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接着，楊宗保就感覺自己落入了水中。因爲事發突然，沒有準備，楊宗保的鼻孔被灌入大量的水，剛想浮上水面，就被人猛的抓住，緊緊的把頭按在了水裡。楊宗保下意識的掙扎，但是立刻聽到了一個聲音，雖然不清晰，但是還是任由自己放鬆了身體，由着頭上的巴掌把自己按在了水裡。
意識漸漸模糊，就在楊宗保幾乎都要感覺不到冰冷的水溫的時候，終於頭頂一疼，連帶着人被提上了岸邊，接着腹部一疼，所有的痛苦都像得到了宣泄一樣，從口鼻之中噴涌而出……
幾分鐘之後，雖然視線有些模糊，但是楊宗保看清了周圍的人，仰面倒在地上，問：“誰剛纔把我按在水裡了？”
“……”
安靜了一陣之後，肖軍弱弱的舉起了手。
“你記着。”楊宗保留了句狠話。
“剛纔怎麼回事？那些蝙蝠都發瘋了……”趙亮心有餘悸，在一邊準備脫下溼漉漉的衣服。
海子急忙阻止：“如果我是你就不會脫衣服。溼一點的感覺總比被咬要好。”
“嗷……”趙胖子立刻停止了脫衣服的舉動：“真邪門，追着我們……”
“不是我們？是追着你……”楊宗保的嗓子眼睛都非常的痛。
“爲什麼？”趙亮不明白。
“你摔跤的時候，把您的手給劃破了，血液讓那些蝙蝠瘋狂。”楊宗保有些懶得解釋了，趙亮這犢子真是個攪屎棍，有他在的地方都不順。想到這裡，楊宗保更加氣憤，瞪了趙胖子一眼。
趙胖子被楊宗保一瞪，心頓時跳得有些不規律：“楊哥，您老瞪我幹什麼……？”
“……”
在場的人同時無語，各做各的的事情。
“你們受傷沒？”楊宗保把注意力集中到其他人的身上。
“沒有，我們穿得厚。”肖軍老實的笑了笑：“楊院長叫了聲，我被對方的一個戰士往裡推着跑。跑着跑着，眼看沒希望了，不小心就掉進了這裡，蝙蝠不進水，我們也躲過了一場災難。”
“你們？還有一個人呢？”海子突然問，並且用手電筒，掃了四周一遍。
楊宗保藉着海子的這一動作跟着看了一眼。發現這裡竟然有地下水，他們現在休息的地方正是地下水邊。地下水在緩緩流動，應該通往某些地下河。
“不知道啊，剛纔你們落下來的時候還在呢……”肖軍也有些奇怪。
“你們先別說這個啊，我們怎麼出去？”趙胖子想要將功補過，所以積極的發言。
“等天黑吧。天黑蝙蝠都會出洞的，所以我們那個時候出去要好一點。”海子想了想說。
“不。”肖軍立刻就提出了反對意見。
“爲什麼？你想死啊？”趙亮吼道。
“我還沒采集到樣本，所以不能出去。”肖軍心裡還惦記着病源樣本。
所有人都看向了楊宗保，要他拿主意。
楊宗保不緊不慢的說：“先活着出去，燒了這洞。”
“不行。”肖軍很堅持。
“爲什麼？”趙亮問：“當然是保命要緊。”
“作爲一個醫生，一定要解除病人的痛苦。”肖軍腦子裡抽了一根筋。
“怎麼辦？”海子問。
“隨他。”隨後楊宗保對肖軍說：“天黑之前你自己搞定。不許拖累別人。”
“是……”肖軍把自己裸露在外面的皮膚全部包好，拿上手電筒從頭頂鑽了出去。
楊宗保他們所處的地方很狹窄，坐着就幾乎頂到頭頂上的青苔了。所以肖軍一站起來就能鑽出他們落下來的時候洞口。
“蛇……”突然海子用非常平靜的聲音小聲提醒：“有蛇。”
“哪裡？”趙胖子迅速的做出迴應，肥胖的身軀突然變得靈活。聲音不像是害怕，反而有些興奮。
“你……身……後……”海子慢慢來長了聲音，並且從腰上的口袋裡抽出來一把匕首，話音落下的同時投擲了出去。
匕首從胖子的身邊飛過，沒入了身後。
“搞定了。”胖子起身跳了起來，轉身一看匕首正好穿過一條蛇的七寸，並釘在了地上。
“海子有本事。”趙胖子對海子豎起了大拇指：“終於可以打打牙祭了。”
“你怎麼吃？”海子從趙胖子的手上搶過蛇，拔出匕首，然後把蛇身扔進了水裡。
“可惜。”趙胖子當然知道不可能真把這條蛇給處理了，所以並沒有太多的怨言。
楊宗保看着兩人的動作，只是撿起了地上沾有蛇血的石頭交遞向海子。
海子知道楊宗保的意思，也順勢接了過去，手持匕首跳了上去。
趙胖子好奇的看着兩人，不知道他們搞什麼鬼。可是隨後外面有很混亂的翅膀的聲音，然後連續兩下有人從洞口落盡水裡。同一時間，楊宗保拉着趙胖子一起入水。
到大了憋氣的極限，幾人才陸續上岸。
“搞定了？”楊宗保問海子。
“嗯。”海子把手裡的蝙蝠裝進了袋子。
“他怎麼啦？”趙胖子來不及考慮海子是用什麼方法弄了只蝙蝠，就被肖軍的摸樣吸引了注意力。
肖軍看起來像是受到了某種驚嚇，臉色蒼白，渾身發抖。
“不知道，我出去的時候，他就這樣了。”海子沒有表示太多的關心。
“他死了……”肖軍壓抑着感情慢慢的說。
“嗯。”楊宗保只是應了一聲。
“是我害死他的。”肖軍突然用紅了的眼睛瞪着楊宗保說：“本來他想往外跑，是我拉着他一起往裡跑的……這都怪我……是我說服他出去抓蝙蝠的……是我……”
“夠了。”楊宗保知道再不制止肖軍，他會崩潰的：“記住了，這話也就只有我們幾個人知道，出了這個洞誰也不許再提起……”
“可是，我害了一條人命……”
“一條人命而已……”楊宗保打斷肖軍的話，制止他再說下去：“你將會救更多的人命。但是你必須知道的是，醫生救人也是需要付出代價的。如果出現偏差，會害死更多的人。這是個教訓。”
“可是，我想像你一樣。你所做的一切那麼勇敢，那麼的隨心所欲，我不甘心……”肖軍確實把楊宗保當做了自己的目標，想要想他一樣身先士卒。因爲他看到了，在救人這一領域，楊宗保確實做到了隨心所欲。
“嗯。那是我，不是現在的你所能做到的。”楊宗保給肖軍補了一刀。
“我該死，我是個廢物，我什麼事都做不好……”果然肖軍陷入了自怨自艾之中。
“廢物？你認爲我會帶着廢物？”楊宗保諷刺了聲，然後在肖軍驚異的目光之下繼續說到：“你因爲你是怎麼加進來的？你和這次的醫療隊八竿子打不着。”
“是您？”肖軍確定了。
“是我。所以收起你那可憐的負罪感，別讓壓力打敗你，否則你對於我來說毫無用處。”楊宗保厭煩自己充當的導師角色，但是又不得不做：“每一種疾病的克服都會有犧牲者。一個醫生要成爲一個真正的醫生，手底下必須有人命。這樣他才能懷着負罪感，對生命更加的珍惜和愛護。你覺得你今天對生命的態度有變化了嗎？”
肖軍沉默了：“……”
“等待天黑吧。”楊宗保說完閉目養神起來。溼漉漉的衣服讓他很不舒服，幾個小時前開始的高熱讓楊宗保不得不減少一切可以的動作來恢復體力。
四個人都沉默了，因爲都不願意繼續楊宗保的沉重話題。
“您手底下死過人沒？”
肖軍問題一出口，立刻引起了抽氣聲。
楊宗保笑了，果然是自己看中的人，毫無智慧可言。自己看人只看某種特製。
“你說呢？”楊宗保給了個模棱兩可的答案。
“多嗎？”肖軍果然又在開始冒傻泡了。
“基本上來說，死亡越多，成就越大。你看天朝現在的那些個醫學巨擘，哪一個不是手底下亡魂百千？那些精湛的技藝，那些教材的編寫流傳，難道不是以事實爲依據？”楊宗保有些不耐煩了問海子：“天黑了沒。”
海子看了看手錶：“再等兩個小時。”
“哦。”楊宗保因爲順利轉移了話題，而獲得了休息的權利。
兩個小時一過，海子提醒了衆人。大家包好了腦袋，開始一個個的從洞裡鑽出。
雖然知道此時的蝙蝠都外出捕食了，但是四人還是拉近了彼此的距離，不至於跑，但是速度還是很快的。
頭頂上的蝙蝠確實少了不少。畢竟是腦袋不大的動物，沒那麼多思考，對楊宗保一行人視而不見。
“出來了……”原來宋金成見楊宗保進去之後許久沒有出來，並且聯繫不上就留了個人守着，自己回去主持工作了。可是不放心抽了空回來，正好看到楊宗保他們出來。
“嗯，出來了。”楊宗保腳步有些虛浮。
“裡面怎麼樣？”宋金成問。
“還不錯，現在回去研究一下，如果這些蝙蝠確實是傳染源，那麼應該被消滅。”
很快幾人回到了營地。
楊宗保找來了王鵬程：“這隻蝙蝠你拿回去化驗，確定一下病原體。”
“我爲什麼要回去？”王鵬程顯然不願意：“難道你想把我趕回去，然後自己獨享這一切？這個救災的成果？”
“這一切都是你的。上交的報告上面不會出現我的名字。”楊宗保吞了點退燒藥：“作爲對你的補償。”
“你會那麼好？”王鵬程不相信。
“我向來說到做到，現在速度。”楊宗保接過海子遞過來的水，喝了口，剛纔的退燒藥沒嚥下去，現在他的嘴巴里全是苦澀。
“等我，要做這個檢查必須去大醫院，離這裡最近的設施完備的醫院需要我兩天的時間。”王鵬程說完就走了。
“哥，你真的會那麼傻？”趙胖子忿忿不平。
“你聞見了空氣之中的腐爛味道沒？”楊宗保嘆了口氣：“感染控制了，因爲大部分感染的人都被集中到了這個村子，如果再找不到治療的方法，那麼這個村子的壓力快要到達極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