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子安只聽見一陣劍風,忽然身後傳來“撲通撲通”幾聲,接着,捆着自己的繩索一鬆,滑落在地上。
徐子安吃驚的轉身看去,只見那名軍官正用一塊綢巾擦拭着沾滿鮮血的長劍,而身後的三名押解徐子安的趙兵已經屍橫當場,每個人脖子均有一道細細的血痕,劍法之快,三人竟然沒來得及呼喊一聲。
軍官擦拭完長劍,“哐啷”一聲收劍入鞘,微笑着看着徐子安說道:“徐將軍受驚了。”
徐子安怎麼也想不起這個軍官是40萬突圍趙軍中的哪一名,他爲什麼會救自己?自己根本不認識他啊。
軍官也不去管徐子安詫異的眼神,徑自走到一處雜草叢中,拿出一個很大的包裹遞給徐子安。
徐子安接過包裹往裡面一看,不由欣喜非常,原來裡面竟是自己的顛影寶劍,玄難匕首、逐月弓、鬼谷子贈書,扁鵲贈書以及裝着蘭兒給自己縫製衣服的包裹。
徐子安拿出那件蘭兒親手爲自己縫製的婚衣,用手細細的撫摸着,剛纔死到臨頭之時,徐子安心中沒有絲毫懼意,然而現在看到這個包裹,徐子安心中卻是一酸,自己經歷這麼多的風風雨雨,卻每每化險爲夷,然而,蘭兒卻沒有這麼好的命運。
身邊忽然傳來馬蹄敲打地面的聲響,徐子安擡頭一看,只見軍官已經把他的戰馬牽到自己面前,又拿出一個絲袋,遞給徐子安,說道:“徐將軍,這匹馬就給你代步,這裡是黃金十鎰,以作盤纏。”
徐子安接過絲袋,猛然長揖一拜,說道:“多謝將軍救命之恩,敢將軍高姓大名,我徐子安一定銘記在心,他日我若還有幸活於世上,定當重重酬謝將軍。”
軍官呵呵一笑道:“我叫司馬尚,大恩不敢當,你要謝的話就謝趙奢將軍吧,是他讓我搭救於你,並把你的隨身物品事先藏於此地。”
徐子安“啊”了一聲,心中即是吃驚又是疑惑,吃驚的是這名軍官竟然就是歷史上趙國後期,和李牧共同抵抗秦軍一代名將——司馬尚,他和李牧共同被視爲趙國生存的最後一根稻草,但歷史上的司馬尚後來也是受郭開所誣陷,被趙王殺害,想不到竟然會在這樣的場合下與自己相見。
而更令徐子安疑惑的是,搭救自己居然是被自己殺死親生兒子的趙奢,這怎麼可能呢?按理說,他應該是最想殺死自己替他兒子報仇的人啊。
徐子安問道:“這一切真的是趙奢將軍安排的?他爲什麼這樣做?”
司馬尚知道徐子安的心思,說道:“不錯,趙奢將軍給我下令的時候,我也非常疑惑,我也問過趙將軍爲什麼要救殺他兒子的元兇,趙將軍說,其實趙王要趙括前來領軍的時候,趙奢將軍和夫人就曾極力阻止,但是情勢已經無法挽回了。。。。”
徐子安打斷道:“怎麼無法挽回?爲什麼不能派其他人領軍,而非要趙括?連趙奢將軍勸說趙王也沒用?”
司馬尚說道:“你千萬不可小看趙括將軍,他可以說是我趙國年輕一代將軍中,最有才華之人,問題只是缺少實戰經驗,當時我趙國之內幾乎所有將領都主張固守故關,但是隻有趙括將軍和我趙王知道,我軍與秦軍經過三年的對峙,我趙國已經沒有糧食了,如果再不出擊,必將坐以待斃,所以趙王只能啓用了唯一主張主動進攻的趙括將軍。
趙奢將軍勸說趙王無用之下,已知趙括此去必死無疑,趙括臨走之時,趙奢將軍和夫人已經在家中設好了靈堂,只是趙奢將軍沒有想到,殺死趙括的居然是趙軍之中的將領,他也是十分氣氛,所以受趙王之命,隨郭開前來處置相關人等,但是昨晚你的一番話讓趙奢將軍知道了,他是受郭開小人的利用了。
你和李牧、龐媛被拿之後,故關趙軍之中,所有將士都十分不滿,怨氣充滿了全軍上下,更有數千士兵欲強行搭救於你,但是都被郭開帶來的軍隊鎮壓了,趙奢將軍從被捉的叛卒口中得知,是你把40萬趙軍帶出秦軍重重圍困的,也是你不畏生死,率孤軍斷後的,趙奢將軍敬你是一位頂天立地的好漢子,真英雄,所以趙奢將軍昨晚便安排我搭救於你。”
徐子安沒有想到趙奢竟然是如此申明大義之人,心中感動非常,含着淚說道:“我殺了趙將軍的兒子,他卻以德報怨,將我救出,如此大恩大德我徐子安如何得報啊。”
司馬尚也是嘆了口氣,說道:“趙奢將軍有一事託我相求。”
徐子安說道:“無論何事,我徐子安一律應下。”
司馬尚說道:“趙奢將軍說,徐將軍你日後必是人中之龍,將軍它日若掌一國之軍,希望看在他的薄面之上,不要爲難趙國。”
徐子安一愣,心道:自己此去如喪家之犬,生死尚且不知,如何能掌一國之軍呢?不過趙奢既然說了,自己豈有不應之理。隨即拱手說道:“徐子安一定信守承諾。”
司馬尚指着身後趙兵的屍體說道:“他們都是郭開的人,所以我將他們殺死滅口,否則事情傳揚出去,趙奢將軍也是凶多吉少,徐將軍,我勸你從此以後隱姓埋名,千萬不可讓郭開知道你還活在世上,這也是我司馬尚求你之事。”
徐子安說道:“這有何難,從今天起,我就叫李子仲。”
“如此甚好,只是委屈了李將軍。”司馬尚拱手道:“李將軍,我們就此別過,望你好自爲之。”說着,拍了拍身邊的戰馬,示意徐子安。
徐子安翻身上馬,向司馬尚招了招手,隨即打馬疾馳而去,身後的司馬尚直到看不見他的背影了,纔開始在地上挖坑,以把趙兵屍體掩埋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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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子安已經想好了,隱姓埋名最好的地方莫過於鬼谷了,那裡還有自己的老師和蘇秦等師兄弟在,自己自那日出谷迎娶蘭兒算起,已經兩個多月沒有見到老師了,心中也十分牽掛,而此地離鬼谷也就一兩天的路程,正好回去。
想到馬上就回到鬼谷,徐子安精神爲之一振,一路也不停歇,徑直向南奔去。
從早上一直奔到下午,徐子安已經趕到了曾經救他一命的小東倉河邊,一路勞頓加上他身上的傷口還未癒合,徐子安漸漸感到體力不支,於是就在河邊下馬休息一會兒。
徐子安捧了些河水洗了洗臉上的灰塵,喝了些水,又把馬兒牽到河邊也讓它也痛飲一番,這才感到腹中一陣飢餓,徐子安拿出包裹一摸,不禁啞然失笑。
這個司馬尚想的還真周到,包裹中連乾糧也準備好了,足足十五塊大餅,徐子安當下便取出大餅,坐在在河邊,就着河水吃了起來。
這時忽見一行人遠遠走來,領頭的是一名老者,一看其長相,徐子安心中微感好奇,只見他身高足足有一米九,比自己還高出半頭,但是這個老者的形容卻實在不敢恭維,一身破爛的粗布長衫,腰背微弓,走起路來彷佛是一隻大蝦,頭上前額向內凹陷,上大下小,好像一個倒置的房屋一般。
再看他身後的十幾個人,年齡有老有少,衣服也都破爛不堪,彷彿一羣逃荒要飯的乞丐,但是他們的氣質卻又不象乞討的人,有的氣宇軒昂,有的身軀偉岸,有的瀟灑飄逸。。。只是人人臉上都顯得面黃肌瘦,這麼一羣人必恭必敬的跟在前面老者的身後,絲毫不敢超越。
一羣人也在不遠處的河邊停下來歇腳,飲河中之水,徐子安收回目光,自顧自的接着吃喝,吃着吃着忽然餘光發現這羣人的目光彷佛都向自己射來,徐子安心中微微一驚,他們不會是認識自己吧。
徐子安擡頭看去,只見這十幾個人,從那位老者到其他人,都把目光集中在自己手中的大餅上,有的喉嚨一鼓一鼓的嚥着口水,更多的是可憐巴巴的看着自己咀嚼的嘴。
徐子安心中一樂,原來他們是些饑民啊,於是微微一笑,又從包裹中拿起七八個大餅,走到這麼一羣人面前,把大餅遞給那位老者,說道:“給大家分分吧。”
老者用感激的目光看了看徐子安,然後將大餅遞給身邊一人說道:“子淵,分餅。”
拿到大餅的那人也是怪異,面容只是20多歲的樣子,可是頭髮已經全白了,徐子安估計可能是少白頭的病狀吧。
十幾個人每人分得半塊大餅,衆人連同老者都一起狼吞虎嚥的吃了起來,不出一刻,便將大餅盡數吃完,一個頭戴雄雞式的帽子,佩戴着公豬皮裝飾的寶劍,身材魁梧的大漢抹了抹嘴說道:“老師,這麼點,肚子還沒填飽啊。”
老者面色一沉,說道:“子路啊,你從出生到現在吃了多少粟糧?”
大漢想了想說道:“怕有四百石上下。”
老者道:“那就是一座糧山也不夠你吃的啊,一粥一飯,續命而已,你此時餓不死,還有什麼過分的要求嗎?”
大漢連忙躬身道:“弟子受教了。”
老者轉頭對徐子安說道:“這位仁士,多蒙你賜餅之恩,敢問大名?”
徐子安拱手答道:“幾個大餅而已,何敢言恩,晚輩李子仲,不知老丈大名,從何處來,往何處去啊?”
老者說道:“老朽孔丘,此是從秦國而來,欲往魏國去。”
徐子安猛然呆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