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軍騎兵的後隊開始向東南方向撤退,任由秦軍在後面追趕砍殺,頓時,兩軍猶如兩條長龍般一前一後纏繞交錯,後面的巨龍不停撕咬着前面長龍的尾部,落在後面的趙軍被趕上的秦軍一個一個砍落馬下.
徐子安知道如果兩軍對陣,就算自己的三千騎兵全部戰死,至少也能給秦軍造成一兩千人的傷亡,但是現在卻被秦軍追着屁股打,絲毫不能還手。
不過,徐子安現在就是要以死亡換取時間,自己這三千騎兵,在追擊中被慢慢吃掉比在對陣時被全殲所需要的時間長的多,這樣就可以儘量拖延時間。
一個多時辰就在這你追我跑中過去了,暮色慢慢降臨,身後的秦軍大隊已經變得模糊起來,這也是徐子安把詐降時間選擇在傍晚的原因,只要能拖到天黑,秦軍要想追擊趙軍主力的困難就會加大,但是對於自己帶領的這股騎兵,卻是肯定沒有逃脫的希望了。
身邊的趙軍騎兵已經只剩不到1000人,秦軍長龍和趙軍已經不是一前一後了,而是已經漸漸重疊起來,甚至徐子安身後身旁已經出現了趕上來的秦軍騎兵,徐子安和傅抵抽出長劍,不時回身劈砍着敢於接近自己的秦軍,但這已經無濟於事了,身旁身後的秦兵越來越多。
這時,前方忽然出現湍湍水流的聲音,徐子安不由大喜過望,這一定就是李牧說的那條小東倉河,這樣,只要趙軍騎兵能衝到河邊,就可以涉水逃逸了。
聽到水聲,趙兵個個奮力打馬猛衝,一匹匹戰馬身上已經被汗水淋透了,而秦軍顯然覺察到趙軍的意圖了,也紛紛呼喊着加快追擊。
在暮色之下,一條黑色大河出現在眼前了,然而,就在到河邊只有不到100米的距離,剩餘的幾百名趙軍終於被秦軍趕上了,一時間,長劍互相劈砍的聲音驟然響起,趙軍拼命的想衝過去,秦軍拼命的阻攔糾纏,雙方隊形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徐子安揮舞着顛影寶劍,一路砍殺過去,敢於阻攔的秦軍無一人能擋住他的一擊,紛紛被砍落馬下,不多時,徐子安便衝到了河邊。
但是當徐子安回頭看去的時候,不由一驚,幾百趙兵,能衝到河邊的竟然只有自己一人,徐子安立即把馬頭一擺,又舉起寶劍,大喊着向回沖去。
由於已經分不清楚混戰中哪裡是趙軍,哪裡是秦軍,徐子安只得大聲喊道:“向我集中,向我集中。。。。。。”企圖讓剩餘的趙兵集合到他身邊,再由他開闢的通路衝到河邊。
趙兵聽到自己主帥的聲音,紛紛向徐子安這邊衝來,而徐子安則左衝右突,接應着圍攏過來的趙軍,但是在亂軍之中,一個人即使再厲害,此時也顯得微不足道了。
他的渾身上下,已經被砍傷、刺傷十多處,每一劍用力砍去,傷口被牽動所傳來的劇烈疼痛都幾乎讓徐子安昏厥過去。
徐子安心悸的看到,自己周圍僅僅聚攏了幾十名趙兵,而這些,已經是趙軍的全部了,徐子安大喊着:“衝到河邊。”自己則留在最後,邊向河邊奔跑,邊回身奮力砍殺着蜂擁而至的秦軍。
這時,傅抵出現在徐子安的身邊,揮舞着長劍和自己並肩作戰,這讓徐子安從心裡感激傅抵,他能在這樣的生死關頭還這樣和自己共患難,實在是一位真正的英雄。
但是兩個人的力量如何能跟萬千人對抗,不多時,徐子安身上又被砍傷多處,傅抵更是受傷極重,一把長劍從他左肋插入,又從右肋貫穿而出,半截劍身露在體外,劍柄還在微微顫動。
這時忽然聽見秦軍中有人喊道:“前面就是徐子安,斬其首級者,賞金十鎰。”徐子安聽出,這聲音是蒙恬所發。
秦兵聽到懸賞聲,更加瘋狂的向徐子安和傅抵衝來,而不能靠近的秦軍,都拿起強弩,紛紛射擊,頓時徐子安和傅抵又身中數箭,坐下的戰馬也被亂箭射中,“怦”然跪倒。
徐子安忍痛翻身站起,躲過一匹戰馬的撞擊,向身邊看去,只見傅抵也欲爬起,但幾次掙扎,終究無力站起,徐子安大喊一聲,跑到傅抵身邊,抓起他的雙臂,把傅抵背在身後,繼續向河邊跑去,距離河邊已經不到二十米了。
此時,已經衝到河邊的趙兵,見兩名斷後的主將已落絕境,不約而同的調轉戰馬跑了回來。
徐子安看着跑回的趙兵,心中焦急,沙啞着嗓子大聲吼道:“別回來!快跑!”
可是趙兵們這次卻沒有聽從徐子安的命令,片刻便衝到徐子安身後,又與秦兵廝殺起來。
徐子安已經沒有氣力了,每向前拖動一步,十幾處傷口都被牽動着流淌出大股鮮血,順着徐子安前行的地上,一灘一灘鮮紅的血液如同綻放的紅梅一般醒目,此時的徐子安感到身邊的喊殺之聲漸漸消失了,耳邊只有自己粗重的喘氣之聲和每踏出一步所發出沉重的腳步之聲。
還有十米、還有九米。。。。。。
徐子安每邁出一步,都要使出全身的氣力,每邁出一步,渾身都要被汗水浸透一遍,背後的傅抵也變得越來越重。
這時,背上的傅抵用顫抖的嘴脣說道:“將。。。將軍,放下我。”虛弱的聲音彷佛是從遙遠的天際飄來。
徐子安咬着牙,從牙縫裡擠出了一個字:“不”
徐子安感到身後傅抵的身體顫抖了一下,片刻後,只聽見他緩緩的低聲說道:“我。。。我好想回家。”
“噗哧”一聲,一股粘稠的液體噴射到自己的脖頸之上,徐子安心中叫道“不好”,忙回頭看去,只見傅抵手裡拿着匕首,鋒利的刀尖已經插在他的喉嚨之上。
徐子安大喊一聲,把身後的傅抵抱於腹前,只見他的嘴角已經被滲出的血沫所掩沒,喉結一鼓一鼓,口中卻不能發出任何聲音,只有那雙曾經充滿智慧和活力的眼睛仰視着昏暗的天空。
徐子安知道傅抵已經死了,這個曾經與自己出生入死的兄弟已經永遠的離自己而去了,傅抵是爲了不拖累自己而自殺的,自己絕不能辜負他用死亡換來的機會,一定要活下去,一定要爲傅抵報仇。
徐子安放下傅抵的屍體,嚎叫着跑向河邊,淚水順着面頰流到他張開的口中,鹹的?苦的?徐子安已經無法辨別了。
當徐子安縱身跳入水中的時候,身後的幾十名趙兵已經漸漸從馬背上消失了。
整整四千名趙兵就此全軍覆沒,但是這四千趙軍騎兵已經完成了他們的使命,他們用自己年輕的生命爲趙軍主力的突圍創造了機會,爲李牧騎兵的撤退贏得了時間,但是,他們臨死前壓在胸口的一句話必定是傅抵的那句——“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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