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冥蛇
花幽惹人憐，處處婆娑語。
姜黎手腕上冷冰冰的古銅色鈴鐺傳來絲絲清涼直入心底，這原本屬於雲鴻天尊的鈴鐺是不是要物歸原主呢。當姜黎正內心糾結時，沐瑾晴已經越過石碑，向更深處走去了。
姜黎眼神飄忽，不經意間掃到那石碑之上，一塊被氣根擋住的地方刻着一行小字：此有小蛇，切勿大意。看筆跡也是那雲鴻天尊留下的。俗話說，吃一塹長一智，本來那次在日月潭的遭遇就讓他記憶猶新，這次說什麼也不會漏掉任何東西。
姜黎心裡暗暗嘀咕：“小蛇，小蛇有什麼可擔心的麼。”正當他疑惑不解的時候忽的傳來沐瑾晴興奮的喊聲。
“黎兒，快過來！在這兒呢。”
姜黎聽聞後，轉念一想，鈴鐺之事日後再與姑姑細說，搖了搖頭便向沐瑾晴走去。只見在那石碑不遠處，從樹冠垂下萬絲千縷的氣根密密麻麻的纏繞在一起，形成了一個類似半個拱門的巨大怪環靜靜立在地上。姜黎與沐瑾晴此時都瞪大了雙眼看着那怪環，眉目間盡是欣喜之色，原是在那怪環尾處垂下的一根細若遊絲的氣根上結着一個通體晶瑩，綠光閃閃的果子，不出所料的話，那便是他們歷經千幸萬苦要找的地榕果了。
姜黎見沐瑾晴激動難耐，邁開步子，兩三步便走到那怪環下方。踮起腳尖，伸手去摘，纖細如蔥的玉指緊緊的握住地榕果，稍稍一用力，地榕果便與那細絲斷裂開來。
沐瑾晴開心的捧着那地榕果，泛着瑩瑩綠光映在她歡悅的臉頰上。悠然間從沐瑾晴身後颳起一陣怪風還伴着稀稀疏疏的落葉飄落而下。沐瑾晴感覺脖頸處涼颼颼的，便擡眼看着姜黎，只見姜黎的面色難堪至極，發白失色，一雙星眸緊緊的盯着她身後，沐瑾晴低聲問道：“黎兒，是起風了嗎？”說罷，便緩緩轉過身去，頓時明眸欲裂，屏住呼吸，嚇得差點暈厥了過去。
只見不知何時從那蔥鬱的樹冠探下一條巨蛇，青首黑身，一雙金黃色蛇目似是從那幽冥地獄升起的熊熊鬼火，周遭瞬間瀰漫着死亡的氣息。蛇眼中兩道漆黑的縫隙宛如那萬丈深淵，瞧上一眼，都會將人的魂魄攝了去，從此便萬劫不復了。從那蛇息間呼出的冰冷陰風寒徹入骨，驟然間讓人置身於冰天雪地一般，而最爲可怖的便是那巨長的紅色蛇信正“噝噝”作響，充滿了邪惡與憤怒。
就在不遠處赤雲神情凝重，切齒道：“冥蛇！糟了！”隨即雙袖生風，揮袍從虛空中提劍騰雲而起，化爲一道殘影，身旁的白狐怪叫一聲，隨即追了上去。
夕陽西落，殘月初升。一彎皎潔的明月靜靜灑下冷冰冰的月光鋪在冥蛇巨大的身軀之上像極了天上熠熠生輝的銀河，也映的那兩個渺小的人兒臉色更是慘白了幾分。
沐瑾晴此時面對這洪荒兇獸不由得雙腿發軟，後背發冷，沒有當場昏厥已實屬不易了。冥蛇微微晃了晃頭，一時間便枝散葉落鋪了一地，它那雙大如璨星的蛇眼緊緊地盯着沐瑾晴手中的地榕果。冥蛇突然昂起蛇首，直起蛇軀，足足有十數丈之高，巨長的紅色蛇信在空中肆意亂舞着，發出“噝噝”的驚悚聲響，這是要發起進攻的架勢！沐瑾晴身體一顫，瞬間毛骨悚然的感覺讓她腦海一片空白，在這生死關頭竟也是動不得一分一毫了。
冥蛇張開巨口，露出兩根白森森劇毒獠牙，蜷起的身子猛的向前一伸，快若閃電，如隕石墜落般毀天滅地的砸了下來。
沐瑾晴微微合上眼，自知必死無疑，她不願去看到這即將要發生的一切。一息之間腦海中閃爍着過往種種，隨風飄走，慢慢的竟是幻化成一個人的模樣，她想說的話，卻也是來不及了。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沐瑾晴感覺有人從身後一攬住她的腰身，還未等她睜開眼，一道尖銳的聲響便傳了過來，隨之一股溫熱的液體噴灑在了她的臉龐之上。
“嘶啦！”這是肉身被撕裂的聲音，而那溫熱的液體應該是鮮血吧。
可是爲何沐瑾晴感受不到一絲的疼痛，是已經死了嗎？她卻能感覺到有一雙手在輕輕撫摸着自己的臉頰，那麼的溫暖，那麼的憐惜。
沐瑾晴緩緩睜開被鮮血模糊的眼睛，是黎兒。他正筆直的站在自己的身前，無力的擡着手臂，微微顫抖着的手指在她的雪白的臉頰上輕輕勾勒着。他淡淡的笑着，那麼燦爛，那麼耀眼。可是比那更加刺眼卻是姜黎那已經被鮮血染紅胸膛。毒牙似箭，穿肩而過，血濺四方。沐瑾晴柔脣緊咬，明眸中盈盈水光流動，片刻間奪眶而出，順着臉頰緩緩滴落在手中的地榕果之上，愈發的晶瑩透亮了。
“嘀嗒，嘀嗒。”
“姑姑，不要哭。黎兒，不痛的。”姜黎染血的手指顫巍巍的抹掉沐瑾晴眼角的淚水，蒼白的臉上露出安心而不捨的微笑。時光彷彿在這一刻停下了，有風聲，有冥蛇恨恨的呼氣聲，有喊聲，有姜黎微弱的心跳聲。可是時光終究還是忍不住要走的。
“嘶啦！”
冥蛇猛地抽出毒牙，瞬間血灑長空。姜黎單薄的身子一躬，喉頭一甜，便是吐了一口血出來，隨後身子一軟，徑直倒在了沐瑾晴的身上。沐瑾晴輕輕地把姜黎攬入懷中，俯身跪在地上，淚如雨下，面容抽搐，緊緊抱着。
姜黎嘴角輕輕揚起，呢喃道：“好……好好……活……活着……”這一字一句彷彿是用盡了他渾身的氣力，待他說完最後一個字便合上了眼。
沐瑾晴抱的越緊了，聲嘶力竭的喊道：“不……不要……不要！”。這撕心裂肺的吶喊久久迴盪在海棠花海之上，彷彿是要乘着花香飛越到另外一個時空裡去了。
冥蛇微微晃了晃腦袋，金黃色的蛇目更加陰冷，兇殘了幾分，也許是那鮮血讓它感覺有絲興奮，那久違的新鮮人血。它昂起蛇首，張開血盆大口準備套活生生吞了這二人。
突地響起一聲怒嚎，只見那白狐變大了幾倍，踏着清風急速飛來，周身狂風四起，化生出的三條白色巨尾互相交纏，異常美麗。冥蛇被白狐吸引了過去，扭轉過去巨大的蛇頭緊緊盯着，蛇性警惕，一時也不做任何攻勢。就在這須臾之間，一道赤紅光芒捲起沐瑾晴與姜黎向着冥蛇身後飛去，最後落在了遠處。
安穩落地後，沐瑾晴將姜黎平躺着放在地上，扭頭對着一旁的赤雲泣不成聲着嗚咽道：“雲叔，黎兒他……求你……救救他吧。”赤雲俯下身子伸手探了探姜黎的鼻尖，神色凝重的說道：“他尚有氣息，只是中毒已深，不到半個時辰便會蛇毒攻心，到時候就算大羅神仙來也救不了他。瑾晴，他已經……”赤雲也是一時間哽咽不語，臉色漠然。
“不！不會的，黎兒他會好起來的，他會……好……嗚嗚……”沐瑾晴死死拽着拽着赤雲的衣角，越說越無力，最後慢慢鬆開赤雲轉身趴在姜黎胸膛上大聲哭泣着。赤雲見沐瑾晴如此傷心，恐她年幼一時接受不了，隨即道：“瑾晴，你先將止血的藥敷在他傷口之上，然後包紮一下，待我將冥蛇吸引到遠處，便讓白狐帶上你們去找他的孃親，說不定她那會有解毒的神藥，那樣姜黎就還有一絲生機。”赤雲自知機會渺茫，但總歸會讓沐瑾晴此時心裡好受一些。
果然一聽姜黎還有救，沐瑾晴立馬從方纔悲痛欲絕的情緒中稍稍振作起來，慌亂的翻着包袱，急忙找出一個白玉小瓶將裡面的白色粉末盡數倒在姜黎的傷口之上，又從身上扯下幾條布衫簡單地包紮了傷口。流血算是止住了，沐瑾晴便靜靜地坐在姜黎身旁用綢絹輕輕地擦拭着他臉上的血漬。
還是那輪彎月，還是那個夜晚，還是這兩個人兒。
只是內心翻騰着的卻是不一樣的。
赤雲見狀，便乘風飛向白狐，他暗下決心，就算只有一絲希望，爲了瑾晴，爲了那心繫的女子，也要搏一搏的！
另一端，白狐已經與冥蛇鬥了幾個回合，雖然白狐與尋常狐狸相比大了幾倍有餘，可是在這龐大的洪荒兇獸面前，也是微不足道的。幾個回合下來，白狐也只能盡力躲閃，根本不敢直面去招架，若是生生碰上，這會早已經成了一灘模糊血肉了。
可是這反倒激怒了冥蛇，它空有神力卻無從施展，這渺小的生物四處飛來飛去，甚是煩躁。冥蛇無心與白狐糾纏，扭過蛇頭竟發現心繫之物竟消失不見了，環視四周，終於還是找到了，它貪婪地盯着遠處的兩人，蛇涎欲滴，緩慢的扭動着巨大的身軀匍匐向着那邊去了。
白狐怎麼也沒想到這廝竟還念念不忘着那二人，一時也是無計可施，只能極速追了過去。
冥蛇：極北兇獸，黑蛇，青首，性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