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的一聲,茶盞被捏的四分五裂。
“你再說一遍?”輕柔帶着磁性的聲音,語調彷彿是漫不經心的笑語。
“三、三少爺七日前在皇家別院失蹤,目前下落不明。”稟告的人臉色是死一樣的青白色,就像被一隻無形的手捏住了喉嚨,連聲音都是顫抖的。
“下落不明?”他聲音微微上揚,莫名的勾起脣角,卻讓地上跪着的人猶如寒冬時節置身與冰窟。
鋒利的瓷片劃傷了手掌,血一滴滴的落下,他恍然無事,只是淡淡的笑着,重複道:“下落不明?”
“那,還要你們有什麼用呢?”
京城此刻亂作一團。
能抑制三皇子皇甫晴病情的歐陽漠失蹤,皇上龍顏大怒,怒急交加,舊疾復發一病不起。官府發告天下,凡提供線索的賞銀五千兩,尋到人的上白銀十萬兩!歐陽家族及楊柳山莊在京城的商行聯合發佈懸賞令,一時間各路人馬人仰馬翻,京城近郊地薄三尺。
但是,陳默就像是完全消失在這個世界上一樣。
事實上陳默過的很好,最起碼是活的很好,有的吃有的穿有的玩有書看。
房間也很舒適,用來照明的夜明珠有龍眼大小,嵌在屋頂組成一個六芒星的圖案,地上鋪的是純白的羊毛地毯,被褥花賬都是他最喜歡的料子,架子上擺在各種玉製品,樣樣精美華貴,擺在一起卻有一種和諧的感覺,顯然是用足了心思。
此刻陳默正懶懶的躺在牀上,嬌慵無力的拿着一本書,星目微閉,似睡非睡。這裡位於地下,竟沒有一絲夏日的炎熱,屋子構造精巧,亦沒有氣悶的感覺,如果不是被迫待在這裡,歐陽洛倒是真沒有想出去的念頭。
門被輕輕敲了一下,接着就被推開了,顯然來人只是的禮貌只是意思一下而已。
陳默似被驚醒了,懶懶的睜開眼睛瞥了一下,又重新閉上,繼續打瞌睡。
“歐陽傾城已經得到消息了。”
陳默輕輕動了動身子,似是無意識的伸手撓了撓下巴,還是閉着眼睛。
“你猜他幾日能趕到這裡?”
陳默置若罔聞。
“如果猜對的話。”那人慢悠悠的拋出餌,“我可以讓你出去透透氣。”
陳默懶懶的支起身子,忍不住打了個哈欠,一面揉眼睛一面道:“你很吵哎,太子殿下。”
皇甫桀輕聲笑起來:“不感謝我帶來你想知道的消息嗎?”
陳默微微皺起眉頭,眉心間聚起一個小結:“我拜託你,能不能不要在午睡的時候來找我說話?”
“哦,吵到你了?”皇甫桀走到牀邊坐下,隨手撫了撫他的頭髮。
陳默有些不耐煩的點點頭,重新倒下去。
皇甫桀看了他一會兒,伸手撫上他的臉頰。
陳默啪的拍開他的手,微微側過身背對着他。
皇甫桀也不介意,居然除了外衣,也躺在牀上。陳默頭痛的往裡面挪了一點。
“你倒是一點也不害怕。”
陳默還是不理他,似是又要沉入夢鄉。
皇甫桀卻不想他如願,伸手抱住他,有些粗糙的大手在他頸邊摩挲着,“快猜猜看啊。”
聲音在耳邊響起,充滿了魅惑的曖昧氣息,陳默終於忍不住縮了下脖子,給他一肘,“離我遠點,我不習慣。”
“呵呵,我要是真想做什麼,你躲得過麼?”雖然這樣說了,皇甫桀還是放了手,只是勾起他的頭髮把玩着,“快猜啊。”
陳默無語的轉過身看了他一會兒,無奈道:“我猜了之後,你能不能不要影響我睡覺?”
“好。”皇甫桀很爽快的應下。
“一個月吧。”陳默隨口道,一面輕輕推他一下,示意他下牀。
“我猜十天。”
陳默的眼皮都快黏到一起了,隨手拉到一個毯子矇住頭,“好了,到時候再說吧…我睡覺了…別吵……”
皇甫桀輕笑,他確定他是真的想睡覺而不是在演戲,果然有趣,真不愧是三弟和歐陽所看中的人。
只過了一小會兒,陳默又自己把毯子扯開了,卻已酣睡過去,竟是一點戒備也沒有。
皇甫桀有些苦笑不得,居然真的就這樣被無視了?
還沒有見過像他這麼“配合”的囚犯,不哭不鬧,也不問,最初見到自己有些驚訝,一會兒就安之若素了,之後該吃吃該睡睡,和他以前的日子差不了多少,有時候心情不好時,還會對自己愛理不理的,完全就不是一個被囚之人該有的樣子,倒像是來做客一樣,還挑食。
還是忍不住用手指輕輕描繪他的輪廓,這真是他所見過的最動人心魄的一張臉,長長的睫毛,微微顫抖的鼻翼,悄悄嘟起的嘴巴,就這樣安靜純真的睡顏就能讓人心中漣漪不斷。
真是一個寶貝啊……怪不得他們都捨不得鬆手,想到外面因爲這個小傢伙而鬧的人困馬乏的,皇甫桀心底裡居然有一絲絲的驕傲。
反正,這天下未來會是他的,那麼,他也可以是他的吧?
皇甫晴現在已是形容枯槁了,沒了陳默的血的壓制,再加上憂心他的安危,那蠱毒竟是發作的兇猛,幾近要了他半天命。
“你要穩住心神,默兒不會有什麼事的。”歐陽洛取了針,淡淡的說,聲音裡有掩飾不住的疲憊,他已經好幾天都沒有好好休息了。
陳默一失蹤,本來就風雲變幻的局勢已經變成風雨飄搖了。
歐陽洛現在最擔心的就是,大哥會不會發瘋。
十年前大哥才十幾歲,發一次瘋就讓京城動盪不安了整整半年,而這一次,他已經是家主,手裡的權利是以前所遠不能比的,萬一他真的亂來,誰也攔不住。當初自己聯合了默兒和陳楚雲費勁了口舌才讓他放默兒出門,現在如果真出什麼事自己也沒有立場攔着了。
還有那個火上澆油或者說是導火線的賜婚,對方是皇甫晴的胞妹平陽公主…再這樣鬧下去,與皇甫晴的關係將不可調和。
誰會在這個敏感的時刻擄走默兒呢?
太子不會那麼蠢,皇上不會那麼閒,十一王爺不屑於這種手段……
微涼的觸感驚醒了他的思緒,皇甫蕭撫上他的額頭,眼中有不加掩飾的擔憂。
“我沒事。”歐陽洛嘆息一聲,向外走去。
樹木葳蕤,滿園翠綠,正是一派盛夏的風景,心境卻是初秋的淒冷。
“等這事一了,我陪着你四處行醫,走遍天下,可好?”皇甫蕭從後面環抱着他,一面柔聲道。
歐陽洛微微一笑,輕輕點了點頭。
“吶,我在這裡幾天了?”
陳默看着不請自來的皇甫桀,揚起眉,這個人一天要來幾趟才滿足啊?
“整整十天。”皇甫桀找了個離他最近的椅子坐下,“呆膩了?”
陳默撇撇嘴:“再這樣下去皇甫晴會死的,你取了血送去可好?”
皇甫桀失笑,他到底是真天真還是假天真?不過還好,他終於有點焦急的情緒了。
“他會不會死,關我什麼事?”皇甫桀漫不經心道,看到他手裡把玩的玉玲瓏,“喜歡嗎?”
陳默隨手丟到地上:“我想玩陳楚雲送我的那個九連環,你要給我送過來嗎?”他問的很認真,讓皇甫桀感覺不到絲毫的造作。
“嗯,我可以再給你買一個一樣的。”皇甫桀扶着自己的下巴,忍不住笑道。
“那還是不必了,不是什麼樣的人的禮物我都收的。”
“你不收我這樣的人的禮物,卻要我這樣的人幫忙,你不覺的前後矛盾了?”
“有什麼矛盾?好朋友才互相送禮物,幫忙卻是出自本性,就像你,如果你也需要我的血來救命,我也會給你的。”
“我大約是沒有這種本性。”好容易布成現在的局面,他可不想在關鍵時刻想做好人了。
“…你還真是壞的無所顧忌了…”陳默看了他一眼,想了一下還是開口問,“問你一件事,以前的那些事都是你做的嗎?”
“我怎麼不知道我曾經做過很多事?”
“你這人真的很討厭。”陳默有些氣悶。
“我雖然沒有隨便幫人的熱心腸…”皇甫桀悠然道,“卻很是習慣和人做交易的。”
陳默瞪大眼睛看着他:“你想要什麼?”
“你自己有什麼能給我的?”皇甫桀緩緩站起來踱到他身邊坐下,右手從他的頭頂慢慢的滑到他的脊背,氣氛逐漸曖昧起來。
陳默有些苦惱,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裡滿是糾結,最後只好道:“你應該不需要吧?”
“你又不是我,怎知我需不需要?”皇甫桀在他耳邊輕笑。
陳默無力的吐了一口氣,又長長的嘆了一口氣,一副壯士欲斷腕的架勢,道:“好吧,救人要緊,給你就給你吧!”
“真的?”皇甫桀眼中閃過一絲訝異,右手自發的溜到他的衣領裡面。
“癢…”陳默縮了縮脖子,側開身子抓住他的手,眨巴眨巴眼睛,“你快去拿剪刀啊?”
“拿剪刀?”
“沒有剪刀怎麼給你?”
皇甫桀滿腦門兒的問號。
“你不是要我的頭髮嗎?”陳默仰起臉,臉上寫滿了認真。
“……”
“難道不是?”
“……”
“不是就好,我還以爲你嫉妒我的頭髮比你的好呢,看來是我誤會你了。”陳默長長的噓一口氣,放下心來,“原來你是在開玩笑啊,我就說嘛,你長的挺像好人的。”
“你在耍我玩兒?”皇甫桀聲音柔的讓人汗毛直立。
“啊?”陳默瞪大眼睛的樣子無辜極了,“你怎麼會這樣想?”
“那你怎麼會認爲我是想要你的頭髮?”
“我現在全身上下都是你給我用的東西,屬於我自己的還能取下來送給你的不就只剩下頭髮了?”
“所以?”
“所以我以爲你要我把頭髮剪下來送給你嘛。”陳默有些委屈地說。
皇甫桀凝視着他。
“這樣玩兒會開心一點?”
“沒有哎,一點都不好玩。”陳默撇撇嘴巴,起身晃到架子邊,想再挑一個東西來玩。
皇甫桀突然伸手捉住他的手腕,把他甩着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