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片葉子比較好看,你拿着,一會這樣舉着,鬆開之後就跑開。我講清楚了嗎?”王品秋把兩片紅色的楓葉遞給胡途,認真的叮囑着,“就是那樣,我數三二一,你就鬆開,跑!”
“咔嚓”,王品秋按下了快門,“有點歪了,再來一次。還是有點歪,再來一次……”她態度極其認真,從她的身上,胡途看到一個人該有的,對待一件事情的態度。“最好有一點落差,你鬆開的時候,你的手一個拿高一點,一個低一點……兩片樹葉距離再遠一點……你跑開地有點慢了,你的影子影響了光效……還是有點歪。”
太陽剛剛升起,王品秋便起牀,見胡途也起來了,便讓他幫忙,拍一張“朝陽下墜落的秋葉”的圖片。他們嘗試了五十多次後,太陽已經升起來,她才拍到滿意的照片。她說道:“這張挺好的,可以營造一葉知秋的感覺。回頭再修一修,可以拿去投稿了。”
“照片也能投稿嗎?”胡途問道。
“當然能了。只不過憑這一張照片,很難獲獎。”王品秋解釋道,“這一張在光效、構圖、畫質等技術指標上沒什麼毛病,但是創意太簡單了,不夠特別。我估計專業的地方不會要,能登上報刊和一些普通雜誌。”
各行各業都有特殊的規則,想要進入一個行業,就得先弄清那些規則,然後在規則的大門裡折騰。王品秋算得上攝影門裡的人,而胡途還是一個剛認識規則的門外漢。
七點多鐘,王品秋又想了一個新法子,她往地上倒了一杯水,然後把相機放在地上,拍水中的倒影。胡途成了她的模特,按照她的吩咐,在小小的淺水邊走來走去。
王品秋時不時地趴在地上看,試了十多分鐘,她拿起相機,搖了搖頭,說道:“這地方不適合拍倒影,要是在城市裡,或者在山裡,效果會好很多。”
“我看挺好的啊!”胡途讚賞一句,又問道,“你說不適合在這裡拍,爲什麼要拍啊?”
王品秋回頭望了一眼車子,說道:“他們還沒起牀。所以,咱們總得想個辦法打發時間。”
胡途撓了撓腦袋,說道:“是啊,咱們離計劃的行程已經遲了很多了。”
王品秋美美地一笑,說道:“早知道會這樣。不過這樣也好,旅行嘛,本來就應該在路上。要是隻爲了在目的地拍照片的話,就會和大多數人行走的痕跡重複,拍下的照片也就失去了藝術的獨特性。”她總能說出一些關於藝術的道理,而且並非刻意的講解。因爲她的生活本身就滲透着藝術性,一言一行都值得欣賞。
最後一個起牀的是徐秋雨,她整理好的時候已經快九點了。一行人收拾好,到前面小鎮吃了早飯,繼續前行,下午時分來到一片山區。
他們把車停下,把從小鎮上買來的食品擺在一塊布上,幾個人圍坐着,一邊吃東西一邊聊天。
說道接下來的行程,王品秋希望能在這停下一段時間,她說道:“我想去那邊山上,站在高出拍一拍這邊的風景,最好能等到傍晚。要不,今天咱們就在這紮營得了。”
“我可不想再在外面睡一覺。”徐秋雨拒絕了這個提議,“在外面睡,不僅睡得不踏實,還硌得慌。最重要的是,還有該死的吸血蚊子,你們看看我手上,被咬了兩個大包。”
徐秋雨伸出手,粉嫩的手背上兩個非常明顯的紅腫處,上面擦了刺鼻的清涼油。
王品秋腳腕上也有同樣的味道,她也被咬了一口。被咬的時候她還沒有睡着,起來把闖進帳篷裡的蚊子拍死,才又去睡的,否則被一隻蚊子鬧一整夜,可不是三個包就能餵飽的。
陳國濤更不用說,胳膊上、手上、脖子上全是被蚊子光臨的痕跡,還有他抓癢留下的血痕。爲了涼快,他沒有關車廂門,裡面雖然扯了蚊帳,但顯然沒有弄嚴實,加上他整個人睡得很沉,所以餵飽了好幾只蚊子。
只有胡途沒有被咬,他們都以爲胡途恰好睡在車裡,才幸運地躲過一劫,只是羨慕,但並未深究。胡途暗自竊喜:“總是在不經意的時候,感受到胡小蓮帶給我的驚喜,雖然只是小事,但感覺真好。”
兩位女生重新討論了計劃,決定今晚住在前面小鎮裡,體驗民宿的感覺。胡途陪着王品秋去山上拍照,徐秋雨二人則去小鎮找住的地方。
說是陪着去拍照,實際上是做苦力。野外拍照需要三腳架、減光鏡和無線定時遙控器等工具,以前都是王品秋自己揹着,現在又胡途這個男生在,自然不用她浪費力氣。
背東西對胡途來說並不是什麼難事,他的身體裡有一個籃球場呢,只是增加一個三腳架而已,輕鬆得很。山路雖然不好走,但也難不住他,真正困難的是,他從來沒有爬到這麼高的地方,而他有輕微的恐高症。他說道:“我總覺得這裡有點危險,品秋,我們只是拍一張照片而已,有必要爬那麼高嗎?”
“這纔多高啊!”王品秋走在後面,時不時停下來眺望遠方,她在尋找一個好的拍攝角度,“許多美好、特別的景色,常常就在於它的險遠,人所罕至,所以想要看到拍到那裡的險遠與瑰麗,最重要的就是到達。許多人爲了拍一張好照片,跋山涉水,甚至跑遍全世界,咱們爬的這點路,在行家眼裡,根本不算什麼。”
胡途找了個藉口,說道:“可是咱們走了這麼遠,你又要拍很久,等下回去都已經天黑了。”
“放心,我帶手電了。”王品秋拍了拍揹包,“而且你沒聽說過一句話,‘慢慢走,欣賞啊!’既然來到了山上,你就要學會擺脫之前的壓力,讓自己慢下來,好好享受並欣賞當下的生活。”然後她問道,“你知道對於一個搞藝術的,什麼是最好的生活嗎?”
胡途想都沒想,便問道:“是什麼?”
王品秋淡淡的笑着,說道:“這世上最美好的生活有兩種,一種是發現美,一種是創造美。”
對這個答案,胡途非常詫異,他說道:“只是這樣嗎?你的要求太低了!”他覺得這太容易了,他理想中的美好生活,是住在大房子裡,和喜歡的人在一起,不用爲生計犯愁,還被人需要,被人尊敬。
“是嗎?”她反問。
“是!”她再次確定地回答。
“我倒覺得挺難呢!”她意味深長地笑着,如秋水一般的眸子望着遠方,好像能看穿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