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十三年
清晨,習風,三世洞心湖。
偌大的兩座島嶼安逸地沉睡在平靜的湖面上,幽深而帶着一絲神秘。碧幽幽的湖水四周坐落着不計其數的冰峰,萬年來那冰雪都不見有絲毫融化的跡象,寒氣逼人。唯有三世洞心湖沒有受到任何嚴寒的侵擾,湖水也沒有因之凍結,且溫暖宜人,氣候與外界截然不同,果真是奇哉怪哉也。
湖島一方,茂密的樹葉遮擋住晨日的光線,但從那縫隙之中,依然有道道光線,化作手指般粗的光柱,從樹林上方灑下,落在地面上。那座較大的島嶼上,片片青翠的竹林,隱隱送來的湖風吹動竹葉奏着嘩嘩的竹濤之聲,悠悠迴盪,就連從那個方向拂來的風,也似乎帶着竹葉的清香,和那片竹林的氣息。
竹林深處,一片開闊的空地映入眼簾,沒有一株翠竹,好像被人生生截斷了似的。廣闊的空地上矗立着十幾座山峰,山腳下百草叢生,五彩繽紛。參天古木,筆直高聳,一幅生機盎然的景象。羣峰中主峰直插雲霄,山色碧綠,一條瀑布自山頂飛流直下,宛若條白色綢帶系在山壁之上。瀑布激起的層層水霧靜靜環繞在山腰間,像熟睡的孩子一般輕輕呼吸。
銀色水簾下的石臺之上一個十二三歲的男孩獨自一人,閉目打坐,瘦小的身軀絲毫不受水流衝擊的影響,臉龐上眉宇緊鎖,多了一分孩童少有的堅忍,少了一絲這般年紀的稚嫩。他的身旁時有光亮散出,美侖美奐。
“呼...。”少年長出一口氣,從石臺上站起來,一躍便從水霧裡飛出,平穩的落在地面上。他裸露着上身,清晨的微光灑在黑黝黝的皮膚上,其實看似瘦弱的身軀卻精壯的很。他眉宇間透露着絲絲英氣,眉下星眸熠熠,清澈如明溪。黑色的頭髮亂糟糟地揉成一團,時不時還會滴落下一顆顆水珠。下身着一麻色短褲,破爛不堪。活生生一副邊荒野人的打扮。
只見少年身影一閃,身輕如燕,三兩步攀上一棵蔥蘢高大的古樹,靈活至極,一眨眼工夫就站在了樹頂的枝杈上面,背靠着鬱鬱蔥蔥的樹冠,擡起頭眺望着遠處碧綠的湖水,晨光撒下,整個湖面又披上了一層金色的紗,湖風輕輕拂過,泛起的層層漣漪使得湖面像繫着金色綢緞的舞女,妖嬈地擺弄風騷。少年順手摘下一片樹葉塞進嘴裡,慢慢咀嚼,神色間盡情洋溢着天真爛漫,彷彿這大好的時光,只留給他一人而已。
“忽...”的一聲,少年從樹頂跳了下來,隨即身上散出奇異的道光,緊緊地環繞着他,縷縷輕盈的黑色混着紅色的光芒如仙氣一般託着他安安穩穩地落在地面上。少年半蹲着身子,眉頭皺了皺,好像對剛纔落地的一聲悶響感到不滿,他站了起來,順手從旁邊的地上拾起一件麻布外衣迅速地套在身上,哼着小曲緩步走向竹林。
他一邊走着,一邊自言自語着:“打六歲那年就開始習練孃親給我的那兩本‘寒陰經’和‘炎陽經’足足七年光陰了。這兩本破書聽起來都不像是什麼高深的武功秘籍,內容更是簡潔明瞭,通俗易懂,況且只有區區三重,更是少的可憐。三年前我已將兩本功法煉至圓滿,瓶頸已破,那廢書對我來說沒有絲毫用處。可是問孃親索要新的功法時,她卻叮囑我不要急功近利,專心練習,到底在唬弄我什麼啊。“
少年的臉上盡布陰霾,大惑不解。念着念着,突然打了一個激靈,好象想起來什麼似的道:“對了,之前聽孃親的老友說過,‘天下功法尊五行,五行極一得天下’所以人一生必修煉一行,萬萬不可貪多,否則會得不償失,史上多的是蓋世奇才,天賦異稟,有些人持才自傲,偏要打破這天地不容的戒律,最後都落得個走火入魔,武功盡失的下場。我之後也嘗試着專練一行,可是差點送了命。問及孃親,卻只得了個含含糊糊、不知所云的回答。孃親也不准我向那人透露太多,專心練功便是。可......”
“唉,真是令人費解啊!算了,管它三七二十一呢,還是去幹正事要緊,回去晚了,孃親又要責怪了。”
只見少年在地面輕輕踏了兩腳,腳底緩緩生出黑與紅兩色玄風,“砰砰”,少年乘着風飛離地面半尺有餘,下身盡數被玄光包裹,兩色元氣柔而不融,泛異色光芒。化做一道虹弧飛身而去。此刻在竹林間詭異的光芒閃來閃去,平添幾分怪異。
“噝!”
輕輕一聲響,那道光芒突然停了下來,隨後消散,現出了少年的身形,靜靜地站在一株翠竹的頂端,冰冷的盯着下方的東西。離他一丈之外,一頭深黑色的大野豬悠然自得啃食着嫩草,全然不知即將來臨的危險。
“哈哈,就是你這個倒黴蛋了!”
少年心裡偷偷竊喜,瞳孔微微一縮,手中化出兩道光束向野豬殺了過去。那野豬看似蠢笨,可是感覺背後危險襲來,竟急忙地轉過頭去,野性的小黑眼睛注視着衝下來的殘影,怒嚎一聲,用自己的長長的白色彎牙硬生生的擋住兩道光束,令少年不得向前,然後用力一甩,將少年遠遠地拋了出去。
少年在空中翻了幾個跟頭旋轉着滾落在地,並單手扶地,惡狠狠的盯着前方。他沒想到這畜生這般大力,冷哼一聲。嘴裡默唸法咒,左手之上從手指尖傳出一縷縷彤紅色氣帶,匯聚一起,形成一束刺眼的光,散發着溫熱的氣息。右手同時生出一股黑色寒流,在手掌之上凝成一個圓球,球內氣流轉動,頗爲詭異。
此時野豬憤怒的看着這個比自己小很多的生物,心情極爲煩躁,恨不得立刻將那小不點踩成肉泥。它嚎叫一聲,肥胖的身軀爆發出極快的速度幾下就衝到了少年面前。電光火石之間,少年將右手中寒球拋出,直直的射向衝來的野豬,那畜生跑的飛快,一時躲閃不及,與光球生生撞上。
可是卻沒有迸發出一點聲響,寒球詭異地開始附着野豬軀體,使得其四肢與地面凍結,無法動彈。就在這時,少年向前一躍,雙手握住彤紅色光束,狠狠的刺了下去。野豬無計可施,便準備用厚實的脊背去抵擋。
“破!”狂吼,怒叫。響徹這片原本寂靜的竹林。
“噝噝。”野豬的後背冒出朵朵白煙,肥肉被熾熱的光束撕裂作響。也不知那野豬能否抗的下?只聽,野獸的怒吼不止,嚎叫聲充斥在林子內,震的竹葉也“沙沙”搖動。少年一驚,手中光束不能刺深一分一毫了。欲抽劍退後。可是一雙血紅色的小眼睛死死的瞪着自己。
“糟了!”
念頭心中一閃,便迅速引氣護體。只見野豬肥頭一甩。
“砰”的一聲,猛的撞上少年身體,將少年撞飛幾丈遠,沿途更是竹枝盡斷。少年雙手撐地蹲在地上,猛然覺得胸口氣血動盪,腦中嗡嗡作響,一口鮮血卡在胸口,若不是及早運功護住心脈,同時急促運轉真氣,將外來之力層層抵消,只怕當場就得噴出血來。
等待氣血平穩下來,臉色漸漸恢復正常,惡狠狠道:“沒想到這畜生如此皮糙肉厚,我全力一擊竟然沒能殺死它。可惡!”
野豬整個龐大的身軀突然繃直,全身的寒冰伴着後背涌出的鮮血盡數粉碎。然後發出一聲震動天地的嘶吼,更是不顧血流如柱,疾奔向少年,空中一躍,巨大的豬頭直逼其胸口。巨大的黑影如狂風般襲來,獸性大發的野豬眼裡佈滿了血絲,長有獠牙的大口此刻也咆哮不止,排山倒海的衝了下來。
少年的瞳眸裡沒有一絲恐懼,盡是憤怒,渾身上下散發着凜然浩氣。突然,少年眼中神色一閃,似笑非笑般。只見他右手處玄氣凝結,冰冷若霜。
“去死吧!”少年狂嘯道,一把銀色匕首自他右手而起,直指蒼穹,刺向野豬最柔弱的腹部。
天空之上,血光四溢,絢爛無比。
整個林子隨後又靜成一片,什麼聲音也聽不見了。
晌午,三世洞心湖,竹林深處的開闊地上,幾間樸素的茅草小屋。小屋外的空地上,一位身着蘭色衣衫的女子正在燒火做飯,一股若有若無的香氣,漸漸飄散開來。女子好像覺察到了什麼,擡起頭盯着傳出聲音的竹林暗處。
“噗!”一個輕輕的腳步,踏在這竹林深處的安靜中。
那一個身影,在一棵粗大的竹子背後,緩緩現身。那人身上盡是血污,衣衫也破爛不堪,背上抗着一捆木柴和一頭沒有生氣的死豬。赫然便是那個意氣風發的少年。
“黎兒,回來了?”幽風傳來這甜美的聲音。
“恩,娘。”少年的臉上此刻盡是天真爛漫。
野風吹過,林間竹梢輕動,沙沙作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