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恐懼
這是一片原始森林,林子裡很少有灌木叢,全是高聳入雲的千年古樹。樹木的枝梢交錯着,伸展開來的繁盛的枝葉如碧綠的雲,把天遮了個嚴嚴實實。這兒的古樹,樹皮大多是墨綠色的,粗壯的奇形怪狀的樹枝像龍一樣在樹上盤繞着。微風過去,枝葉發出簌簌的響聲,恰如龍的嘆息聲。
而在這幽靜的樹海里,從天上透下來的光亮只能勉強看清左右不過一丈的地方,更遠的卻就看不真切了。本來這兒人跡罕至,可能幾千年都沒人來過了,可是此時拂過那層層樹影,恍惚看的見有遠處閃爍着奇異絢麗的光芒。
那光芒中行色匆匆的便是那兩人一狐了,只見他們周身被一層七彩光芒籠罩,本來黑暗無光的樹林瞬間被染上了這美麗的顏色,陰潮的空氣也變得溫暖許多。那七彩光芒上方似有一個奇異法寶輕輕旋轉,只是在絢麗光彩下也看不清楚到底是何物。
姜黎與沐瑾晴在這幽暗密林裡已經走走停停,待了足足有兩日光景,卻也是沒有尋到一絲地榕神株的影子,若不是有個東西引路,他們倆怕早就迷失在這片幽林之中了。
那個引路的東西,便是前些日沐瑾晴從包袱中取出的一根奇形怪狀的綠色木枝,那木枝貌似是從一棵樹上生生截下來的,木枝缺口處光滑如壁,許是被人一劍斬下來的。而在這幽林中那木枝竟發出微弱的綠光,像是有了生命一般,一呼一吸,一閃一爍。這兩日越往幽林深處走,那綠光便愈盛,這樣纔不至於迷失方向,走錯了路。姜黎問及這木枝來歷,沐瑾晴只是含含糊糊的說是家中有一位老祖宗偶然所得,便世世代代傳了下來。見沐瑾晴支支吾吾的不願多說,姜黎雖有疑惑便也沒在多問,他怎能知曉這木枝是沐瑾晴費勁“千辛萬苦”纔得到,這其中緣由沐瑾晴自然是不願說與姜黎的。
況且沐瑾晴還正着生着姜黎的悶氣,更是不想與這無趣之人多語。這其中緣由說來也是令人不禁發笑。原來是沐瑾晴深知此地深處多劇毒瘴氣,道行不高者沾之必死,所以便祭出自己的心愛法寶護在周身,以保安全。想到自己法寶奇異萬分定會讓姜黎驚奇萬分,欣賞不已,然後便將早已準備好的種種說辭聲文並茂的講給他聽。
可誰料想,姜黎看後隻字未提,更是沒有沐瑾晴心中想象中的那個場景了,也只有姜黎自己明瞭內心苦澀的青春了罷。
兩人一狐就這樣氣氛沉悶的在幽林中行進了兩日,期間白狐一直安靜的趴在沐瑾晴的肩頭,眯着眼,也不知是睡着還是醒着,除卻去別處獵了只野兔和尋了些乾澀的野果外便也是沒了動靜,許是這濃霧幽林也讓這它提不起什麼精神。
姜黎記得孃親說過這內島比那外島兇險的多,更是常常出沒各種飛禽走獸,可是他們行進了這麼久也沒有遇到一次野獸襲擊,實屬反常。雖然偶爾可以聽見不遠處傳來低沉的獸鳴聲,但是這兒的野獸好像每次都與他們擦身而過,不予理睬,也不知是何故。
第三日,兩人一狐之行越發顯得沉悶,由於前兩日在這陰暗潮溼的幽林中睡的不是很安穩,加上疲於趕路,姜黎還好,只是沐瑾晴卻有點稍稍吃不消了,臉色更是蒼白了幾分。
姜黎一行人如同是在一條骯髒發臭的綠色大河裡激流勇進的魚兒,艱難穿行着。如果沒有那根綠色木枝閃爍的光芒,這兩個尚在青春的孩子也許早就放棄了吧。
那光芒便是希望吧,引着二人飛蛾撲火般勇往直前,沒有一絲悔意。
此時,那光芒愈盛了。
姜黎與沐瑾晴一前一後的走在這靜謐的原始森林之中,輕輕地腳步聲在這兒也顯得格外的清亮。姜黎發現行途中左右的古木愈發粗壯、茂盛,不知從哪裡吹來的風振起一聲聲波濤,宛若一個個老態龍鍾的長者在互相低語着自己當年的激昂往事。
姜黎忽的眼前一亮,目及處突兀的出現一片巨大的開闊地,不禁欣喜,以爲是走到森林盡頭了。沐瑾晴也注意到了,兩人不約而同的小跑過去,可是……
當這二人站在那片開闊地時,也是不約而同的瞪大雙眼,驚奇的四處張望。
周遭古樹彷彿被莫名天神巨力掃過一般,盡數斷裂,倒向兩邊,而那些斷枝殘葉整齊的鋪在兩旁,前後目及所處竟都是這般,這哪裡是什麼開闊地,這分明便是一條陽關大道!不禁令人遐想萬分,能在這浩瀚樹海中生生開擴出這樣一條足有四五丈寬的“大道”,得是個多麼可怕的生物才能擁有這般舉世無雙,毀天滅地的神力。
姜黎與沐瑾晴面面相覷,不禁心頭一冷。
姜黎看了看沐瑾晴,神色訝異的問道:“姑姑,你說這是天災還是人禍啊?”
沐瑾晴搖了搖頭,輕聲道:“黎兒,這條路的盡頭怕是困難重重、兇險萬分的,你怕不怕?”
姜黎一時竟低下頭去,沉默不語了。
白狐環視四周,突然提起了精神對沐瑾晴吱吱的叫着。
沐瑾晴聽罷,只是望着前方迷濛,正色道:“既然都到了這兒,便還是要去上一去的。黎兒,你去不去?”
姜黎擡起頭,稚嫩的眼神頓時堅定了幾分,道:“去!”
白狐忽的像是泄了氣一般,依舊靜靜地趴着,警惕的看着四周。
他們便隨着光亮,踏着大道往迷霧深處去了。
在這內島之中,時光彷彿也是慢了許多,昏昏沉沉的光亮讓人感受不到一絲時間的流逝。姜黎與沐瑾晴如此行走了不知多久,在斷枝亂葉鋪墊的樹道兩旁竟不時出現幾具白森森巨大的獸骨,而且越往深處白骨的數量也是越是密集,姜黎與沐瑾晴的心也是提到了嗓子眼,惶惶不安的情緒籠罩着兩人,即便如此,也是堅定向前,沒有退縮一步。
遠遠吹來的蒼涼山風忽的變的急驟起來,姜黎擡眼望去一座綿延的大山擋在了他們面前,浩瀚的樹海就在大山腳下戛然而止,就連天空上的濃霧也淡了許多,更加透亮了,他們終於從這樹海中走出來了。
綿延無闕的山巒隱在淡淡薄霧之中,彷彿一條沉睡的巨龍輕輕呼吸着。大山通體都是灰色的岩石,處處無花無草,好似一切的生命氣息都被這大山隔絕之外了。姜黎徑直向前走去,伸手觸摸那想必是冰涼無比的山岩,不料想卻從指間傳來一絲絲溫熱之感,姜黎驚奇不已,正欲出聲呼喚沐瑾晴,可是從身後突然傳來白狐兇狠的叫聲讓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連忙跑了過去。
姜黎見那白狐伏在地上,目露兇光,衝着他們來時的方向狠狠的吼叫,而沐瑾晴滿是警惕之色,祭出的法寶微微作響,隨時都會飛出去給予致命一擊。在那迷濛的霧氣之中隱隱的現出一個黑影,而且離他們越來越近了。
姜黎也是掏出腰間的“月刃”,眼角掠過一絲寒意。
黑影越來越清晰,遽然間從那濃霧之中走出一個人來,一位款款而來的男子。
那男子濃眉大眼,眼神凌冽,一頭黑絲隨風狂舞,威勢逼人。一襲赤紅色的長袍彷彿一團火焰在熊熊燃燒,令人不禁膽寒,這人便是赤雲了。
赤雲寬厚的嘴脣動了動,對着狂叫的白狐淡淡道:“一別十數載,你還是這般性子急的,對我這舊識也沒個好臉色看。”
白狐看清了來者是誰,便停下了聲,雖是舊識,可是對那赤雲卻是一副不予理睬的模樣。
沐瑾晴與那白狐的反應截然不同,突然歡快的跑向赤雲,驚喜的喊道:“雲叔叔,好久沒見了,你怎麼來這兒了啊?”
赤雲俯下身子將沐瑾晴抱入懷中,輕輕捏了捏沐瑾晴的小臉蛋兒,滿是溺愛的看着,一改冰冷的神色,笑了笑道:“哈哈,小機靈都長這麼大了,雲叔快要抱不動了。”隨即又像是想到了什麼,佯怒道:“還不都是因爲你個機靈鬼離家出走,你爹爹不放心,這便託我前來照應。你呀,越來越胡鬧了。”
沐瑾晴小臉一紅,嬌羞道:“我這次外出可是辦正經事的,雲叔叔對我最好了,不會怪罪的吧。”沐瑾晴撒嬌的拉着赤雲的衣角,水汪汪的大眼睛裡波光盈盈,惹人憐愛。
赤雲見狀,疼愛之意流露不已,道:“我真是拿你沒辦法,可是你日後不許再這般胡鬧了。”
沐瑾晴嘻嘻一笑道:“等事情辦妥,我就乖乖與雲叔叔回去向爹爹請罪。”
赤雲聽罷,擡眼看着站在一旁的姜黎,仔細打量了一番,最後眼神落在姜黎手中的月刃,淡淡的道:“你孃親居然將這神兵也給了你,想必你就是姜黎吧。”
姜黎突然被這紅衣男子的一番話搞得雲裡霧裡,沐瑾晴也是大爲驚訝居然沒想到赤雲會認識姜黎,而且還提起姜黎的孃親,這其中緣由兩人也是不得而知了。
姜黎看着眼前這位神色異樣的紅衣男子,沉默不語。
只是那白狐突然轉眼看向赤雲,輕輕地哼叫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