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張衡打了電話之後,況晨曦就坐在沙發上凝視着桌上屏幕破碎的手機,他顫巍巍的拿起來開了機。一道亮光閃過,況晨曦眼裡露出一絲欣喜:看來手機只是屏幕摔壞了。
雖然對手機很熟悉,但也只限於在看得清楚的情況下,現在況晨曦摸索着把手機上的東西全部移動到內存卡上。
“林龍,是不是你想告訴我什麼呢?”況晨曦是無神論者,可是此刻他相信林龍在他身邊。
“林龍,你送給我的手機摔壞了,本來我打算拿去修好,但是現在我改變主意了。”況晨曦把手機貼在心口上說着,“你留給我的東西不多,除了回憶任何東西都有可能丟失——甚至於回憶都會消失。在我忘記你之前,我把你留下的、可以懷念的東西通通存放在一個秘密的地方,如果有一天我忘了你,希望這些東西能夠讓我再次記起你。”
閉上眼睛,清澈的淚滴順着眼角筆直的滑落,況晨曦彷彿聽見林龍在對他說:“晨,我已經不在了,你也該長大了。”
“可是,沒有你,我長大了又有什麼意義?”況晨曦撕心裂肺喊了一聲,“林龍,我害怕一個人,我真的害怕。如果沒有你,或許我早就死了!你說過,你不會拋棄我的,爲什麼,爲什麼你還是走了!現在,你還要把陪着我的東西帶走!”
況晨曦的手撫上那道比皮膚顏色略深的細痕,被存放在深處的記憶一波一波的涌來,洶涌的潮水將況晨曦淹沒在無邊無際的昏暗中。
林龍死後,況晨曦曾經自殺過,但是被方孔軍發現了。況晨曦的精神支柱在一瞬間離去,他本就搖搖欲墜的世界失去了支撐,雖然沒有立刻崩塌——在況晨曦的潛意識裡,林龍還活着;但是當人們不斷的告訴他,林龍死了,最後是他親手埋葬了林龍的骨灰。等到這一切之後,任他如何的堅持的認爲林龍還活着,他的世界也崩塌了。
“林龍死了,我爲什麼還活着?我爲什麼還要活着?”這句話如同魔咒纏繞着況晨曦,將他死死的包圍着,包成一個密不透風的繭。而況晨曦的選擇只有兩個:破繭新生或者就這樣沉沉的睡去。
況晨曦選擇了前者。
況晨曦向來不是個堅強的人,他的堅強來自於林龍;他的自信來自於林龍;他的所有都是林龍所給予
。
林龍問過況晨曦:如果有一天,我不存在了,你會怎麼樣。
況晨曦依舊記得自己的答案:爲你報仇,隨你而去。
說,永遠比做容易;假設永遠比現實美好。
林龍在歐陽雲江的槍下死去,況晨曦將他安葬,然後……
白色的牀單被鮮血染成了紅色,底板流淌的血液仿若是況晨曦逐漸流逝的生命。
方孔軍來找況晨曦純屬偶然。當時他得到了林龍親自參與交易的消息是誰透露的確切的人,想着況晨曦與林龍的關係他就迫不及待的要把這個消息告訴況晨曦。但是無論他怎麼敲門,都沒有人開門,方孔軍頓時就覺得不妙。況晨曦住的木質小屋,憑方孔軍的身手一腳就踹開了。
況晨曦自殺了——看到滿地鮮血,方孔軍先給況晨曦止了血,然後聯繫了自己的朋友,把況晨曦送到了朋友的醫院。
況晨曦在特護病房裡住着,方孔軍問醫生況晨曦什麼時候會醒。得到的醫生的答案卻是:病人的求生意志不強,很可能熬不過今晚。
方孔軍一生殺伐,沒有妻子、兒女,甚至於喜歡的人都沒有——他最愛的只有他的刀。他不能理解況晨曦的所作所爲,而林龍對況晨曦的種種他看在眼裡,想到林龍方孔軍就是一陣惋惜。透過玻璃看着躺在病牀上的況晨曦,一股無名火起。他衝進病房對着昏睡中的況晨曦就是一陣怒罵:“況晨曦,你這副死樣子,是林龍願意看到的嗎?如果你真的喜歡林龍,你就給我站起來,替林龍報仇!”
說完這句話,方孔軍就離開了醫院,直到接到況晨曦甦醒過來的電話他才趕到醫院來。
況晨曦是一心求死,所以在劃自己手腕的時候,用盡了全身的力氣。也許是害怕割腕死不徹底,況晨曦在割腕前還吃了半瓶安眠藥。大概在割腕時安眠藥的藥效發作,所以況晨曦割的傷口並不深,但是手腕上依舊留下了一條淺淺的疤痕。
“叮咚——”
悠長悅耳的門鈴聲響起,況晨曦猛然一驚從回憶中醒來
。
“你來了。”況晨曦收斂了情緒,把他不願意被人看到的一面關在陰暗的角落裡。
饒是張衡體能過人,一口氣跑上五樓也不免有些喘氣,他深呼吸幾次調整了字的呼吸才道:“晨哥,發生什麼事了?”
“有件東西希望你替我保管。”況晨曦走到茶几前拿起被摔壞的手機,抽出內存卡交給張衡,“這裡面有對我來說十分重要的東西,我希望你能替我保管一段時間,至於這段時間是多久……我也不知道。”把內存卡摁到張衡手中又舉着手機道:“這個手機是我的,你替我拿去修好,修好之後依舊替我保管。”
“晨哥,你這是?”張衡完全不理解況晨曦現在的行爲。先前況晨曦給他打電話,在電話中顯得十分的着急,而現在卻冷靜的讓人懷疑先前給他打電話的是不是況晨曦本人。
“手滑了,手機摔到地上,屏幕摔壞了。”況晨曦懊惱的笑了笑,“雖然手機摔壞了,但是我忽然想明白了一些事情。”
“什麼事?”張衡脫口而出的問道,問過之後才發覺自己問了不該問的問題。況晨曦並沒有生氣的表情,相反輕鬆的說道:“林龍,已經離開我了,繼續活在林龍的世界裡,不僅是林龍不願意看到的,就連我都要鄙視我自己了。林龍已經離開兩年了,與他有關的人、事,就剩下他的仇、他的仇人。”
十七年前遇到林龍,從此他的人生有了巨大的改變;兩年前林龍的死亡,又將他生命的軌跡硬生生的掰到另一個軌道上。
“晨哥……”看着況晨曦臉上淡然的笑容,自然、輕鬆,不像以前那樣只有生硬的冷笑。
“對了。”況晨曦臉色一轉,張衡知道況晨曦要說到正題了,“楚江離的資料,你查到了沒有?”
“這正是我要告訴你的。”張衡面色嚴肅的說,“蘇晚前幾天到了h市,我們在h市查楚江離資料的兄弟不敢太明顯,所以一直沒有太大的進展。”
聽到張衡的彙報,況晨曦眉頭不由的皺了起來:“蘇晚來h市幹什麼?是不是隻有蘇晚一個人?”
“蘇晚是三天前來的,”張衡把得到的消息簡化之後說給況晨曦,“三天前江初收購了h市的於一商貿,蘇晚是過來籤合同的
。”
“蘇晚過來籤合同?”況晨曦覺得可笑,“負責江初白道事務的不是季慕雲嗎?他蘇晚什麼時候也插一腳了。看來歐陽雲江坐不住了。”
況晨曦意味深長的說了一句,然後就沒有說話了。張衡立在一旁,等候況晨曦的吩咐。
思索了一會兒,況晨曦忽然問道:“歐陽雲江有沒有什麼動作?比如說偷偷潛入h市?”
張衡搖搖頭:“沒有任何消息。”說完他又補充了一句:“歐陽雲江的任何消息都沒有,現在我們所知道的最新的歐陽雲江的動向就是他下令收購於一商貿。”
“那我猜測,歐陽雲江多半到了h市。”況晨曦大笑了出來,“看到歐陽雲江坐不住了!”
“楚江離的資料,你查到多少了?”況晨曦又把話題扯了回來,“還有不是叫你找葉齊幫忙嗎?在h市辦事,青幫的人比我們方便多了。”
張衡爲難的說:“已經告訴葉齊了,但是他遲遲不給我答覆,所以……”
“你先回去吧,”況晨曦命令道,“葉齊那兒,我去找他。”
“還是我去吧。”張衡說,“畢竟這裡是青幫的地盤。”
張衡的話,況晨曦明白。他拒絕了張衡的好意,笑道:“這件事你去沒效果,我要讓葉齊明白他現在的身份。你去,效果只是一時的,而我要的是永久的效果。”
“?”
“青幫現在不過是苟延殘喘,沒有了縱天的支持,葉齊只能坐着等死,而葉齊是不會看着青幫死去的。但是,他現在依舊保持着一份高傲,我要做的就是把他的高傲徹底的踩在腳下,讓他永遠都拾不起!”況晨曦眼中閃過一抹厲狠。
“我明白了。”說罷張衡出了門。
張衡走後,況晨曦打電話給葉齊約定了見面的時間和地點。鬼使神差的,況晨曦給楚江離留了張紙條:有事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