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與渡厄等三大高僧交手,龍小寶本就沒有拼死戰而勝之的心思,反倒存了幾分讓南少林羣僧見識一下明教衆高手各擅所長的念頭。他先令韋一笑向三大高僧呈上名帖,用意無非就是想乘機顯示了一下“青翼蝠王”舉世無雙的輕功。但見韋一笑躬身應諾,雙手接過名帖,身子並未站直,也不轉身,便即反彈而出,有如一溜輕煙,十餘丈的間距,竟是一晃即至,眨眼便飄到了三株松樹之間,將名帖呈給渡厄。
武林各派無不知曉“青翼蝠王”輕功絕世的大名,今日南少林羣僧有幸親眼目睹,見其倒退反彈,晃身即過,即便是以渡厄三僧的眼力,竟也覺得眼前一花,這般輕功當真是前所未見,匪夷所思。當下渡厄不由得微笑讚道:“好輕功!”
在場的少林僧衆均是高手,哪有一個不識貨的?登時采聲雷動。明教羣豪也是初次見到韋一笑這般倒退反彈的身手,儘管心中暗自佩服,頗感自豪,但各人不便當衆稱讚自家兄弟,盡都默不作聲,只有周顛一人無所顧忌的拍手大讚。
韋一笑自然知道小寶心意,當中露了一手,登時引來陣陣喝彩,心中亦是微感自得。哪知渡厄伸手來接,五指剛一搭上名帖,韋一笑頓覺全身一麻,好似受到雷震,胸口發熱,身子幾欲軟倒,大驚之下,連忙運功支撐,豈料渡厄已將名帖接了過去,一觸即收,那一股可畏可怖的內勁便即消失。
韋一笑臉色一變,暗道這眇目老僧的內力當真深不可測,不敢再多做逗留,斜身一閃,便從一片長草上滑了過來,回到小寶身旁。這一手“草上飛”的輕功雖非特異,但能練到這般猶如凌虛飄行,堪稱神乎其技。衆僧均想此人輕功造詣竟得如此神妙之境,固然是得了高人傳授,想來也是生就天賦異稟,旁人縱是苦練一生,也決計無法達到如此境界。
跟着渡厄便出言相邀再戰,小寶心想現下“光明右使”範遙還不知身在何處,明教衆高手中以楊逍和殷天正武功最強,當即便令他二人一起下場領教。兩大高手凜然遵命,小寶取出六枚“聖火令”,將最長的兩根交給楊逍,次長的兩根給了白眉鷹王,自己拿着最短的兩根,三人一起走入場中。
昨晚小寶夜探少林,獨鬥三大高僧,適逢黑夜暴雨,南少林羣僧和明教羣豪均是無緣親眼目睹。今日正當午時,豔陽高照,衆人瞧得清清楚楚,但見不過一頓飯的功夫,三大高僧的黑索已被小寶三人向內壓縮丈許圓徑。但這“金剛伏魔圈”的範圍越小,抗力越強,小寶三人至此每攻前一步,便要比先前多花幾倍力氣。楊逍與殷天正越鬥越是駭異,起初尚是三對三的局面,不到半個時辰,二人已漸感支持不住,變成合鬥渡難,小寶則是一人獨戰渡厄、渡劫二僧。
原本昨夜這貨以一敵三,不落絲毫下風,只是對方這門“心意相通”的功夫太過難纏,當時小寶便知若要取勝,多半唯有依靠幾乎無有窮盡的渾厚內力,慢慢將三大高僧耗至真氣枯竭這麼個笨法子。但三僧自身功力亦是當世罕有,想要得手怎麼也要數千招開外,縱然取勝,自身內力也必將消耗甚巨。到那時,渡厄等三僧固然重傷無力,甚至有可能當場力竭圓寂,但小寶怕是也沒有餘力再來應對南少林衆高手的拼死圍攻,這般兩敗俱傷之法,實非他心中所願。
然則今日與楊逍、殷天正聯手對敵,反倒有些縛手縛腳,不如一人獨鬥那般隨心所欲。其中道理自然是對方三人有如一體,己方三人卻難心意相通。而且楊逍和殷天正的功力比之三大高僧遠所不及,小寶始終還在暗自留意二人的安危,隨時準備援手相助,這般心神一分,局面自然僵持難下。
但在外人看來,卻不明其中奧妙所在,人人只是聚精會神的觀望。只見白眉鷹王的武功走的盡是剛猛的路子,每一招均是開碑裂石的重手,高呼酣鬥,白眉聳動,氣勢極其威猛。楊逍卻是忽剛忽柔,變化無方,兩枚聖火令在他手中盤旋飛舞,忽而成劍,忽而爲刀,忽而作短槍刺、打、纏、掃,忽而當判官筆點、戳、捺、挑。
更甚者忽而左手水刺,右手匕首,忽而又變成左手鋼鞭,右手鐵尺,百忙中還能時不時雙令互擊,發出怪響以擾亂對手的心神,相鬥未及五百招,楊逍竟已換了二十二般兵刃,每種兵器均是兩套招式,一共四十四套不同的武功招式,直看得圍觀衆人眼花繚亂,心馳神搖。
空智大師於少林七十二般絕技得其十一,偶爾亦曾自得乃是數百年來少林一脈僅在“十三絕神僧”之下的武學奇才,寥寥數人之一。然而此刻見到楊逍神技一至於斯,所使武功雖非武林罕見的絕技,但也是不由得暗自歎服。周顛與楊逍素有嫌隙,曾數次與其相鬥,此刻越看越是慚愧,暗忖這龜兒子原來一直在讓着我,以前只道他的武功不過比老子略強一二分,每次動手總是運氣好,這才碰巧勝了一招半式,哪知我周顛和這龜兒子的武功原來差了這麼老大一截。
六人又鬥了兩百餘招,不論楊逍如何變化萬千,殷天正如何剛猛無儔,渡難盤坐於樹洞之內,舞動黑索,分敵二人,仍是遊刃有餘,不落絲毫下風。衆人只見殷天正的頭頂上白霧蒸騰,知他內力已發揮到了極致,身上一件白色長袍慢慢鼓起,真氣充盈,溢於體外,每踏出一步,腳底便留下一個足印,不禁心中暗贊白眉鷹王老當益壯,果然名不虛傳。
如此鬥了一個時辰左右,忽見殷天正將右手聖火令交予左手,將渡難的黑索向下一壓,右手凌空揮掌拍了過去。渡難神色不變,左手一擡,虛握成拳,也是一掌凌空劈出。
這下空智和空性等幾個武功卓絕的高僧不禁齊聲輕呼,聲音中充滿了驚訝佩服之意。小寶目光一瞥,暗自點頭,原來渡難所使的正是少林七十二般絕技當中,所謂的九大神功之一的“須彌山掌”!
這門功夫極難練成,那是不必說了。而且縱使練成了,每次出掌,也須坐馬凝神,運氣良久,始能將內勁聚于丹田。然而渡難要出掌便出掌,動念間“須彌山掌”便已凌空拍擊而出,同時黑索一抖,又向楊逍撲擊而至。
小寶身形不停,拳腳不歇,猶有餘暇察覺到了南少林僧衆的驚訝,心想少林七十二般絕技每一門功夫均是千錘百煉,想要練到至高境界,均是艱辛無比。想來少林一脈歷經數百年,能夠真正練成其中一項絕技的高手怕是都少之又少,如此看來老子也要顯示幾手少林神功,好教這班自命不凡的和尚們開開眼界。
那邊渡難與殷天正對掌,黑索上的勁力便弱了大半,當下以巧補弱,將黑索使得滾動飛舞,宛若靈蛇亂顫,和楊逍手中千變萬化的聖火令相較不遑多讓,也是變幻無窮,二人交手的場面煞是好看,倒是吸引了圍觀衆人大半的目光。
殷天正凝神提氣,忽而踏前兩步,忽而後退數尺,一掌一掌拍出,內勁滾滾而發,場間飛沙走石,草屑紛飛,他頭頂的白氣也是越來越濃。而小寶那邊以一敵二,兩枚聖火令上的招數看似平平無奇,但每一擊均是蘊含着莫大的威力,比之楊逍鬥巧,鷹王鬥力,實是更加兇險。渡厄尚能支撐,看似穩如泰山;渡劫所坐其中的大松樹上的枝幹針葉卻是不住搖晃顫動,由此可知二僧的功力終有高下之分。到得此時,日光已漸偏向西,渡劫須得藉助大樹之力,方能勉強和小寶滔滔不盡的陰陽真力相抗,而殷天正和渡難鬥掌也是到了極致的程度。此刻若是白眉鷹王支持不住,那便是明教輸了;反之若是渡劫先一步無法抵擋,那便是南少林落敗。
然則鬥到此時,殷天正已自知無法與渡難匹敵,念及和謝遜數十年的兄弟情誼,便生了縱然一死也不能辱沒了明教威名的念頭。當下正要不惜真元,拼死相擊,孤峰之上陡然間卻響起一聲低沉的佛號。
這聲佛號響起,無論渡厄等三大高僧,還是四周觀戰衆人,無不心神一顫,但見龍小寶雙手聖火令左右一分,上下猛擊,渡厄和渡劫登時發覺各自的黑索上傳來一股猶如驚濤海嘯一般威猛絕倫的浩然大力。
渡厄的黑索於瞬息之間急劇顫動數十下,奮力化去小寶洶涌而至的陽剛內勁,渡劫所處的大松樹卻是針葉飛落,密集如雨,十餘條枝幹更是劈啪作響,斷落在地,自身也是如同巨浪之間的一葉小舟,搖晃難止。
剎那間,渡劫形勢危急,眼看不支,少林衆僧無不色變。渡厄身形一動,便已到了師弟身旁,伸出左手,搭在渡劫肩頭。如此一來,渡劫得到師兄相助,這才勉強穩住身形。便在此時,四周又是一片驚呼,二僧側目相望,只見小寶不知何時已到了殷天正身前,右掌虛拍,和渡難的“須彌山掌”對了一下。
渡厄和渡劫登時臉色大變,只因這貨故技重施,所使的正是當日於嵩山少林寺擊敗鳩摩智的佛門神功“大威天龍掌”!
空智、空性等有數的南少林高手雖曾對當年小寶激斗大輪明王,力保少林派威名不墜的事蹟有所耳聞,但終究未曾現場觀戰,私下裡也是或多或少有點半信半疑。此刻親眼看到小寶使出本派這門傳說中的神功絕學,豈能不駭然失色?
小寶和渡難的掌力凌空相撞,後者登時力不能抗,再難坐穩。身處的大松樹便如渡劫適才一般,松針下墮,好似半空中下了一陣急雨。渡難瀕危,其餘二僧立生感應,兩條黑索全力撲擊,卻不是攻向小寶,而是分別擊向楊逍和殷天正,正是圍魏救趙之計。
但聽得小寶一聲清嘯,身形微晃,竟然棄楊逍和殷天正於不顧,反向兩條黑索的圈子裡搶入。這貨左手一連七指點出,嗤嗤有聲,四指攻向渡厄,三指點向渡劫,指力凌厲純正,正是少林絕技“多羅葉指”,後發而先至。
渡厄和渡劫突見小寶又使出一門少林絕技,指法精妙無常,來勢極其兇猛,只好一齊起身想讓,以左手掌力化解。如此一來,二僧黑索上的內勁立時大大減弱,楊逍和殷天正各自揮令擋開。小寶依樣畫瓢,出指攻敵,爲殷、楊二人解圍,當下便和渡劫相距更遠,但他反手一掌拍出,掌力竟一如先前,並無絲毫減弱,距離變遠,內勁亦隨之愈盛。渡劫左掌相迎,右手黑索抖動成圈,護在身前,雙手合力格擋,這才擋住了小寶第二招“大威天龍掌”,同時乘勢起身,便向渡厄和渡難靠攏。
觀戰的南少林衆僧驚駭莫名,便是空性都已張口結舌。空智神色陰鬱,眉頭緊蹙,顯得甚爲憂慮,想到三日後便是天下英雄雲集的屠獅大會,以明教教主這等神功,誰人能當?屆時南少林威名掃地不說,那柄號稱武林至尊的屠龍寶刀也要落入明教之手。空智心道這龍教主既能使出我佛門無上神功,可見嵩山本院所言非虛,他和我少林派果然淵源極深。原本有了這層關係,便是我南少林主動出言講和,那也儘可說得過去,兩家罷手,皆大歡喜,並不會墮了南少林數百年的名聲。怎奈……唉……
想到心中隱藏的天大難處,空智忍不住一聲長嘆,目中憂色更重。
這邊三大高僧已是比肩而立,小寶一身當關,接連使出諸如無相劫指、大金剛拳、般若掌法等六七門少林絕技,楊逍和殷天正則是在兩旁策應擾敵,奮力強攻。然而渡厄師兄弟三人的黑索已縮成八尺,“金剛伏魔圈”的威力直至巔峰,勢如銅牆鐵壁,即便小寶功力再強,楊逍武功甚博,殷天正不惜己命,三人也是再難攻進一步,局面又成僵持之勢。
這當口觀戰雙方均已無人說話,各人均是默默在爲己方之人暗自擔憂。忽聽得三株松樹之間的地底下,一個低沉的聲音說起話來:“教主、楊左使、殷大哥,我謝遜雙手染滿鮮血,早已死有餘辜。今日你們爲救我而來,與三位高僧相鬥,若是雙方再有損傷,謝遜更是罪上加罪。教主,請你率領衆兄弟即刻退出少林寺外,否則謝遜寧願立時自絕經脈,以免多增罪孽!”
當年在王盤山上,謝遜用這“獅子吼”神功震死震昏各幫各派無數豪士,此刻雖非意在傷人,但大半人的耳鼓仍給震得嗡嗡做響,相顧失色。
明教羣雄素知謝遜言出如山,義氣深重,決不肯爲了一己脫困,致使旁人再有損傷。小寶暗忖當前形勢,倘若力拼到底。自身雖可安然無恙,但殷天正年事已高,有自己在旁關照,雖不至於如同書中所寫,力戰而亡,但事後必定會元氣大傷,留下隱疾。而渡厄、渡劫、渡難三僧也實難毫髮無損,內傷加身。況且今日到此,本就是讓麾下羣雄開開眼界,讓少林衆僧識得明教手段,並無一絲生死相鬥之意,此刻乘機收手,再好不過。
這貨心念微轉,陡然間一聲大喝,聲若九天霹靂,衆人無不心頭大震。三大高僧的“金剛伏魔圈”一緊,內勁凝聚收縮,楊逍和殷天正的內勁乘勢急進。便在此時,小寶以真力相隔,運起太極心法,挪移乾坤,將雙方各自糾纏不休的內勁逐一引開,柔和相解,轉瞬間消於無形。
其餘五人亦是功力深湛的武學高手,小寶心法一出,內力忽變,個人立時便有感應,各自心思轉動之間,不約而同收斂真氣,你讓三分,我退一尺,頃刻間雙方已然罷手停歇。經過這一場大戰,渡厄三僧已收起狂傲之心,自知拼將下去必定兩敗俱傷。對方除了龍小寶之外,其餘二人難保性命無憂,但自己師兄弟三人中,也定然會有人不得幸免於難,這等結果均非各人所願。
當下三僧向龍小寶三人合十行禮,渡厄說道:“老衲閉關數十年,今日又能得見當世英豪,至感欣幸。龍教主,貴教英才濟濟,閣下更是出類拔萃,並世無雙,唯望以此大好身手造福蒼生,莫做傷天害理之事。”
小寶三人亦向三僧抱拳回禮,說道:“多謝大師指教。弊教以抗擊蒙古,救萬民於水火爲己任,絕不敢胡作非爲!”
渡劫微笑道:“施主爲宋遼兩國百姓免去經年累月的戰亂之苦,立下無量功德,老衲相信施主所言絕非虛妄,善哉善哉!”他語氣真誠,神情祥和,並沒有因爲適才和小寶對掌,險些當場敗北而心存絲毫嫌隙,確是有道高僧。
渡厄道:“老衲師兄弟三人,在此恭候龍教主三度蒞臨指教。”
小寶道:“大師言重了,晚輩不敢當。待得天下英雄大會之時,若能僥倖得勝羣倫,自當再來討教。敝教兄弟上下同心,情同骨肉,謝獅王既然在此,在下必定還要再來叨擾,請三位大師見諒。”說罷抱拳躬身一禮,率領明教羣豪告辭而去。
渡厄長嘆一聲,閉目不語;空智和空性對視一眼,也是憂心忡忡……
彈指間中秋佳節已到,南少林禪院前殿後殿,各處廂房都擠滿了各路英雄豪傑。羣雄之中,有的是和謝遜有仇,處心積慮要殺之以雪心頭之恨;有的是覬覦屠龍寶刀,癡心妄想成爲武林至尊;有的是相互間本來就有私人恩怨,要乘機做一了斷;然而大多數英雄好漢卻只是爲了瞧熱鬧才風塵僕僕的趕來。
中原各大派自前日起便開始陸續到來。來南少林之前,小寶便已順路前往恆山和令狐沖相聚一場,除了共謀一醉之外,主旨是爲了勸說五嶽劍派和嵩山少林寺一樣,莫要同往,兩不相助。令狐沖初時堅決不肯答應,怒道兄弟打架,豈有不出手相助的道理,小寶心中甚是感動。但令狐沖表面上雖已執掌五嶽劍派,號令所至,其餘四派均會聽命行事,但嵩山、泰山和華山三派終不免對其心懷芥蒂,難保日後不生事端。若是令狐沖可將五嶽劍派盡皆收服,從此真心聽其一人號令,實是武林之福,江湖之幸,所以小寶陳說利害關係,當下五嶽劍派的內部局勢尚且不曾完全穩定,實不宜來摻這趟渾水。
說到最後,還是令狐夫人親自出馬,任大小姐果然“妻威”不同凡響,一番言語相勸,令狐大掌門當即舉手投降,小寶這才放下心頭大石。臨別前,小寶戲言這段時間請任盈盈千萬看緊令狐沖,否則這傢伙太重兄弟義氣,門下弟子雖然不會妄動,卻難保他不會一人單劍,偷跑下山,獨自趕赴南少林助拳。
任大小姐抿嘴笑應,至於其後如何……據說令狐掌門第二天就和美貌與智慧並重的老婆大人離開恆山,同往黑木崖小住。江湖傳言是任大小姐逼着老公提前去準備慶祝什麼結婚紀念日,說是要重溫新婚燕爾的溫馨甜蜜。只不過江湖上的這番流言蜚語不知是真是假,更不知外柔內剛的“聖姑娘娘”聽了會不會羞惱之下,遷怒於某個已有“天下第一劍”之稱的倒黴蛋……
武當、峨眉、崑崙、崆峒等派先後到來——其中滅絕師太一改往昔鋒芒畢露的行事風格,十分低調,以派中均是女子爲由,甫一抵達,便即在寺外尋了一處山清水秀之地,自行歇宿。各路英豪均知峨眉派的規矩大得很,誰也不會嫌命長,去觸滅絕老尼姑的黴頭,人人敬而遠之。
崆峒派本來還在閉關自省期間,但謝遜當年從崆峒五老手裡奪走了《七傷拳譜》,後來空見神僧便是死於七傷拳下,這等大事也由不得崆峒五老不出面。只是五老此行只帶了幾個隨身服侍起居生活的年少弟子,算是仍在恪守當初於光明頂立下的誓言,未至期滿,決不會大張旗鼓擅離山門。
然而當初光明頂一戰,崆峒派受過小寶的恩惠,五老苦練七傷拳所受的內傷更是因爲小寶出手治療,才得以痊癒,免除後患。此次前來南少林寺固非所願,想必這五個老小子的心裡也是十分糾結,不知該當如何是好。
何太沖夫婦不消多說,對小寶是懼而遠之,急匆匆到了下榻之所,便即閉門謝客,不見其蹤。張無忌與謝遜父子情深,武當派提早兩日已到。如今張無忌長成了十**歲的英俊少年,秀眉星目,神采飛揚,已不再是當年那個面黃肌瘦,病痛纏身的可憐娃兒。
小寶將《九陽真經》的全篇傳了給他,這小子果然不負期望,一如書中所寫悟性頗高,數年苦功,已然盡數煉成,剩下的便是如何增強內力,早日將“九陽神功”修至大成境界。但這門傳世奇功,若想練至圓滿,簡直比登天還難,若是沒有天賜奇緣,即便張無忌悟性再高,三十年之內也是難以達成所願,更遑論與小寶這個怪胎媲美。
明教羣豪跟隨小寶曾在武當山盤桓多日,對張三丰是敬仰無限。武當派此行除了張無忌,重要人物只來了俞蓮舟和殷梨亭二俠。當日武當派人馬抵達,明教衆高手紛紛前來拜見,俞、殷二俠半點禮數不缺,毫無架子,只是眉宇間似乎總有幾絲憂色難消。
小寶問起其餘四俠的近況,提起莫聲谷時,俞蓮舟當即臉色一變,殷梨亭和張無忌更是眼眶泛紅。小寶心裡咯噔一下,頓覺大事不妙,再想問時,卻見俞蓮舟臉色陰沉至極,低聲道:“小寶,貴教可有哪位兄弟聽到過宋青書的訊息?”
俞蓮舟這話一問,小寶登時心頭一涼,勉強笑道:“宋少俠是您的侄兒,他的行蹤自然應該是貴派中人最清楚不過了,俞二俠怎地反倒問起我來了?”他強作笑顏,說到後面自覺口乾舌燥,聲音竟已微微發顫,猶未自知。
俞蓮舟嘿了一聲,兩眼望天,默不作聲,牙齒卻是咬得直響。一旁殷梨亭早已忍不住淚水涔涔而下,張無忌緊攥雙拳,恨聲道:“宋……宋……青書他……他害死了莫七叔!他……他……”說到這裡已是哽咽難言。小寶一聽之下,腦子嗡的一聲,只覺一口氣衝上來,憋在胸膛內,忍不住想要嘶聲大叫。
俞蓮舟冷冷接道:“宋青書已不再是武當弟子,大師哥也不再認他這個兒子!哼,這畜生害死七弟,別說我們饒他不得,便是大師哥撞見他,也會當場一劍殺了這個逆賊!”
明教羣豪一聽武當七俠莫聲谷竟死於自家侄兒的手裡,個個心中震驚,面面相覷。衆人不過相見片刻,小寶的心臟都不知跳得快了多少倍,低着頭翻來覆去的喃喃自語:“怎麼會……怎麼會……”
殷梨亭哽咽道:“七弟無意中撞見宋青書偷窺峨嵋女弟子的寢居之所,盛怒之下,忍不住拔劍喝罵。青書自小就最怕七弟,當即落荒而逃,七弟提劍便追。後來……後來……”
接下來殷梨亭說了些什麼,小寶已是充耳不聞。他此刻心緒紛亂,一半自然是因莫聲谷遇難傷心,一半卻是不停在思量,難道宋青書喪心病狂的所作所爲當真是因爲她麼?可是……可是自從當年大勝關一戰初見滅絕師太伊始,從未見過,也沒聽過她的名字出現在峨嵋派中!可除了她之外,難道……難道致使宋青書意亂情迷。不可自拔的另有其人不成?
頃刻間,小寶心中不知轉了多少回念頭,腦海中浮現出的卻是一個並不真切的女子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