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風在吹,球在飛

拉科魯尼亞俱樂部成立於1906年,是西甲的老牌勁旅。在四十年代後期開始陷入低迷,幾度沉浮於甲乙聯賽之間,直到上賽季才重返甲級行列。但或許是因爲球隊自負歷史悠久,對幾十年前曾經獲得過的一些還算輝煌的戰績念念不忘,他們總是以豪門自居,認爲球會應該與皇馬、巴薩兩大超級俱樂部獲得相同的位置。

正因爲這些看上去有點可笑的因素,里亞索爾球場倒真的變成皇馬、巴薩兩大豪門最不願意踏足的客場——每當兩位西甲巨人做客里亞索爾時,必定會遭到主隊最頑強的抵抗;所有拉科球迷最強烈的敵意!

1990年4月18日夜21點正,第89屆西班牙國王杯決賽在里亞索爾打響!

兩支決賽球隊的相逢堪稱百年難得一遇!

全世界最富盛名的豪門班霸之一的巴塞羅那,對戰來自西班牙北部最寒冷小城的半職業球隊努曼西亞,這本身就足以吸引全世界無數球迷的目光!

假如說全西班牙有一百萬球迷在關注這場實力相差懸殊的比賽直播,那麼其中至少有五十萬球迷在期待豪門巴薩奪取一場酣暢淋漓的大勝——剩下的一半球迷大多都是巴薩死敵皇馬的球迷,他們當然希望老冤家能步皇馬的後塵,栽倒在努曼西亞的腳下,也變成世界足壇的一大笑柄!

但是,包括皇馬球迷在內,所有人都清楚——早就對外高調宣稱必將以最嚴肅認真的態度打好這場決賽的巴塞羅那幾乎沒有失敗的可能!

當一家球星雲集的超級豪門願意放棄所有的驕傲,傾盡全力去對付一支廝混於半職業的丙級聯賽,幾乎所有球員都是兼職的業餘選手,此前根本無人知曉的毫不起眼的小球隊時,其實已經等於提前宣判了對手的死刑!

也許世界上只有一個地方的球迷纔會無比固執地認爲努曼西亞一定會再次創造奇蹟,把外觀華麗的國王杯搬回家去……

今夜,經濟並不富裕的索里亞小城大概有兩千居民自掏腰包和他們心愛的球隊一起趕到了里亞索爾!

他們帶來的是那座古香古色的小城,四萬多名鄉親父老的鼓勵與期望!

他們要在現場親眼目睹就像一條小舢板的努曼西亞,是怎樣撞翻好似一艘巨型遊輪的強大對手!

只有他們堅信奇蹟一定會在今夜誕生……

里亞索爾球場在今夜變成了努曼西亞的主場——拉科的球迷全部自發無條件地將槍口對準了巴薩!

在今夜,所有拉科球迷都是努曼西亞最忠實的粉絲;在現場觀戰的四千多名巴薩球迷只能鬱悶的被淹沒在全場三萬多努曼西亞“鐵桿球迷”的歡呼聲中而無可奈何的憋屈着!

(早在努曼西亞淘汰皇馬殺入決賽後不久,拉科俱樂部便公然宣稱本場比賽所有門票銷售一空!原本打算組織聲勢浩大的“啦啦隊”奔赴里亞索爾的巴薩球迷只得就此無奈作罷……)

觀衆席上掛着幾條巨大的橫幅,上面寫着“努曼西亞加油,今夜我們將與你同行”、“狗屎巴薩,這裡就是你們的地獄”諸如此類的強大口號。

拉科球迷對豪門習慣性的敵視,讓今夜的里亞索爾變成了努曼西亞的主場;少年阿寶當仁不讓地成爲了今夜最閃亮的明星。當兩隊球員並排入場,現場播音員介紹雙方的首發陣容時,阿寶獲得了全場觀衆最響亮的吶喊支持;這與巴薩一干球星無一例外收穫的巨大噓聲形成了強烈的反差!

球迷們近乎偏激的支持的確給努曼西亞帶來了巨大的鼓舞;但見慣了大場面的巴薩球員顯然準備得更加充分。他們完全無視現場球迷的干擾,從比賽的第一分鐘開始就佔據了場上的主動……

不再傲慢自大的巴薩踢得異常穩重,球星們嚴謹地遵守着既定的戰術,不急不躁地向對手半場推進。

努曼西亞毫無意外地再次選擇了“191”陣型,所有創造奇蹟的希望全部寄託在獨自頂在攻擊線上的阿寶身上,其餘的球員在本方半場嚴陣以待,就像一羣瞪着血紅雙眼拼死抵抗雄獅猛虎守護家園的餓狼!

阿寶清楚的知道今夜自己等同於是在孤軍奮戰,他必須要把握住可能出現的萬分之一的機會,給予強大的對手致命一擊!

比賽開始的哨響之後,阿寶依然選擇了曾經幫助他迅速在ac米蘭站穩腳跟的“攪屎棍”戰術,試圖在巴薩的半場通過永遠不會疲倦的跑動和拼搶,創造出虎口拔牙的機會。遺憾的是,巴薩顯然專門研究過努曼西亞唯一一名“球星”在意大利令人印象深刻的傑出表現,像那不勒斯一樣,輕而易舉地便化解了阿寶的威脅。

在崇尚進攻,追求技術,講究傳切配合的西甲賽場上,個頂個身懷絕技的巴薩球星之間的配合幾乎是天衣無縫!這讓孤軍作戰的阿寶看上去愈加狼狽,只能用疲於奔命來形容他的處境。

更何況,今夜的巴薩決定給阿寶送上“巨星級”的最高待遇——中場防守悍將,巴薩場上的核心球員之一的巴克羅,紆尊降貴地成爲了阿寶的“專職保鏢”,與其形影不離!

面對西班牙國家隊主力球員的特殊關照,阿寶感覺壓力很大!

巴克羅體能充沛,速度較快,經驗豐富,防守能力上佳,幾乎是寸步不離的貼身盯防令阿寶難有作爲。再加上孤軍奮戰的阿寶可不僅僅要對付一個巴克羅,還有費雷爾和阿莫爾等一班悍將——巴薩顯然是精心制定了專門針對他的防守戰術,這讓經過意甲賽場的艱苦錘鍊,今非昔比的寶哥沒有英雄用武之地,一籌莫展。

時間在悄然流逝,努曼西亞的半場彷彿變成了一架巨大的絞肉機——快遞員、搬運工、伐木工人、餐廳侍應、馬桶推銷員們用血肉之軀在與巴薩的球星們頑強抗爭!

孔特拉斯教練的戰術意圖簡單明瞭,唯一的要求就是無論如何都要儘可能拖延巴薩進球領先的時間;只有巴薩的進球來得越晚,努曼西亞獲得機會的概率就越大。

然而有備而來的巴薩球星們並不急躁,進攻組織得猶如行雲流水,節奏控制得無懈可擊,有條不紊的慢慢消耗着破釜沉舟,殊死一搏的對手的體力;場上的控球率一度竟達到了令人震驚的87%對13%!

隨着時間的推移,幾乎拿不到皮球的努曼西亞球員們體力消耗嚴重。有過世界足壇頂級豪門大賽對決經驗的阿寶敏銳的判斷出照此下去,下半場比賽將會演變成一場真正屠殺!

看來巴塞羅那早就預料到努曼西亞蒼白的戰術;他們早就決定在下半場纔會真正放開手腳,終結比賽!

巴薩要的不僅是一場勝利,他們還要徹底擊垮對手!讓努曼西亞在完全無力抵抗的情況下摻雜蹂躪,被轟殺成渣!!

儘管阿寶看穿了巴薩的戰術意圖,但根本無力去改變什麼——難道他要大聲告訴隊友巴薩是在故意消耗你們的體力,不要再繼續玩兒命的拼搶嗎?

如果真是如此,只要努曼西亞的糙哥們稍有鬆懈,那麼巴薩球員就會立刻改變戰術,毫不留情的展現出僅次於皇馬的強大攻擊力,瞬間撕碎努曼西亞的防線,讓對手死無葬身之地!

冷靜!冷靜……

阿寶神情嚴肅,不斷提醒自己控制情緒,保持頭腦清醒,思考對策;腳下的移動速度可沒有絲毫減弱,依舊一刻不停地在巴薩的半場追逐着皮球。

現場觀戰的球迷早就看出努曼西亞毫無還手之力的窘迫;他們在失望的嘆息中很快就明白了這場等級相差有如天壤之別的對抗,最終的勝利只會屬於巴薩。

於是,心知肚明奇蹟終究不會再次誕生而感覺失望的球迷們開始將一肚子悶氣發泄在明明佔盡優勢,卻遲遲不展開全面進攻的巴薩球員身上——噓聲、謾罵、憤怒地咆哮、此起彼伏的嘲笑,匯成連綿不斷的巨大聲浪,一股腦的傾瀉而出!

數千名巴薩球迷當然要竭力維護自己的球隊,他們脖子上青筋暴露,面紅耳赤的揮動手臂,向距離較近的敵對球迷進行反擊;雖然小範圍的摩擦還沒有升級到很危險的肢體上的衝突,但是愈演愈烈的口水大戰足以令現場的安保人員繃緊神經,如臨大敵!

在雙方球迷狂噴口水,各自發泄不滿的爭吵中,場面沉悶的上半場比賽結束了。雙方球員們向更衣室走去——巴薩球員們氣定神閒,偶爾瞟向對手的目光中不自禁的流露出壓抑已久的一絲殺氣。而努曼西亞的球員們除了跑不死的阿寶和守門員之外,其他所有球員粗重的喘息都像經過長途跋涉,瀕臨崩潰的戰馬一樣,步履沉重,汗如雨下!

整個上半場比賽都很平靜的坐在教練席上,世界足壇的不朽傳奇,荷蘭足球史上最偉大的絕對巨星,巴塞羅那歷史上的英雄,如今的球隊主教練約翰·克魯伊夫平靜的走進球員通道,隱隱散發出勝券在握的強大自信!

阿寶看着這位曾經被自己無恥偷竊過的傳奇巨星,眉頭緊蹙,沉默的跟在後面走進了里亞索爾狹窄的更衣室……

更衣室裡除了隊友們粗重如牛的喘息聲一片死寂,氣氛壓抑,令阿寶感覺非常不適——空氣中瀰漫的是一種悲涼無奈的氣息;阿寶知道這是因爲他的隊友們開始萌生出放棄的念頭。

孔特拉斯勉強說了幾句鼓舞士氣的話,便緊鎖雙眉離開了更衣室。對於一名半職業球隊的主教練來說,目前的糟糕狀況已不是他這個半路出家的業餘教練所能改變的了。

在實力差距如此巨大的比賽中,即便是超級豪門的名帥也不見得會有什麼辦法扭轉乾坤!

與生俱來的不甘心失敗,拒絕投降的本性驅使着阿寶的鬥志越燒越旺!

我該怎麼辦?我必須要做些什麼!

突然,他的腦海中閃出一些許多年前令他在電視機前一躍而起,爲之瘋狂喝彩的進球畫面!

一個瘋狂的念頭無法抑制的浮現出來……緊接着,他的腦海中又出現了另外一個更加瘋狂,可以說是卑鄙的邪惡想法!

阿寶的目光乍然閃亮,眸子深處現出一抹狠厲的殺機!他起身將自己所謂的鋒線搭檔拉到更衣室的角落,在夥伴的耳邊竊竊低語着什麼……

十五分鐘後,努曼西亞的球員們回到了場上。中場休息時已經有大批的軍警進入了球場,嚴陣以待;球場的播音員也對着麥克風不斷反覆提醒着球迷要剋制情緒,保持冷靜;現在里亞索爾緊張的氣氛平靜了許多。

整個上半場比賽幾乎沒有越過中線,一直在參與防守的努曼西亞前鋒神情古怪,略顯忐忑的看了看阿寶,欲言又止。阿寶遞過去一個鼓勵的眼神和微笑,隨即別過頭,望着巴薩的球門怔怔出神。

這時巴薩的球員們魚貫而出,大多神情振奮,摩拳擦掌,狀態顯然和上半時截然不同——中場休息時,克魯伊夫終於下達了大舉進攻的指令;這讓在球迷的噓聲和嘲笑中憋了一肚子悶氣的巴薩球員們迫不及待的各就各位,磨刀霍霍的準備放開手腳大幹一場!

主裁判在看手錶,哨子已經含在了嘴裡。

阿寶悄悄地向後退了兩步,眯着眼睛盯着對手的球門。

巴薩的隊長,一代門神蘇比薩雷塔在小禁區外和阿貝拉多說着什麼;然後他忽然又向前走了幾步,大聲向巴克羅和費雷爾喊了幾句……就在這時,裁判的哨子響了!

主裁判的哨音重新點燃了現場球迷的熱情;在吶喊聲中,阿寶的鋒線搭檔把球輕輕一撥;只見阿寶猛地衝了過去,運足全身力氣掄起右腿,迅猛絕倫的踢中了緩緩滾動的皮球!

一陣風吹過里亞索爾球場,阿寶額前的幾縷烏黑閃亮的髮絲隨風輕揚;他的目光緊緊盯住破空而去的皮球,靜止不動如一尊雕像!

風在吹,球在飛……

站在禁區邊緣的蘇比薩雷塔愕然發現破空而來的皮球,大腦出現了一瞬間的空白。牢牢佔據着西班牙國家隊的一號門將位置,當今西甲賽場無可爭議的頭號門神此生還從未見過如此莫名其妙的中場開球!

隨着裁判哨響陣型集體前壓的巴薩球員們看着高高飛起,劃空而過的皮球同時停下了腳步,同樣感覺到莫名其妙。

風在吹,球在飛!

黑白相間的小小皮球好似乘風而去的精靈,速度極快而又平穩的飛向巴薩的禁區。在一剎那的茫然空白後,陡然清醒過來的蘇比薩雷塔背對球門急速後退,兩步之後完成轉身,齜牙咧嘴的撲向已經越過他頭頂,正在向球門飛去的皮球!

風在吹,球在飛!!

皮球乘着風開始高速下降!

蘇比薩雷塔的身體已經與草皮平行,合身撲向沿着一道完美拋物線軌跡墜落的皮球;然而,在這電光火石的一瞬間,身經何止百戰的蘇比薩雷塔一向堅定自信的眼神流露出了深深的絕望!

那顆見鬼的皮球降落的位置剛好距離蘇比薩雷塔已經伸展到極限的手臂前一米處!

就是這短短一米的距離,變成了咫尺天涯;視線中的皮球彷彿在遙遠的天邊,可望而不可及!

蘇比薩雷塔撲倒在草皮上的身體發出一聲淒涼的悶響;僵硬的伸直手臂,絕望而木然的看着彈地而起的皮球像一隻頑皮而充滿愉悅的小精靈跳進了空蕩蕩的球門,蹦躂了幾下,最後悠然自得的停在了球網的右下角!

里亞索爾的吶喊聲戛然而止,餘音未消……僅僅停頓了半秒鐘,隨即爆發出震耳欲聾的歡呼喝彩,龐大的聲浪似乎要驚散滿天的繁星!

巴薩的球員目光茫然;巴薩的球迷目瞪口呆!

克魯伊夫難以置信的捂着嘴巴;孔特拉斯像個瘋子一樣手舞足蹈!!

阿寶嘴角一翹,傲然得意地微笑;高高舉起雙臂,站在球場的中心,目光掃過偌大的球場,就像一位戰無不勝的國王……

(熬夜寫了近五個小時,睡眼惺忪。結果準備上傳時點錯了功能選項,一下子全沒了!嚇得趕緊重新打開文檔,發現少了一半;不幸中的萬幸是碼字的過程中提前保存了一次,這纔沒有全軍覆沒!捶胸頓足的罵了幾句,只好憑着記憶抓緊時間把丟的字補回來,又強撐着多熬了一個小時,實在是頂不住了!本來想發個大章的,沒想到……腦子很混,就不再修改了,容我回頭再檢查吧!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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