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得知了洪小姐已經醒過來的消息,隊裡的士氣也振奮了許多。眼看着還有半天就到平堰城,大家都少許放下了心來,只等着將人平平安安送到,那麼也不枉平安鏢局這一趟的拼命護送。
潘儒瞧着這平堰城已經不遠,過不多久將看到平堰那獨特的戈壁城牆,他心裡有點兒慌。同爲平安鏢局的鏢師,這次要刺殺三殿下的,可是他們平安鏢局的人,雖說現在隊伍還是靠着他們的勢力平安地在沙漠中行進,可他對三殿下的爲人還並不是非常瞭解,難保他到了平堰城有人接應了不會翻臉不認人。
要說刺殺皇子,那可是欺君大罪。不僅他師弟會送命,他以及小師妹,甚至是整個平安鏢局,都有可能被株連。沙陵皇家的作風,他可是聽說過的,人被掛在炎熱的沙漠中,不僅飽受太陽熾烈的煎熬,更要忍受夜晚殘酷的寒冷,除此之外,更會被可怕的禿鷹蠶食。
這樣陰險狠毒的招數,要說始作俑者,那就是當年將皇帝迷得神魂顛倒,如今位及一國之母的皇后!恐怕正是如此,正是因爲知道東宮一派的嚴酷作風,師傅纔想拼死一搏,助這位三皇子一臂之力,可他又怎能知曉,這三皇子不會像皇后、太子那樣因爲師弟投奔了東宮而置他們與死地?
想起前幾天,師妹受傷之時,他曾經說要帶人先將師妹送回祥符鎮,當時的他是心存感激的,可現在想想,那不過是爲了穩住他們,爲了保全自己的權宜之計,現在的三皇子,若是他與師妹倒戈,加上師弟一派的勢力,他們可謂一點勝算也沒有。他既是一國的皇子,這點兒城府自然是有的。
此次若是就這樣順利到了平堰城,他平安鏢局豈不是變成砧板上的魚肉,任人宰割了?
“不行!”他心下一陣驚歎,“如此,只有趁着現在這機會試探他三皇子一回!”
思慮及此,他並沒有驚動已經熟睡的衆人,獨自一個人趁着夜晚漆黑摸進了後邊車隊的馬車之中。
徐風林渾身被捆綁着
,亦無任何睡意。他絲毫不驚訝潘儒這個時候會再來找他。聽說小師妹已經醒了,他亦鬆了一口氣,彷彿自己身上,又少了一些不應該揹負的罪孽。他從小與潘儒一塊兒長大,他的性格他自然是瞭如指掌,即便再生他的氣,他也不會就這樣放下他不管。
他見潘儒來了,臉上又多了些笑意。“師兄,你終究還是回心轉意了?”
“你最好不要以爲我會原諒你。”潘儒看着他那一臉嬉皮笑臉的樣子就來氣,他可沒有忘記,他對小師妹那一掌,可是真的下手。
“小師妹的事……是我過於衝動,一時沒有掂量好手上的分量才誤傷了她。師兄,我並不是故意傷她的,我只恨你們都不理解我的用心。”徐風林扼腕嘆息道,“我們三個師兄師妹,應該一條心,不是嗎?何必要幫着外人打自己人?”
“幫着外人打自己人?”潘儒聽了這話氣就不打一處來,“你倒是懂道理,通世故。誰在幫着外人打自己人?誰帶着一隊東宮的人來攔截自家的隊伍?誰在自家人飯菜裡下藥?誰出手打傷了自己的師妹?”
“師兄,我這都是迫不得已!要不是你們護送那個該死的三皇子,我又怎麼可能誤傷你們?師兄,現在還來得及,死我一個不要緊,得罪了東宮的人,我們平安鏢局上上下下幾百口人都得完蛋!”徐風林激動地說,一副殺身成仁捨生取義的樣子,讓潘儒看了不禁有些動容。
他細細想來,徐風林雖然做法讓他難以接受,可他說得句句都還算是事實。如今這個不知道打哪裡冒出來的三皇子,自身都難保,怎能保護他平安鏢局的安全?何況,他們公然把徐風林綁了,就是與東宮作對,與皇后作對。既然知道皇后心狠手辣,就能預測到她得知平安鏢局忤逆她的下場。
“你說的,也不無道理。”潘儒思量了一會兒緩緩道,左右踱着的步子中看得出他心裡的矛盾與躊躇,“只是,大丈夫一言九鼎,師傅既然答應了三皇子,要護送他安全到平堰城,就不能
半路反悔,我們做弟子的,不能在外壞了他的名聲。況且,若是我們爲了保命真的做了,今後,即便東宮的人不對我們下手,光憑這件事,我們平安鏢局,也算是毀了,莫說生意沒得做,在江湖上,也無什麼立足之地了。”
“師兄,你糊塗啊。什麼東西比性命更重要?若是連命都沒了,還談什麼仁義,還要什麼名聲?”徐風林不解地搖了搖頭,在他的眼裡,師兄果真是在師傅身邊待久了,人也變得如此迂腐不堪,這些人,難道真的要抱着所謂的氣節客死他鄉,最終成爲一鉢無人問津的黃土麼?
“這件事,你莫要再說。”潘儒擺了擺手,“到了平堰城之後,你想如何都是你的事,不過,在這護送入城的途中,你休想再給我玩什麼花樣。”
說罷,他親身上前去將捆綁徐風林的繩子解開,恨鐵不成鋼地拍了拍他的背,並最終也沒有好氣地瞪了他一眼,“你若是不聽我的,那麼,下次再見之時,就是你我兄弟緣盡之時,別怪我對你不客氣。”
“師兄……”徐風林見潘儒終肯放了他,便有些放心的笑意,正想說什麼,卻被潘儒一臉正經給逼退了回去。
“你手下的這幫人,你可別指望着能帶走。”他從未如此嚴肅地對徐風林說過什麼,可他這一次卻是認真的,“我既然把你放了,也要在三殿下面前有個交代。顧念我們兄弟一場,爲兄的不想眼睜睜看你死,你也別把腦袋伸到我的劍下。”
“師兄,你……”徐風林聽了這話有些氣急,可潘儒卻是一臉無法輕易動搖的神色。他不再嬉皮笑臉地在他面前扯皮,也不再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地期望他能回心轉意,潘儒這回是認真的,他雖然心軟耳根子軟,可也有自己的底線,有他絕對不能挑戰的原則。
他終究是放棄了,趁着夜黑風高鑽入了茫茫的沙漠,在那一片陌生險惡的地方消失的無影無蹤。他知道,從此以後,哪裡都不再是他可以依靠的地方,他回不去了,鏢局也好,東宮也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