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浩看了看腕上的夜光錶,輕輕道:“這上面蚊子太多了,你下去吧。”
周虹卻眨巴着亮晶晶的眸子輕笑道:“我還想等着看老虎呢。”
楊浩露出一絲苦澀的微笑:“你看不到它的。”
“爲什麼?”周虹訝異道。
“因爲不知道它什麼時候會來,也不知道會從哪裡來。”
“白天你不是說它會到那個水潭邊來喝水嗎?”
“是的。”楊浩點點頭,同時又有些懊悔,自己怎麼就忘記了這麼重要的細節呢?看來還是女孩子細心。
他收起了心猿意馬,專心致志地用望遠鏡觀察着山林裡的動靜來,主要就是水潭邊,也就是他下了獵套的地方。他知道,老虎都有自己習慣了的道路,如果這裡真是它喝水的地方,它一定還會再來,而且是循着老路來!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山林裡卻是靜悄悄,沒有一點動靜,水潭邊用做獵套的大樹也依舊好好地立在那裡,紋絲不動。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難道是自己判斷錯誤?那只是一隻過路虎,不是坐地虎?也有可能壓根就不是老虎!
可是昨天晚上從自己宿營的小溪邊到吳小文他們露宿的樹林裡,再到大本營,包括唐金花老師在內,全營地的人都聽到了它的叫聲,甚至還找到了它捕食麂子的證據——麂子的血肉和毛髮,還有它自己的糞便!
難道這一切都是錯覺?他們又將陷入“周老虎”的尷尬中?華南虎確實已經絕跡多年,林中之王永遠悲劇性地告別了我們的世界?
周虹輕輕地發出了鼾聲。楊浩拿過睡袋,想給她蓋上(剛纔他趕她下去,她不肯去,他只好要她鑽到睡袋裡,既可以讓身子暖和暖和,又可以躲避蚊子的攻擊,但她委婉地拒絕了,說是要把睡袋留給楊浩自己,楊浩無奈,只得作罷)。
沒想到周虹又睜開了眼睛,眼裡露出一絲異樣的驚恐:“它來了!”
楊浩吃了一驚,輕聲問道:“什麼來了,你在做夢嗎?下去睡吧。”
“不,它真的來了!”周虹卻坐直了身軀,更加驚恐地抓住楊浩的手,楊浩明顯地感覺到她的身體在微微顫抖。
她爲什麼這樣緊張?
楊浩又抓起望遠鏡瞭望了一下水潭邊,接着環繞營地將四周望了個遍,依舊什麼也沒發現。
忽然瞭望塔輕輕晃動了一下,象是有三、四級風吹過,但是樹葉卻紋絲不動,臉上也沒有任何風吹過的感覺。
這是怎麼回事?
“我怕!”周虹卻渾身劇烈一顫,摟緊了他的身軀。
楊浩很奇怪,不知道周虹怕什麼?
怕老虎嗎?她口口聲聲說要見老虎,照理應該不害怕纔是。
如果不是怕老虎,那她又是怕什麼?
楊浩用手電往營門口站崗的人照去——此時是午夜一點多鐘,應該是蝦皮、農民、大頭他們值班了。
果然是蝦皮他們三個趴在營門口的戰壕裡,身上蓋着樹枝僞裝,抱着槍在那裡打呵欠,營門也依舊關得好好的,那根撐門的大木棒穩當當動都不動。
蝦皮被手電光照清醒了,一邊以手遮擋,一邊問道:“可司,有什麼事?”
“你們沒發現什麼吧?我覺得瞭望塔好象被人蹭了一下。”
“蹭了一下?不會吧?我們都呆在這裡,沒有人到過瞭望塔下。”
“這就奇怪了,難道是我的錯覺?”楊浩用手電又將營地內照了個遍,依舊是什麼也沒發現。
真是怪事!
他打了個呵欠,也有了一些睡意。再看周虹,卻已經睡着。
戰壕裡,黃偉波碰了碰農民道:“今天晚上有點安靜啊,怎麼聽不到那‘活計’的吼聲了?”
農民笑道:“我懷疑它是不是隻是路過這裡,今天晚上已經到別處去了?”
“要真是這樣那是阿彌陀佛。”
“怎麼?你不想逮住它?”
“逮住它?憑咱們這幫烏合之衆?再說咱們這槍只能當鞭炮聽響聲,能不能嚇得了它還是個問題呢。”
“說的也是,但願唐老師他們能多領些子彈來,咱們明天就可以進行實彈射擊的訓練了。”
楊浩強撐着眼皮,仍然專注地盯着着山林、盯着水潭、盯着獵套……
望遠鏡裡的景色依舊單調,除了泛着紅外光的山嶺、樹木、雜草,看不到任何動物的活動,也聽不到動物們慣常的吼叫聲。更不要說看到老虎了。
總之,今夜的山林是一片安靜。
過分的安靜,令人不安的安靜。
不知不覺長夜已經過去,天邊露出了曙光,楊浩再看看獵套,仍是空空職也,連個鬼影子也沒有一個,他真的懷疑了,那隻老虎真的只是過路的?也許它昨天就已經離開了這片山林,到別的林區去了?
不可能!根據父親傳授的經驗,他判斷這絕對是一隻坐地虎,這裡就是它的狩獵區,它只會在這一帶轉悠——這些年由於退耕還林,大批山林得到了保護,原始生態也逐漸恢復,這裡的食草動物已經開始大量繁衍,這都爲大型食肉猛獸提供了食物源。
不,它是不會放棄這片山林的!它一定就在這附近!
可是爲什麼一個晚上都聽不到它的叫聲?也不見它來喝水?難道昨天那隻麂子就讓它吃飽了,它今天懶得出窩覓食?
躺在他懷裡的周虹忽然哎呀了一聲,睜開了兩泓秋波。她睡眼星鬆,嘴角還流着一點香涎,似乎仍未睡醒。
她擡起頭,發現楊浩正深情地俯視着她,不由臉上一紅,微嗔道:“這樣看着人家幹什麼?老虎來過了嗎?”
她嘴裡這樣說,嘴脣卻努了上去,似乎是希望楊浩吻她。
楊浩的心咚咚跳了起來,情不自禁彎下了頸子,將朱脣湊了上去……
就在快要捱上周虹的櫻脣的時候,他卻又終止了自己的動作,別開了頭。
周虹眼裡露出一絲嗔怨,理了理有些蓬鬆散亂的長髮,輕輕道:“我下去了……”
“嗯。”楊浩有些慌亂地應道。
周虹慢慢地爬下了梯子——爬下一半的時候,她看見了坐在戰壕里正吃驚地看着她的錢衛東。錢衛東是值凌晨四點到天亮這段時間的班。他可笑地張着嘴巴,人幾乎呆住。他怎麼也不相信他的“馬仔”竟然又和別的男生單獨呆了一夜!
一股妒火在胸中燃燒起來,拳頭掐得格格響,但他表面上卻裝作若無其事,別開了臉去,假裝什麼也沒看見。
“我的褲子!誰把我的褲子藏起來了?”營地裡忽然暴發出一陣歇斯底里的喊叫——是猴子謝可。
“你的褲子怎麼了?誰把你的褲子藏起來了?”衆人紛紛驚奇地問道。
“山坡上有一條褲子,你去看看是不是你的。”楊浩在瞭望塔上叫道。他早就用望遠鏡看到了山坡上的草叢裡躺着一條褲子,他正感到奇怪,營地裡已經翻開了鍋。
“誰把我的褲子拿到山上去了?”謝可罵罵咧咧地跑出營地去撿褲子……
“昨天晚上帳篷裡進來好多蚊子,是誰放進來的?”唐軍高聲叫道。
龍運鵬道:“該不會是我們換崗時誤放進來的吧?”
“不會!我們換崗時都小心翼翼將帳篷門拉好了的!”黃平武道。
大頭忽然叫道:“是衡其!昨天晚上只有他一個人沒有輪到放哨,我還看見他出去了好幾次,鬼鬼祟祟的,也不知道幹什麼?”
“對,你這個傢伙就是不老實!謝可的褲子肯定也是你拿到山上去了的!”大家異口同聲遣責衡其。
“冤枉!”衡其大叫道,“我不過半夜起來去帳篷背後拉了一泡屎而已,我起來時就發現帳篷門敞開着,我還以爲是你們換崗時粗心大意沒關好呢,我還特意爲你們關上,你們怎麼反而怪我呢?至於‘猴子’的褲子,那更是冤枉!深更半夜我連營門都不敢出,怎麼會把他的褲子拿到山上去呢?”
“不是你是誰?難道是‘鬼’?”沒人相信衡其的辯解。
“哎呀,我的鞋,我的鞋不見了!”女生帳篷裡又傳出了驚叫。
“我的頭髮盤得好好的,怎麼被人解開了?”
“誰又把這裡翻得亂七八糟的?”黃偉波在堆放生活物資的帳篷裡叫道。
大家擁進去一看,果見裡面的東西翻得亂七八糟,吃的東西扔了一地。
有廳罐頭被踩扁了,一個吃了半邊的蘋果也扔在角落裡,盛着剩飯的鋁鍋裡竟然還拉着一泡新鮮的屎,人的屎!
這時謝可已撿了他的褲子回來,他的褲子被抓得滿是洞眼,根本不能穿了。而且褲子裡的錢也被撕得粉碎,撒了滿山坡。
這時,付瓊英也在籬笆外邊找到了她的白色旅遊鞋,其中一隻已被撕成了兩半!
此外每個人都發現自己的東西被動過,或者亂扔在地,或者換了地方。
周建軍這時找到了理由,振振有詞道:“這是我乾的嗎?我會搞這樣的惡作劇嗎?”
大家都楞住了。
是啊,這是誰幹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