力,被海盜節節追殺死傷無算。仇三虎的神色越發難看,隨手砍翻一名擋路的狼兵,一拉李光頭“船主,快走,這裡面有詐!”
話音未落,卻聽一聲春雷炸響,一側的海盜已經發出絕望的大叫,寧波之戰中被官府繳獲的大船,出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