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歡坐在那裡,一直沒有吭聲。只是睜大眼睛,一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模樣。
所謂孟子良的悲傷,蘇露露的薄情,和葉大少又有什麼關係呢。這正應了魯迅先生的那句話:人類的悲歡並不相通,我只覺得他們‘有趣’。
剛巧不巧,葉歡在最不該開口的時候開口了,一句話,把所有人的視線吸引到自己身上。
“你怎麼不問我呢,我有意見。”
秦樹和孟子良赫然擡起頭,詫異的看着葉歡。秦樹的眼睛是悲憫,悲憫葉歡的不自量力。孟子良的眼神是感激,感激葉歡此刻爲自己出頭。
“你有意見,你憑什麼有意見!”方如玉一時也沒搞明白狀況。
葉歡呵呵笑笑,目光盯着蘇露露,有意無意卻是掃了一眼方如玉。
“所謂天下之物,有德者居之。蘇小姐如此漂亮,大家都是男人,難道我就不動心嘛。所以,我有意見。”
樑紅凱心底嘆口氣,葉歡真也太自不量力,竟然敢和方如玉爭,方如玉在京城的勢力,就連樑家也要讓他三分。
而葉歡爲何如此膽大包天,他心裡也是理解的。葉歡肯定是覺得,和樑家關係不錯,並且,前不久他治好了樑火飛,所以樑家要替他出頭。
可是,如果你得罪的是一般人,樑家可能會管管。但是,這次對方可是方如玉,你真覺得,憑你和樑家的那點關係,值得讓樑家得罪方如玉嘛。
“你少多事!”樑紅凱呵斥了一聲,表情十分厭煩。
方如玉倒是還夠冷靜,開口道:“凱歌,你們認識?”
“算是認識吧,唉……”樑紅凱嘆了口氣,心裡是煩死了葉歡這門窮親戚。
方如玉看到樑紅凱的表情,已經知道葉歡和樑家的關係算不上有多好。
那麼,方如玉也就放心了。
他笑笑,衝葉歡道:“既然你和凱歌認識,我就不能不給你面子!剛纔你那句話,我算你沒說,這件事和你沒關係。”
葉歡呵呵笑笑,翹起二郎腿:“愛美之心人皆有之,我對蘇小姐一片傾心,怎麼能和我沒關係呢。”
孟子良此刻是心痛如絞,終於明白,無能爲力是一件多麼痛苦的事情。而蘇露露臉上卻有些神采飛揚的感覺。手輕輕環着方如玉的胳膊,低低道:“方少爺,我不認識他的。”
“聽見了沒有,人家根本不認識你,你單相思有什麼用。”方如玉表情十分無奈,衝樑紅凱道:“凱歌,你這個朋友,怎麼這樣!”
“我沒有這個朋友!”樑紅凱大手一揮,衝葉歡道:“夠了,你在這個樣子,沒人能管的了你!”
葉歡面不改色,輕輕一挑眉毛道:“看來你覺得你面子還不小,能管我的事情,你可知道,世界雖大,敢說這句話的人,可是不多?”
“好好好!”樑紅凱氣得是五內俱焚,他以前只知道不識擡舉這四個字,現在總算是見到不識擡舉的人。
他衝方如玉道:“方少,這件事我管不了,也沒資格管,你愛怎樣怎樣吧!”
說罷,樑紅凱大踏步的離開了,氣得差點跌倒。
方如玉也無奈的看着葉歡,道:“你這個人,怎麼不識擡舉呢,你看把凱歌氣得,他可是爲你好啊。”
葉歡笑笑:“不勞他費心了,聊聊咱倆的事吧。說實話,這姑娘我看上了,你劃條道。”
方如玉皺起眉頭,此刻也明白什麼,突然道:“哥們,你是找茬對吧?”
“喔,看出來了,是又怎樣!”葉歡笑笑,忽然伸出手,將蘇露露拽了過來,道:“這姑娘本大少留了,你想怎樣吧?”
“找死!”方如玉口中迸出兩個字,本來文靜的眼神,頓時變得陰狠起來。他衝身邊兩個保鏢揮揮手,道:“動手。”
兩個人高馬大的保鏢向葉歡走來,葉歡微微眯起眼睛,目光卻是看着方如玉,心道:“不說其他,今天先給方鐵敖來個斷子絕孫不可。”
“住手!”
一道突兀的聲音突然響起,衆人循聲音看去,只見藍菲菲從外面走了進來,橫眉冷對着方如玉。
衆人詫異的發現,方如玉的表情有些緊張,口中結結巴巴道了一聲:“姐……”
衆人一怔,隨即睜大了眼睛。這個藍菲菲竟然是方如玉的姐姐。
“滾。”藍菲菲什麼話都沒有,口中只說了一個字。
剛纔凶神惡煞的方如玉,此刻見到藍菲菲,卻像是老鼠見到貓一般,帶着自己手下兩個人,蔫蔫的走了。
藍菲菲重新坐下,衆人看她的表情,都有些詫異。
“方如玉是我舅舅的兒子,是我表弟,他從小就這個樣子,葉先生您別和他一般見識。”藍菲菲衝葉歡道。
“沒有,沒有……”葉歡笑着擺擺手,心中在尋思着。藍菲菲既然是方如玉的表姐,那麼她的身份也就很清晰了——她是方鐵傲的外孫女。
葉歡呵呵笑笑,表情如沐春風。剛纔自己還在尋思,有緣千里來相會,不是冤家不碰頭。自己和藍菲菲究竟是有緣,還是冤家?
現在看來,一切都很清晰了。
這不是有緣,而是有怨。
“真好,真好……”葉歡笑着。
五人重新坐在一起,暫時保持了安靜。但此刻的氣氛,和剛纔已經有了不同,現在顯得有些詭異。
詭異的原點有兩個,一個是孟子良,一個是蘇露露。
孟子良心中的悲痛是可以想象的,此刻他沒有憤怒,只有呆滯,呆呆怔怔的坐在那裡,三魂七魄好像被人抽走了一般。
蘇露露倒是還自然些,假裝臉上的平靜,恍惚一切都沒有發生。
秦樹其實內心也有些陰暗面,孟子良此刻是定時炸彈,自己不敢再碰了。不過忽然間,他卻覺得自己和葉歡的關係親近了許多。
“葉哥,你剛纔膽子太大了,不過我也真有點佩服你,方如玉你也敢惹,你是不知道他是什麼人!”
葉歡笑笑,道:“那是因爲啊,你們不知道我是什麼人。”
“這……嗯,呵呵……你還真是會開玩笑。”秦樹幹笑兩聲,道:“這次多虧了菲菲,要不然你今天恐怕都不易走出去。葉哥,咱倆對脾氣,我有句話勸你:京城不是別的地方,隨便丟快磚頭,都能砸出幾個大人物。我知道你們教書先生,都有些書生意氣,但這裡,書生意氣沒什麼用!”
“待會兒我姐姐來了,我……”
說着,秦樹眼前一亮,衝遠處揮手道:“姐姐,這裡,這裡!”
一個身着職業裝的女人走來,下巴上一顆硃砂痣十分明顯。
“姐姐,我給你介紹一個人,是我的鐵哥們……”
葉歡和葉雪也不得不回過頭來,待看清身後這人時,兩人都是一怔。
對面這女人表情也是有些呆滯,眼神裡流露出幽怨。
秦樹怔了怔,道:“怎麼,你們認識?”
葉歡嘆口氣,他和麪前這女人,可不是認識這麼簡單。
因爲面前這女人不是旁個,正是秦念卿。
剛纔秦樹說,他的姐姐在京城很有身份,經營一家化妝品公司。葉歡心裡也想起了秦念卿這個名字。但他見過秦念卿的弟弟,並不是秦樹。
此刻才恍然想起,秦念卿似乎對自己說過,她有個堂弟,關係很不錯,只是年紀還小,還在大學讀書。
卻是沒想到,這個人正是秦樹。
“你也來了。”秦念卿輕輕道了一聲。
“來啦。”葉歡嘆口氣。
二人的關係,沒有聲張,秦念卿坐下來後,也沒和葉歡說幾句話。
但是,這世間很多東西,並不需要說出來。
葉歡和秦念卿坐在一起,葉歡含羞帶愧的表情,秦念卿落在葉歡身上的幽怨目光。
秦樹又不是傻瓜,怎麼會看不出來呢。別說秦樹,就是葉雪,藍菲菲,蘇露露也看出來了些東西。
當然,孟子良還沉浸在巨大的悲痛中,眼前的一切,視若無睹。
秦樹低着頭,內心陷入巨大的困惑。他覺得自己要重新估計葉歡的身份了。剛纔還說要擡舉葉歡,讓姐姐給葉歡一個代理。
但以目前的情形看來,葉歡似乎不需要自己的擡舉,他直接是和秦念卿有一腿啊。
哼,說不得有好幾腿呢!
現在在想想自己剛纔說的那些話,呸,還真是丟人吶。人家兩個早睡在一起了,還你妹用自己擡舉。
一張桌子上,氣氛變得格外詭異。所有人都低頭不吭聲。
這個時候,老壽星樑火飛終於從裡面走了出來。
本來熱鬧的宴會廳,突然變得安靜下來。大家都看着樑火飛。
樑火飛面對衆人道:“今天來的都是朋友,難爲你們還能過來,看我這個老頭子。”
“不過,今天來的人雖然多,但我要格外的感激一個人,如果沒有這個人,我今天不會站在這裡,也沒有資格過什麼八十大壽。所以現在,我要特別的感謝這個人。”
衆人都屏住呼吸,心中又有些好奇,樑火飛這麼鄭重其事說的這個人,究竟是誰呢。
在鴉雀無聲,落針可聞的時候,大家聽到樑火飛道:“葉歡,我的孩子,你在哪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