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多月後
天氣漸漸轉涼,特別是到了晚上,玉傾顏與清輝兩人走在齊鳳山的小路上,二月的時候,有滿山殷紅的紅色花朵,而此刻卻因爲季節的到來,紛紛的飄落在山路上,黃色的泥土路因爲紅色花朵,變得異常的絢麗,卻又多多少少給人一種寂寞之感。
越是炫目,便越寂寞,於人,於物,不都是如此麼?
玉傾顏平靜的走在前頭,手中提着水果與紙錢
。
久聆詩從宮裡消失已經快半個月了,一點消息也沒有……玉傾顏心中始終有不大好的預感。當初曉曼跟豔豔有問題的時候,官長鈺就有意無意的提到了久聆詩。
玉傾顏當時雖然懷疑過,可她始終還是希望久聆詩是跟自己站在一起的。如今她的消失,或多或少給玉傾顏帶來了一些擔憂,其實她更擔心的是久聆詩發生了什麼事情,久聆詩會是自己跑了,還是被人劫走了?這些玉傾顏都無從考證。
但若是被人劫走了,那麼必定是公主或者皇子所爲。然而現下跟自己很有過節的玉傾吟卻是一點動靜也沒有,據說每日都沉浸在玉傾貞的死亡中痛苦得不能自我。
前陣子在她宮裡傳得倒是挺沸沸揚揚,但在玉傾顏的眼裡看來,那不過是她在做戲,更多的,令玉傾顏感覺,她是在欲蓋彌彰。玉傾貞的死,一定是謀殺的。一個在宮裡打更,管了大半輩子宗正府的人,怎麼會那麼不小心讓宮殿失火,還把自己給一起燒死在裡面……
最主要的是,就那麼悄聲無息的燒完了半個宮宇,才被人發現……實在是有太多令人感到不解的地方了。
可這些都不重要了,人都死了,考證那些有什麼用呢?她現在最要做的事情,就是快點找到久聆詩。
兩人沉默的行到伏華的墓碑前,玉傾顏意外的發現,自己之前放在這上面的一把傘不見了。
也許是被風吹走了吧?
在心中如此想着,玉傾顏放下竹籃,蹲在了伏華的墓碑前。清輝很識趣的轉身跳上了一棵樹,然後又躍到了另一棵樹上,只在遠處緊緊的看着玉傾顏。
習慣性的拔掉長在墓碑前的草,玉傾顏的手,又開始輕微的顫抖了起來。
輕輕吸了一下鼻子,玉傾顏將水果在伏華的墓碑前擺好,隨後便蹲在地上,往天上撒紙錢。
“伏華,你還好嗎?玉傾貞死了……我本該開心的,可就是開心不起來。我想帶着官長鈺他們逃離這裡,可……我不知道怎麼逃。”
撒了一會兒紙錢,玉傾顏才啞着嗓子小聲的說着,回答她的是風吹動着樹葉的聲音。
沉默了一會兒,玉傾顏點燃了三根香,插/在了伏華的墓碑前。活生生的人,短短几個月,就跟她生離死別了。這種沉重,玉傾顏難以用言語形容,每每到這裡來,她只覺得喉嚨發硬,胸口也悶悶的。
“轉眼,一年又快過去了。如果想我,就來我夢裡找我。我……要走了。”
梗了一下,玉傾顏慢慢的站了起來。有些枯敗的紅色花朵紛紛揚揚的飄落在墓上,墓碑後面的土上,長滿了比玉傾顏還要高出很多的野草。
轉身,玉傾顏正想朝清輝揮手,卻發現在自己的左側,似乎有什麼聲音,從草叢裡傳來。玉傾顏皺着眉看了一下,發現是一個人蹲在草叢裡,在偷偷的潛行着。
“出來!”
忽然一聲怒喝,玉傾顏的聲音洪亮。草叢裡的聲音,因爲她的一聲怒喝,戛然而止。玉傾顏安靜的等待了一會兒,那躲在草叢裡的人,才慢慢的從及腰的野草中站起來。
是個很髒的人,一件藏青色的衣服破破爛爛的,而他的頭髮,更是跟雞窩一般,那臉上,滿是泥污
。只是,他的手上,卻拿着玉傾顏送給伏華的紅色傘。
“你躲在這裡做什麼?”
冷漠的問着,玉傾顏站在原地沒有動。而遠處的清輝似乎發現了這裡多了一個人,卻是立即飛了過來。
冷冽的鷹眼一對上那人的眼角,那人就立即被嚇得全身抖了一下,眼眶還有隱隱而現的淚水。玉傾顏伸手,阻止了欲要拔刀的清輝。
他的那雙眼睛……實在是……太像伏華了!清明,澄澈……乾淨得沒有一點雜質。縱然他的臉髒得已經看不到他原來的長相,然而這雙眼睛……卻給玉傾顏極大的震撼。
“你叫什麼?”
問出這麼一句話的時候,玉傾顏的語氣,有她自己都未發覺的顫抖。
“我……我叫黎笙……不要殺我……我只是太餓了……真的沒有東西吃了,纔會到這裡來找吃的……”
撿死人的東西吃?
聽到他如此回答着,玉傾顏的眉頭不自覺的皺了一下。
“清輝,給點銀子他吧。你把這個傘還給他……這是他的。”
指了指黎笙手上的傘,玉傾顏的語氣依舊冷淡。清輝聞言,卻是立即從懷裡摸出了一大錠銀子。那少年看了之後,雙目立即綻放出奪目的光彩。
只是片刻之後,他纔將手上的傘拿起來,很是不捨的看了一眼又一眼,才慢慢的挪着步子,走到伏華的墓碑前。將傘打開,然後遮住了那墓碑。
玉傾顏注意到,自己許久沒來,而她剛纔給墓碑拔草的時候,墓碑前的草長得很短。跟墓碑之後的高過人頭的野草,相差太遠。
黎笙的身子骨特別消瘦,看那裸/露在外的腰肢,竟然比女子還纖細幾分。
“你沒有家嗎?這墓碑前的野草,是你打理的?”
當清輝把銀子放在他手上的時候,玉傾顏忽而語氣轉柔了幾分問道。她看到黎笙,忽然感到無比的想念伏華。
“我沒有家……這是我打理的,有時候也會陪着他聊天。對不起,上次我也把你送給他的食物給吃了……”
黎笙轉過身來,忽然小聲的說道,語氣中還有幾分歉意。
“是麼……這個冬天,你怎麼過呢……”給他的銀錠,只夠吃一個月的飯吧。
“我也不知道……反正每年冬天都過來了,今年,也會過去吧。”
搖了搖頭,黎笙的語氣有些悶悶的。清輝冷冷的站在玉傾顏的身後,沉默不語。玉傾顏看了他好一會兒,才淡淡的道。
“跟着我。”
暫時先將他交給段從隱試試看吧……他的眼睛太像伏華了,令玉傾顏沒辦法忍心將他丟在這裡。如此想着,玉傾顏已然轉身。少年呆愣了片刻後,卻是有些驚喜的立即跟上了玉傾顏與清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