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晚提出讓況晨曦自己露出馬腳的計劃,純粹是爲了安撫歐陽雲江,豈料歐陽雲江讓自己去完成。讓況晨曦自己露出馬腳,蘇晚想想都覺得不可能,只是歐陽雲江讓他做了,他就會全力去完成。
只是,他該怎麼做呢?
蘇晚思索着出了歐陽雲江的房間,因爲太過於專注,絲毫沒有注意到張允一直站在門口。
見蘇晚就要踏上樓梯了,張允開口喊道:“蘇晚。”
蘇晚轉過頭,詫異的問:“你什麼時候上來的?”
“我一直在。”張允走到蘇晚身旁,定睛看着他,彷彿要把蘇晚整個人收進眼裡
。蘇晚覺得張允的表情十分陌生,他試探的問:“生病了,臉色這麼難看?”
張允看着蘇晚,鼻腔噴出的氣息全撒在蘇晚臉上。
“張允?”蘇晚忽然有些擔心,他搖了搖張允的肩膀,“張允,你沒事吧?要不要去醫院看看?”
“我能有什麼事?別忘了,我自己也是醫生。如果真的生病了,我能治療自己。”張允自信滿滿的說。
蘇晚白了他一眼:“就你?死在你手上的人,沒有一千也有八百吧?”
自己的專業被人看輕,縱使是蘇晚張允也有些不樂意,他諷刺道:“至少你沒死在我手上。”
蘇晚還有事情要做,他沒打算繼續和張允糾纏,便問:“你叫住我到底有什麼事?”
張允雙手一攤:“沒事。”說完就轉身進了歐陽雲江的房間。
蘇晚的直覺告訴他,張允一定有事,但既然張允不告訴自己,蘇晚也懶得去探究。現在最重要的是如何讓況晨曦露出馬腳。
“雲哥。”張允低喚了一聲,“雲哥,你在想什麼呢想的這麼出神。”
歐陽雲江揉着太陽穴疲憊不堪的說:“我在想雲初。我眼睜睜的看着他進了虎口,卻只能在這裡什麼都沒法做。我的好意,在他看來完全是在害他。縱然我一千有千般不是萬般不對,但無論怎麼樣,我都是他的兄長,我怎麼可能害他?”
張允拿出藥和紗布,一邊給歐陽雲江換藥一邊說:“這大概就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也許吧。”
張允給歐陽雲江換好藥滿意的說:“傷口恢復的不錯,三天後就可以讓蘇晚拆掉紗布了。”
“爲什麼是蘇晚拆?”歐陽雲江感到不對勁兒,“給我換藥的工作不是你的嗎?你也知道,蘇晚他……”
“雲哥,有句話我不知當講不當講。”張允岔開了話題。
“你說
。”
深吸了一口氣,張允勸說似的道:“雲哥,既然你已經放棄了雲初少爺,爲什麼不徹底放棄呢?雲初少爺有自己的生活,他的選擇與你無關,你強行干涉只會適得其反。依我看來,就算以後雲初少爺發現況晨曦的動機不良後會傷心,他也不希望你去幹涉。
雲哥,你的執著讓我覺得可怕,你的霸道讓我感到壓抑,你總是以你的視角在看周圍的一切。你以爲的,不代表是當事人以爲的。你從未站在別人的角度考慮過,你驕傲,你自大,你總以爲你能掌控全世界。但實際上,你所能掌握的,也僅僅是一個江初而已。
在你身邊這麼多年,看着你一步一步的把江初做大,看着你成爲站在商場、黑道頂峰的人。我希望你能一直這麼的走下去,往更高的地方去——因爲你不能輸,往後退一步就是萬丈深淵。”
“張允,今天你很奇怪。”歐陽雲江顯然沒有把張允的話聽進去。
張允有些怒了:“雲哥,你一直很敬重你,但是,我也很看不起你。作爲你是下屬,我希望看到你一直保持現在的地位;作爲你的兄弟——也許是我高攀了——我希望你能把我剛纔的那番話聽進去。
今天你和蘇晚所說的話,我都聽到了。
你勸蘇晚接受我,你有沒有考慮過蘇晚的感受?
蘇晚說得對,他不愛我,強行和我在一起,只會是兩個人的痛苦。這樣做,唯一受益的只是你——因爲你解脫了,你不用再爲蘇晚費神了,你做事可以不用考慮蘇晚的感受了。雲哥,你以爲你就考慮過蘇晚的感受嗎?
你讓他計劃使況晨曦露出馬腳,你知道,這件事不容易,但是蘇晚還是答應了,爲什麼?因爲是你要求他完成的。
我心疼蘇晚,可是我什麼也不能做。我看着他爲了歐陽雲初而忙碌,你知道我在想什麼嗎?
我在想,如果歐陽雲初死了就好了。
誠如你所說,沒有歐陽雲初你也不會愛上蘇晚,但是至少蘇晚不會爲了‘情敵’而忙碌,不會爲了一個永遠得不到的人的愛人而使得自己受傷
。
我愛蘇晚,可是我沒有能力去保護他;我愛蘇晚,可是我只能在一旁看着他,他傷心的時候我連安慰的話都沒法說。
蘇晚的愛,太廉價了,所以雲哥,你不珍惜。
你不能接受蘇晚的愛,但請你不要傷害蘇晚。”
一口氣說這麼多話,張允也有點喘氣,當然,他更擔心的是歐陽雲江會不會發火。歐陽雲江擡頭看着張允,張允大膽的和歐陽雲江對視。歐陽雲江眸子裡彷彿結了一層冰,懾人的寒氣讓張允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寒顫。
空氣似乎降到了零度。
歐陽雲江一直盯着張允不放,張允有種窒息的感覺,他的呼吸漸漸減緩,似乎隨時都會停止。
“雲哥,你想說什麼就說吧。”張允擔心自己真的會窒息,他乾脆打破了這冰封。
歐陽雲江拍拍張允的背:“張允,我知道你愛護蘇晚,就如同我愛護雲初一樣。我不能保證,日後我不會再作出傷害蘇晚的事,但是我會盡量站在蘇晚的角度去考慮這件事到底適不適合他做。”
聽到歐陽雲江的保證,張允稍微鬆了口氣。張允灑脫的說:“得到了你的保證,我也放心了。雖然沒什麼資格,但我還是想說:雲哥,以後蘇晚就拜託你了。”說着,張允深深的鞠了一躬。
張允一進來,歐陽雲江就覺得他今天不對勁兒。張允一句“得到了你的保證,我也放心了”似乎是在告訴歐陽雲江,他要離開這裡了。
歐陽雲江眉頭深鎖,他仔細的回想着先前張允說過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動作。
“你要走?”
“我打算去美國進修。”張允肯定了歐陽雲江的猜測,“至於去多久,我暫時不知道,可能是一去不回,也有可能是三五載。我走之後,醫院就由你指派人去接替吧。”
歐陽雲江知道這件事沒有挽回的餘地,他也沒打算阻攔張允,他只是淡淡的問:“爲什麼走得這麼突然?”
張允留戀的說:“不是很突然,上個月就決定好的,只是昨天才確認,本來我想偷偷離開
。但是畢竟醫院那邊需要你找人接手,加上聽到你和蘇晚的談話,就忍不住教訓了你一番。沒想到被你聽出來我要離開了。”
“蘇晚知不知道?”
張允失落的搖搖頭:“不想告訴他。”
“他終究會知道。”
“不會。”張允肯定的說,“只要你不告訴他。”
“蘇晚又不是傻子。你長期不在,他會不知道?”
沉默了一會兒,歐陽雲江問:“什麼時候的飛機?”
“今天晚上九點。”
歐陽雲江建議道:“離開的時候打個電話給蘇晚吧。”
“雲哥,有時候執著並不是一件好事。”張允再次勸說道。
歐陽雲江笑罵道:“都要走了,還不忘教訓我。”
八點四十,機場。
張允拿着手機,看着屏幕上爛熟於胸的號碼,嘆了口氣又將數字一個一個的刪除了。
就在他準備關機的時候,手機卻忽然響了起來,居然是蘇晚打來的!
電話一接通,那端就傳來一個平靜的聲音:“聽說你要走了。”
“嗯。”張允不知道說什麼。
蘇晚似乎也不知道要說些什麼,兩人同時沉默了。
張允所乘坐的航班即將起飛的提示語音響起,蘇晚才慌忙的說:“保重,到了給我報平安。”
“再見。”
合上手機,張允朝登機口走去,眼角的兩行水漬在燈光的照射下分外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