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陳默別過頭來，“什麼？”
“我說我有話對你說。”藍若走到他身邊準備坐下。
“等一下。”陳默單手從懷裡摸出一條帕子遞給他，“草汁染髒的話很難洗掉的。”
藍若好笑的接過來鋪在草叢上，“你總是擔心這些小事情。”
陳默把注意力轉到水面上，隨口道：“大事情有他們呢。”
藍若坐好了側臉看着他道：“萬一他們解決不來呢？”
“你指的是什麼？”
“沒什麼…等皇甫晴好了以後你準備做什麼？”
“回家唄，這裡一點也不好玩。”
“那，他要是好不了呢？”
陳默握着魚竿的手微微一顫。
藍若緊盯着他的臉。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道：“你們都知道方法，卻都不告訴我。”
藍若不說話。
他又道：“我也不知道。”
如果到時候事情變得無法收場，皇帝的雷霆之怒就讓他獨自來承受好了，最多也就是陪葬了，皇帝也不會再砍了歐陽傾城去地府裡搶吧。
就算是再強勢的家族，在皇家面前也沒有平等可言，就算是能分庭抗禮，在明面上，皇家纔是正宗，一個不小心，說不定會惹上什麼誅九族的罪名呢。
藍若猶豫了一下，道：“最近取血已經過於頻繁了，你要好好補一下，要不然身體會吃不消的。”
“如果我們兩個能同時歇菜，就是最完整的結局了。”陳默想了想，歪着腦袋笑。
也就是因爲這個原因纔不能搞失蹤的，有時候想想也覺得挺冤枉的，分明是本誰也算不清的爛賬吶，本來最初好好的打算全都毀了，搞得現在只能走一步算一步，還總是有把劍懸在頭上，不知道什麼時候會落下來。
“如果沒有這些事，你會做什麼？”
“你是說我的願望嗎？”陳默笑了，“那樣的話說不定我就加入你們楊柳山莊了。”
“你是在拍馬屁嗎？”藍若白他一眼，“說正經的。”
“誰和你不正經了？”陳默嘟了嘟嘴巴，“真的，要是沒有這些事，我早就從歐陽家溜走闖蕩江湖啦，遊山玩水多逍遙啊，說不定還能遇…唉，要是我早早的跑來估計就沒這麼多事了。”
“哎上鉤啦！快拉！”
陳默手忙腳亂的甩鉤，居然有一尺多長，喜得他連忙緊抓着放進木桶裡。
“這麼大，晚上我要吃紅燒魚塊！”
“這種魚還是切片涮着好吃。”藍若從一個高級廚師的角度提出建議。
“嗯，涮着也不錯！”
藍若伸手撥弄着桶裡的魚。
“你拉拉雜雜半天到底要說什麼？”陳默好笑道，“有話就說啊！”
藍若糾結了半晌，才道：“皇甫晴所中的蠱…已經快壓制不住了。”
“…是麼…”陳默怔了一會，低頭輕笑，“這麼快啊。”
藍若心中一陣刺痛，道：“不過你不用急，也許你不太清楚歐陽家族和楊柳山莊的力量，況且還有十一王爺…一定會有好消息的。”
陳默看了他一會兒，展顏一笑，動人心魄。
“如果情況很樂觀，你就不會告訴我這些啦。”他彷彿不在意的微笑着，“其實也不錯，我有時候會覺得現在好的不得了，就像做夢一樣，所以總是活的我提心吊膽的，早早的夢醒了也不錯，免得連累更多人。”
“我一直很好奇，你，你以前過的是什麼樣的生活。”藍若想了想，還是問出口，他從很小的時候就離開了家，一直在江湖上歷練，見過形形色色的人，卻從未見過像陳默這樣的人，活的這麼的…虔誠。
真的是很美麗，無關容顏，無關背景，只是這種面對生活的態度，很迷人。因爲幾乎沒有人可以做得到這樣。
“以前啊…”陳默忍不住眯起眼睛笑，“我以前過的也很好啊，自己養活自己，還有對我很好的朋友，雖然有時候會很辛苦，不過跟現在比可是自由多了，也簡單多了，當然現在也很好，各有各的好啊。啊，對了，我還知道好幾種糕點的做法，晚上講給你聽，你做給我吃好不好？”
“……好。”
晚餐沒有吃涮魚片，而是正宗的燒烤，最起碼比他們趕路時吃的正宗多了。
陳默一會兒坐在藍若身邊，一會兒跑到皇甫晴那裡，到人家跟前就眼巴巴的看着，看到人家把第一個熟的給他爲止。
吃好吃的東西啊，永遠是最幸福的一件事。
燒烤架子就放置在湖邊，風帶着水汽輕輕吹着，煞是舒爽。
陳默吃了半飽之後，就也嘗試着自己動手，這也是燒烤的另一個魅力了，皇甫晴笑着在一旁指揮，兩人居然還說說笑笑的融洽的很。
皇甫蕭半攬着歐陽洛幫他烤香菇蘿蔔和白菜。
下人們都被遣下去了，玄衣自己整理魚肉和蔬菜，陳楚雲湊到藍若身邊搗亂。
正玩的高興時，皇甫蕭的親兵首領走過來在他耳邊說了幾句話。
皇甫蕭微微皺了下眉，歐陽洛臉上的笑意也淡了下來，衆人都向他們看去。
“怎麼了？”陳楚雲問道。
皇甫蕭尚未開口說話，就又有一人急匆匆的走過來，卻是朱雀。
玄衣和陳默都站了起來。
因爲陳默想在這裡多玩幾天，就讓朱雀留在家裡看家，這會兒這麼晚了他卻風塵僕僕的趕來，看來一定是出了什麼事。
歐陽洛輕嘆一聲，道：“默兒，皇上要給大哥賜婚。”
陳默心裡一緊，手上不由得緊緊攥着竹籤，勉強笑道：“是嗎？消息肯定嗎？”
朱雀看着他看過來的目光，微微低下頭。
一陣沉默。
“啊，我吃飽了，想回去睡覺了，你們繼續玩吧，不用管我。”陳默努力抑制住身體的顫抖，“朱雀你肯定沒吃晚飯吧，玄衣你給他烤一些…我先回房間了。”
陳默轉身想走，腿卻一軟，皇甫晴忙扶住他。
“謝謝，我沒事。”陳默輕輕掙脫開，慢慢走了。
這個世界上，這個國家，或許是因爲男女比例不平衡，或許是歷史原因，或許是風俗，大戶人家娶男妻是被法律所允許的，只不過凡是娶男妻的都要娶一房小妾來傳宗接代，等於說是娶男妻不但會有法律做基礎，還沒有輿論道德上的壓力。所以陳默一直很擔心的事情就是皇上會不會把他賜婚給皇甫晴，畢竟皇甫晴很喜歡他，而且還離不開他的血。可是，居然給歐陽傾城賜婚……
陳默已經混亂了，朱雀匆匆的趕過來，說明這已經成板上釘釘的事了…可是，爲什麼之前一點風聲都沒有？現在皇甫晴，皇甫蕭，二哥和自己都在城外…陳楚雲……陳楚雲。
陳默心中一涼，凡是說話有分量的都在城外，單靠一個朱雀，當然迴轉不過來……
他輕輕揉着額頭，努力屏蔽這種陰暗的猜測。
到明天再說吧，反正現在二哥應該站在自己這邊，就算…就算是到最後還是沒有改觀……也…沒什麼…
他沒有點燈，只是就着月光慢慢走到牀邊倒下。
風從窗外吹來，帶着一縷彷彿荷花的清香……
他緩緩閉上眼睛，沒什麼事的，沒關係，自己不是獨自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