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府大樓的會議,最終便是不歡而散。
顧平國拖着疲憊的心來到醫院重病房玻璃外,望着病房內依舊還是面無血色躺着的老父親,心中如倒翻的五味雜陳一般,不是滋味。
董義菲和顧聯席還在病房內照料着,顧聯席雙眼一直堅守着爺爺,倒是董義菲眼角瞥到站在玻璃門外的人影,朝外面望去。看着丈夫的面龐呆滯了幾秒鐘,果斷的不出聲音瞧瞧走了出去。
來到門外,摘下口罩望着顧聯席問道:“怎麼回事?爲什麼中途又突然不見了?”
顧平國看着妻子一副急切想知道的樣子,猶豫了一下,開口還是問道:“爸爸情況怎麼樣?”
董義菲嘆了口氣,眼角朝裡面瞥了一眼:“你走的那段時間裡,爸爸醒過一次,可是醒來後口中卻是一直喊着羅大力,不知道是中了什麼邪,問他他也是一個字都不說。然後又是迷迷糊糊地睡過去了。你說,爸爸這病的一次比一次嚴重,心臟病怎麼就還讓他大腦神智不輕了呢?”
顧平國不知道該怎麼解釋,董義菲口中的羅大力不出意外的話應該就是今天跟他吵起來的羅家友的爸爸。這樣說來,父親莫非真的跟羅大力的死有關?纔會內心歉意的一直喊着這個人的名字?
董義菲捕捉到丈夫眼中閃爍過的不一樣神色,立馬警覺了起來。拉着丈夫的胳膊更加小聲的說道:“是不是爸爸又出什麼事了?”
顧平國望着妻子,無奈之下點了點頭。
“爸爸的一個老戰友今天早上突然去世了,死之前將當年的一件事作爲了遺言。現在政府裡面將這件事看的很重,本來今天早上那個電話是叫爸爸過去的,沒想到爸爸接到電話就直接暈了過去,所以只好我代替過去。”
“是誰?什麼事?”
“馬志鬆,說爸爸在很多年前親手持槍擊斃了一個戰友。當時已經是那個人已經是連長了,而父親還只是一個副連長,所以上面現在開始懷疑爸爸當年爲了謀權私利,才擊斃了那個羅大力,所以……”顧平國說了一半說不下去了。
董義菲不敢相信的望着丈夫的眼睛,極度不願相信的說出那句話:“你是說,顧家將有可能遇到史無前例的衝擊?”
顧平國不說話,只是點了點頭。
董義菲強仍住內心起伏的強烈情緒,表面上故作冷靜的拍拍顧平國肩膀:“不要擔心,回頭我問問我爸爸能不能幫幫忙把這件事擺平下去。”
話畢,二人緘默不語的各自散去。顧平國不忍看到父親憔悴的模樣,獨自一人行走在醫院的走廊之上,好讓自己的內心可以稍微平靜一下。而董義菲也是着急於手頭上事情,望了一眼還有顧聯席照顧的老父親,陰沉着心情走到了一處比較偏僻的地方,撥通了孃家父親的電話。
手機接通,電話的鈴聲響徹了好久,才迎來很久沒有聽到的聲音。
“喂?義菲?”
“爸……”董義菲清了下嗓子,開口道。
董家就只有董義菲一個女兒,所以董義菲嫁到了顧家之後,二老也還是像疼一個沒長大的孩子一樣,時時刻刻關心着董義菲的一舉一動。董父聽出了女兒口吻中的不開心,急忙問道:“女兒,是不是顧家人欺負你了?怎麼今天突然想到這個時候給我打電話?”
“沒,爸爸。你不要想多了,你孫子都快要結婚了,怎麼還以爲我是那種會受氣的小媳婦啊。”董義菲趕忙解釋。
董父聽後在那端哈哈大笑起來。
“爸,你最近一直在忙什麼呀?”
“我還能忙什麼呀,政府裡面又沒有什麼事好做,自然是在家養養花養養草養養小動物。你快點催催聯席和他那個新媳婦生個小娃娃,你公公身體不好,又沒婆婆,你和平國又還在忙事業,我和你媽媽趁着還動的了,也好幫你們帶帶曾孫子。哈哈~”
董父倒是挺會自娛自樂,董義菲聽着電話裡父親爽朗的笑聲都不知道怎麼把手頭上這麼棘手的問題告訴父親,猶豫了半天都還沒有開口,董父便是有些等不及了,思慮了半會之後,主動開口道:“是不是爲了顧家的事纔打我電話的啊?”
董義菲愕然,依舊沒有回話。
董父似乎輕微的嘆了口氣,董義菲擱在耳邊的手機裡緩緩傳來一股氣流聲,可怕的沉默了幾分鐘之後,對方還是傳來了董義菲極度不想聽到的答案。
“這件事我也聽說了,但是爸爸我也無能爲力。聽說這件事是上面直接負責的,或許你們應該找更有權利一點的人才能幫到。”
董父的話無疑對於董義菲來說是一種絕望也是一種希望。最直接的辦法不能用,也只有用間接的方法來了。來到老爺子的病房門口,敲了敲玻璃示意顧聯席出來。
再次拿到那個偏僻的地方,嘆了口氣纔開口道:“兒子,明天就去和菥蓂領取結婚證吧。”
顧聯席一陣驚訝:“爲什麼?”
“不要問爲什麼,反正你聽媽媽就好。兒子乖,以後你就會明白的,再說你和菥蓂的婚禮反正是遲早都是要辦的,這結婚證早一天領和晚一天領有什麼區別嗎?”董義菲臉上表現的盡是泰然自若,讓顧聯席實在捉摸不透。
本來顧聯席就不怎麼想要和郭菥蓂結婚,答應那場訂婚禮也只是爲了爺爺而已,想着事情結束後可以逃得遠遠的,再也不要跟那個女人見面。再加上這兩天郭菥蓂完全變化了的態度,讓他更加厭惡那個女人。
“媽,我其實……”顧聯席想要解釋,卻不想董義菲一個巴掌扇了過去。
顧聯席眼中閃過錯愕,董義菲更是!
但是董義菲心裡明白兒子接下去要說的是什麼,立馬緊了下臉色,板着臉說道:“你怎麼就不聽我話了呢?沒有什麼可是,明天早上九點鐘,你開車準時帶着菥蓂去民政局,我會在那裡幫你們安排好一切的。”
董義菲的舉動讓顧聯席更爲詫異,就算是去領個結婚證,那也沒必要親自去監督吧?難道還怕給她弄了個假的回來不成?
“媽。”顧聯席想再度說些什麼,董義菲卻是單手一揮,示意他不要再說話,轉了個身肚獨自走進了老爺子的病房內。
顧平國一個人落寞的站在住院樓心臟科走廊的盡頭,趴在窗戶上口中答吧的叼着一根菸。醫院不讓抽菸,所以他趴得到比較外面。可是一根剛剛抽完,就有一名護士走過來阻止。
“您好,先生,這是是醫院,禁止抽菸的。”護士小姐板着一張臉,手中拿着藍色文件夾,看起來像是剛剛路過的樣子。看到轉過臉來的顧平國,似乎是見到的火星人一樣好奇了一番,繼續說道:“看你一臉斯斯文文有學識的樣子,怎麼就連這點基礎的道理都不懂呢?”
顧平國一陣尷尬,笑了笑,掐掉手中的菸頭扔了出去,滿臉歉意的說道:“對不起,我知道了。下次一定不敢了。”
護士一陣嗪鼻,輕蔑的眼眸一瞥說道:“還敢有下次,我看你就是光有鮮豔的外表,這裡面呀,什麼都不是!”
說完,哼唧哼唧的走開了。
顧平國望着白衣護士的背影,卻有種微微諷刺的感覺。原來這個社會並沒有他所認識的那般完美而已。
顧聯席被母親的命令壓抑的有些難受,遂也是繞着走廊隨便走走而已。醫院的天花板被掉的有些低了點,顧聯席只覺得越走,胸口就悶,直到看到窗戶口發呆的父親,便疾步走了過去。
“爸爸。”顧聯席喊道。
顧平國回過身,看着走過來的兒子,問道:“有什麼事?你媽媽呢?在照顧爺爺嗎?”
顧聯席聽聞,點了點頭,來到父親的跟前。見到窗戶口的那些菸灰痕跡,便知道父親一定是抽過煙了,遂問道:“爸爸,你也有心事?”
顧家兩個男人對望一眼,不自覺的嘆了一口氣,眼眸紛紛朝窗外望去,心中各自盤算着自己的事情。
“媽媽剛剛突然叫我明天早上九點鐘和菥蓂去民政局領結婚證。”顧聯席率先開口道。
顧平國眼角略微閃過一絲驚訝,片刻之後便迴歸了正常,點點頭對顧聯席說道:“你媽媽叫你這麼做應該是有原因的,你就照做好了。”
“可是……”顧聯席有些委屈的說道。
原本媽媽叫他這般做,他便是心裡有些不甘,本想可以從爸爸這邊能夠得到什麼慰藉,卻不想父親竟然冒出這樣一句話來,遂又問道:“爸爸,就連你也不知道媽媽爲什麼要這麼做嗎?”
“兒子,相信我跟你媽媽。我們做這些都是爲了你好,你照做就是。”
“但是,你不知道這兩天菥蓂的態度,完全就是改了個態度。就連爺爺也……”顧聯席說到一半,卻不知該如何講下去,只覺得他現在的腦中全都是對郭菥蓂反感的一面。
顧平國無奈的望着兒子煩躁的臉,卻有話不能說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