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興暉燦, 鳥鳴喜唱。
天明氣清,萬物待新。
初秋的早晨,雲高氣爽, 悠然居的日常是從屍天清剁包子餡的聲音中開始的。
流曦倒吊在屋檐上慢吞吞擦着天機堂的牌匾, 宛蓮心坐在神醫堂內悠閒挑着藥材,南燭坐邊讀醫書邊品小點心, 如意館堂中, 文京墨噼裡啪啦撥着算盤, 後院廚房內, 屍天清捧下第一屜小籠包, 掀起蓋子聞了聞, 勾起脣角:
“阿瑟,早飯好了。”
“來啦——”正在晨練的郝瑟應了一聲,一溜煙跑了過來, 從廚房端出一個瓷盤。
屍天清取出兩個包子放在盤中:“馬上就開飯了。”
“瞭解。”郝瑟咧嘴一笑, 端着盤子一溜煙又奔回中院, 推開了林溪塢的房門, 將包子放在了臨窗的桌案上。
“今天屍兄做的是你最喜歡的魚肉包子哦,別吃撐了啊。”
言罷,咧嘴一笑,又風風火火出了屋門。
屋內,冰藍色的輕紗牀帳隨風飄蕩, 顯出鋪中若隱若現的魚形抱枕, 傢俱地面一塵不染, 桌案上擺着宛蓮心親手做的手工乾花,秋日暖陽透過窗櫺,灑在了漆黑的靈牌之上,形成斑斑點點的橙色光暈,
包子的香氣騰騰蒸起,繚繞其上清俊字跡:
“摯友,熾陌之靈位”。
*
後院,屍天清剛盛好小米粥,就見一抹藕白飄進了膳堂。
“屍某就猜到今日琭言會回來。”屍天清微微一笑,將多盛的一碗粥放在了舒珞面前。
“正好趕上早飯。”舒珞撩袍入座。
“舒公子這次能待幾日?”郝瑟咬着包子問道。
“兩個月。”
“哇,那今年又能一起過年啦。”
“是。”
“太好啦,蓮心,一會兒咱們帶上流曦逛街掃貨去!”
“郝兄,沒有預算。”
“文書生,不要這樣嘛~”
文京墨翻了個白眼,無視。
“屍兄~”郝瑟可憐巴巴瞄着屍天清。
屍天清耳尖一紅,低聲道:“天清的銀子,全都給阿瑟了……”
“耙耳朵——”南燭嘀咕了一句。
屍天清整張臉都紅了。
宛蓮心噴笑出聲,流曦頻頻搖頭,舒珞搖着扇子笑得開心:“不若,舒某報銷如何?”
屍天清和郝瑟,四眼感動,頻頻點頭。
文京墨扶額:“舒公子——”
舒珞笑得更開心了。
“師父想買什麼,徒兒全都包了!”
院外傳來清朗嗓音,但見一襲常服的朱佑樘和懷恩笑吟吟走了進來。
郝瑟噌一下站起身。
“徒兒拜見師父。”朱佑樘躬身施禮。
“是小堂,還是?”郝瑟挑眉。
朱佑樘起身,目光清亮:“自然是小堂。”
“那還客氣什麼,來來來,吃飯。”郝瑟一把拽過朱佑樘壓坐在自己身邊。
屍天清新盛了一碗粥放在朱佑樘面前,又擡頭招呼懷恩:“懷恩公公,也一起吃吧。”
“這個——”懷恩有些拘謹。
“屍大哥的手藝可是天下第一,若是不吃,怕是你會後悔一輩子呢。”朱佑樘笑道。
“那——懷恩就不客氣了。”懷恩落座,抓起包子小心咬了一口,頓時雙眼一亮,連連豎大拇指,“屍大俠,果然好手藝!”
屍天清頷首一笑。
“小堂多吃點,你看你都瘦了。”郝瑟迅速幫朱佑樘掃蕩桌面。
“嗯嗯!”朱佑樘吃的滿嘴流油,連連點頭。
衆人看着朱佑樘的表情,都有些忍俊不禁。
文京墨爲朱佑樘夾了斟了杯茶:“事情還未解決?”
朱佑樘咕咚嚥下包子,灌了兩口水,苦着臉道:“別提了,我就沒見過這麼厚臉皮的人。”
“誰?有誰欺負我家徒兒嗎?!”郝瑟豎眉。
“是劉吉。”文京墨撩起眼皮道。
“劉吉?內閣的劉大人劉吉?”舒珞奇道。
“對,就是那個劉棉花!”朱佑樘氣呼呼道。
“咳咳咳——”懷恩頓被包子噎住,旁邊的流曦趕忙幫着拍背順氣。
“劉大人最近貌似挺安分的吧……”舒珞搖着扇子道。
“不僅安分,而且還頗有直言進諫,正直爲公的風範。”文京墨道。
“他當我是瞎的嗎?以前他做的那些,樁樁件件,罄竹難書!”朱佑樘雙眉沉了下來,“我本來念他年老體弱,又是多年的老臣,想着給他找個臺階,準他歸家養老,可是想不到此人居然如此厚臉皮,無論我如何明示暗示,就是裝傻充愣,看樣子,是要鐵了心要繼續霸着內閣的位置不肯鬆手了。”
“幹嘛跟他廢話那麼多,小堂你直接把他炒魷魚不就得了?”郝瑟道。
“若是那麼簡單就好了,皇上剛剛登基,人心未穩,此人在朝中根深葉茂,朝中有不少他的門人,若是貿然將他革職,恐會動搖朝本。”文京墨搖頭。
“所以,最好的辦法,是讓他自己辭職歸隱。”舒珞瞭然。
“只是此人油鹽不進軟硬不吃,活脫脫一個無賴,着實讓人氣惱。”朱佑樘狠狠咬了一口包子。
“既然是無賴,那就用無賴的法子。”屍天清又遞給朱佑樘一個點心。
衆人唰一下看向屍天清,一臉驚詫。
屍天清擡眸,微微一笑:“所謂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好主意啊!”郝瑟一拍大腿。
衆人:“……”
朱佑樘兩眼圓繃,直直看着屍天清:“屍大哥,你——”
屍天清無辜眨了眨眼。
“果然還是師父你調/教有方啊。”朱佑樘猝然轉頭,一臉敬佩望向郝瑟。
“那當然!老子的人,當然厲害。”郝瑟得意。
舒珞噴水,衆人噴飯。
屍天清咳咳咳乾咳。
“若是小樘信得過爲師,就把這事交給我們,不出三日,定讓這位劉棉花離開京城。”郝瑟拍胸。
“多謝師父!”朱佑樘驚喜抱拳,“事成之後,萬金酬謝。”
“咩哈哈哈哈——包在老子身上。”郝瑟叉腰大笑。
懷恩嚥了咽口水,懟了懟身側的文京墨:“文先生,皇上的這位師父,能行嗎?”
文京墨皮笑肉不笑:“呵呵——”
懷恩頓時整個人都不好了。
*
內閣劉吉劉大人宅邸,位於東安門外雙犬衚衕,坐北朝南,五進大院,碧瓦高牆,十分威武。
午時剛過,用完午膳的劉吉大人正準備稍加洗漱睡個舒舒服服的小午覺,突聽院外一片喧譁,緊接着,又有一道震天動地的大嗓門在門外高喊:“聖旨到——”
劉吉一驚,連衣服都來不及換,就連忙令家僕打開大門,跪迎聖旨。
就見當朝天子眼前的大紅人懷恩公公手捧黃卷邁入大門,而在他的身後,還跟着數個江湖人。
爲首一人,紫衣金帶,匪氣澎湃,其後,青衫劍客頭戴斗笠,藕衣公子笑意翩翩,碧衣書生狐眼彎彎,可愛小童臉皮臭臭,還有一個身着蓮衣的美貌姑娘。
嗯?
這是什麼陣容?
即便是縱橫朝野多年的劉吉大人一時也懵逼了。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劉吉爲官多年,勞苦功高,朕諒其年老體弱,特在其河北祖鄉賜宅院一座,以備其養老之用,欽此——”懷恩讀完聖旨,啪一合,“劉大人,接旨吧。”
“謝主隆恩,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劉吉恭敬接旨,起身。
“劉大人,皇上的良苦用心你可明白?”懷恩低聲問道。
“明白明白,皇上這是體恤老臣啊。”劉吉抹着淚花,“請公公回去稟告聖上,老臣定然鞠躬盡瘁死而後已,絕不辜負皇上聖恩!”
感情你這老傢伙是打算賴死在這內閣了啊!
懷恩臉皮隱隱一抽。
“噗——”身後郝瑟噴笑出聲。
“這幾位是?”劉吉忙問道。
“這位就是皇上在民間的恩師郝瑟郝少俠。”懷恩一邊介紹,一邊向郝瑟打眼色。
【郝少俠,這老傢伙就靠你了。】
郝瑟眉峰一挑:【妥妥滴!】
“原來是皇上的恩師,老朽真是有眼不識泰山。”劉吉忙上前見禮。
“劉大人客氣了,在下對劉大人仰慕已久,今日特攜薄利前來拜訪,還望劉大人莫要嫌棄啊。”郝瑟笑道。
“劉某真是受寵若驚,郝少俠,諸位大俠,快快裡面請。”劉吉滿面驚喜,忙請衆人入主廂入座。
“懷恩公公,一起吧。”文京墨示意。
懷恩揣着一肚子懷疑,硬着頭皮跟了進去。
衆人紛紛落座,劉吉遣人送來茶水點心,不料卻被郝瑟拒絕了。
“劉大人客氣了,在下自備。”郝瑟擡眼,示意旁邊的屍天清。
屍天清起身,從背後包袱裡掏出兩架食盒,取出二十碟精美點心,一一放在了衆人面前。
“郝少俠,這是爲何?”劉吉疑惑。
“因爲給劉大人的禮物,觀賞起來頗時間啊~”郝瑟翹起二郎腿,擡手打了一個響指。
但見流曦率領一隊精壯漢子擡着三個大木箱子匆匆走入,巨箱落地,發出悶響,顯然是裡面裝了不少東西。
“這是——”劉吉的眼珠子一亮。
郝瑟揚眉一笑,起身翻開了箱蓋。
劉吉忙湊上前定眼一看,頓時愣了,箱子裡非金非銀,非珠非寶,而是滿滿三箱子的奏摺。
“這、這是什麼?”劉吉驚詫。
“劉大人莫急,來來來,先坐下,咱們喝着茶品着點心,慢慢聽、慢慢欣賞。”郝瑟拽着劉吉回到座位,又給劉吉手裡塞了兩塊點心,回首一笑,“開始吧。”
文京墨頷首起身,打開一扇奏摺,慢吞吞讀了起來。
“內閣劉吉,爲官數年,無所作爲,渾渾噩噩,實乃國家之蛀蟲!”
“這是什麼?!”劉吉騰一下站起身。
“自然是文武百官彈劾劉大人的摺子啊。”郝瑟盤膝坐在椅子上,笑眼彎彎,“這裡足足有好幾百份,皇上特別讓在下帶來讀給劉大人聽的。”
“一派胡言、一派胡言,我劉吉爲官數年,上對得起皇上,下對得起黎民百姓,這些人分明是無恥小人,污衊於我!我要面見聖上,我要——嘎!”
一道勁風猝然吹來,劉吉脖子一梗,身形一僵,重重坐在了椅子上,儼然是被點了穴道。
“吵死了。”流曦冷着臉嘀咕一句,繼續盡職盡責幫文京墨搬運奏摺。
文京墨撩起眼皮,翻開第二本奏摺,溫潤嗓音慢悠悠開讀:
“劉吉勾結佞臣樑芳,陷害忠良……”
“劉吉濁亂朝長,輕信小人……”
“劉吉貪污受賄,竊國之恩……”
“劉吉擅阿諛之風,以欺乎上,導致朝堂人妖顛倒,是非混亂……”
文京墨的聲音不緊不慢,就如讀書誦詩一般,甚至還帶着幾分悠然,甚是好聽,可那內容,字字句句,都如尖銳利刃,割着劉吉的腦瓜皮。
不消片刻,劉吉就已是滿頭大汗,嘴脣青紫,眼瞅就要厥過去了。
“郝少俠!”懷恩忙向郝瑟打眼色。
“小南燭。”郝瑟扔給南燭一塊點心。
南燭翻了個白眼上前,給劉吉塞了一枚藥丸,又灌了幾口水,道:“放心,此人身體健壯,一時半會死不了的。”
“那就繼續。”郝瑟挑起糕點笑道。
文京墨喝了口茶,將手裡的奏摺遞給了旁邊的宛蓮心。
宛蓮心頷首,繼續接力:“劉吉禍國殃民,膽大妄爲,無恥至極——哎呦,這用詞倒甚是有趣啊——”
“既然蓮心覺得有趣,那就多讀幾份。”郝瑟笑道。
“是。”宛蓮心嫣然一笑,“劉吉娶妾三人,日日笙歌,爲老不尊——哎呦,想不到劉大人都這把年紀了,還如此老當益壯啊,當真是不易、十分不易。”
“噗!”旁邊的舒珞忍俊不禁。
屍天清憋笑,郝瑟聽得津津有味。
再看劉吉,已是七竅生煙,頭頂冒火,無奈身僵嗓啞,只能乾瞪眼。
懷恩看着宛蓮心,滿面驚詫。
眼前這嬌嬌弱弱的美貌女子,聲如黃鶯,嫋嫋如歌,讀着這些奏摺,就似唱歌一般動聽,可卻比文京墨更具殺傷力,不爲別的,只因爲她每次讀完一本奏摺之後,定要加幾句評語,明明一個髒字都不帶,卻是聽得人背後發涼,渾身冒汗,將指桑罵槐含沙射影八字精髓應用得淋漓盡致。
就連懷恩這等外人聽了,都覺得如坐鍼氈,更不要提當事人劉吉了,氣得快背過氣去三次,可每次兩眼剛一翻白,那小神醫南燭就立時衝上,要麼塞藥,要麼扎針,不需片刻,就能將劉吉從昏倒的邊緣救回來。
之後,文京墨、宛蓮心二人無縫銜接朗讀奏摺,郝瑟負責時不時冷嘲熱諷幾句,屍天清負責點心供應,而那位舒公子,貌似是負責看熱鬧?
如此五六輪下來,已經到了晌午,劉吉氣得只剩一口氣,桌上的點心吃了大半,箱子裡的奏摺也見了底。
“哎呀,吃了一早上,好累……”郝瑟伸了個懶腰,看向旁邊的劉吉,“劉大人,聽了這麼多奏摺,有何感想啊?”
劉吉雙眼爆跳紅絲,死瞪郝瑟。
流曦反手點開劉吉穴道。
“你們狗血噴人,你們就是江湖強盜,卑鄙無恥,我劉吉怎能受此侮辱,我要面見聖上,我要——嘎!”流曦手指點住了劉吉的後半句話。
“劉大人您真是不見黃河不掉淚啊。”郝瑟嘆了口氣,看向舒珞,“舒公子……”
舒珞淡笑起身,擡手擊掌。
十餘名小童魚貫而入,手中高捧托盤,其上堆着精雕雲紋的墨綠山竹信。
“劉大人,在下給你介紹一下,這位乃是斂風樓的少樓主舒公子。”郝瑟笑眼彎彎道。
劉吉雙眼暴突,牙齒咔咔作響,一副要撲上來咬郝瑟兩口的表情,似乎根本沒將斂風樓三個字聽到耳朵裡。
郝瑟搖搖頭,回頭遞給舒珞一個眼色。
舒珞啪一聲合起扇子,朝衆小童點了點頭。
小童同時展開山竹卷軸,一個接一個高聲誦讀起來:
“成化十年三月初八,劉吉於太白樓宴請樑芳,點菜十道,熱酒五壺,花費白銀三百零六兩——”
劉吉面色一白,臉上首次顯示出震驚之色。
“成化十年五月二十,劉吉奉樑芳之命,從死牢調取三十八名死囚送入樑府。”
“成化十一年七月初七,劉吉外出公幹之時,酒後亂性,姦殺民間女子曹小花,曹小花乃西北米糧商人曹家庶女。”
“成化十一年九月十三,劉吉命鳳翔府知府管仲文殺害曹家四十三口,曹家黃河沿區米糧生意至此落入鳳翔管仲武手中。”
“成化十八年四月二十六,劉吉與萬吉府中密謀,瞞下陝西四府旱災之事。”
少年清脆嗓音一道接一道響徹整座劉府,聽得懷恩冷汗淋漓。
一樁樁,一件件,都透出滔天的血腥之氣,更可怕的是,每一條記錄都詳細萬分,仿若有一雙看不見的眼睛懸在頭頂三尺,將所有的事都看得清清楚楚,再一個字一個字記錄下來。
劉吉面色泛青,汗滴如豆,縱使被點了穴道,也難以抑制全身發抖。
待山竹信全部讀完,已過去了足足半個時辰。
屋內一片死寂,劉吉雙眼呆滯,懷恩目瞪口呆,而郝瑟衆人,卻皆是面色沉凝,靜靜看着劉吉。
小童將所有竹信放在桌上,無聲無息退下。
“劉大人,這次您還有什麼話要說?”郝瑟轉着大拇指上的陰闕扳指,眉眼凌厲。
流曦彈指解開穴道,劉吉雙腿一軟,跪在了地上。
“不、不可能,這、這些事,怎麼、怎麼……”
“有的事,天知地知,斂風樓也知。”舒珞慢聲道,“劉大人,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
“不、不可能……不可能的……”劉吉身抖搖頭。
“劉吉!”啞音凝合凌厲劍氣,化作透明劍刃擦着劉吉的面頰掃了過去,割開一道血口。
劉吉驚叫一聲,趴在了地上。
一雙皁靴踏在了劉吉面前。
劉吉全身一抖,猛然擡頭。
眼前,青衫冉動,銀絲狂舞,絕美青年雙眸冷徹盯着自己,仿若一柄凜寒寶劍,又仿若一潭深不見底的寒泉。
劉吉只覺脖子一涼,腦中倏然想起了此人的名號——
九天殺仙!
“皇上的意思,劉大人可明白了?”絕美劍客冷聲問道。
劉吉豁然匍匐在地,顫聲高呼:“請懷恩公公告知皇上,老臣劉吉,年老體弱,就此告老還鄉!”
懷恩瞪圓雙眼,愣愣看向郝瑟。
郝瑟沉凝面色倏然一變,綻出一個燦爛萬分的笑臉:“完美、收工!下館子去啦!”
四周衆人立時起身,呼呼啦啦向外走去。
“好餓,今日想吃肉。”
“舒某已經定了太白樓的宴席。”
“又要琭言破費了。”
“千竹兄說了,這次的委託費,分給舒某三成。”
“哎呀,別囉嗦了,這頓老子請了!”
“郝兄,你這個月的伙食費還欠着呢。”
“額,要不,先掛賬吧……”
懷恩看着衆人背影漸漸遠去,又將目光投向跪地發抖的劉吉,凝聲道:
“劉大人告老還鄉之事,還是需要遞個摺子的。”
“是是是,我這就去寫。”劉吉哆裡哆嗦爬起身,跌跌撞撞衝向書房。
懷恩長吁一口氣,目光在屋內轉了一圈,最後定在了斂風樓的幾疊竹信之上。
九州八荒之景,萬古千代之風,皆斂一樓中——斂風樓……
懷恩眸光閃動,抓起一根卷軸啪一聲展開,然後,整個人呆住片刻,笑出了聲。
卷軸之內,空白一片,半字皆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