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春三月,冰雪初融,天都城的城郊已經冒出了點點新綠。
當初那轟動了全國,規模盛大的花神會的會場,如今已經撤去了帷幔,形成了一處集市。
大大小小錯落的亭閣,是一處處店鋪,而那緋然居的樓下的廣場,則開闢成了給普通民衆擺攤交易的地方。
和天都城的大集不同,在這裡,普通百姓擺攤是不需要繳納任何費用的,唯一要做的,就是遵守這裡的規矩。
故而,雖然初春寒風料峭,而這天都城的西城城郊,永遠都是車水馬龍,人流鼎盛。
此刻,和西城城郊的熱鬧相對應的,是天都城皇城的寧靜。
在天都皇城的一角,有一間幽靜的的殿宇,據說是多年前一位皇族清修的地方,那裡終年松柏長青,綠意油然。
和天都城大部分殿宇朱牆黃瓦的金碧輝煌不同,這一處殿宇則是青磚白石,深沉內斂許多。
此時,一隊宮女在那殿宇前停了下來,爲首的女官看了眼殿門上方,那黑底金漆的太極殿幾個大字,又垂下了頭,靜靜默立在殿門旁。
片刻後,暗紅色的殿門吱呀一聲打開了一尺寬的縫隙,一個青衣內侍走了出來,看了眼那門口的女官道,拖長了音調:“謝司藥,今兒怎麼是您親自來了?”
那女官微微躬身行禮:“邵大人吩咐了要着意小心的事,謝瑤環不敢不精心。這些藥材都是瑤環親自檢查過的,還請公公接收。”
提起一品尚宮的名頭,那內侍立刻收了傲慢的嘴臉,陪着笑。奉承着,從裡面叫了人出來一一將那藥匣檢查了,才接了進去。
那內侍在外面陪着笑道:“怎麼邵大人如今也關心起這太極殿的這位了?”
那女官淡淡地道:“咱們邵大人雖然事務繁忙,但是這宮裡哪個角落,她老人家沒看顧到了?”
“那是,那是。”內侍連連道:“咱們也是小心伺候着呢,請謝司藥轉告邵大人。絕不敢半點不精心。不然,不用勞煩邵大人,就是太醫院的張大人。也饒不了小的不是。”
女官淡淡地瞥了那內侍一眼,漫不經心地道:“上回的藥渣怎麼處理的?”
內侍陪着笑道:“自然是張大人帶回去存檔了,謝司藥放心,一切都按照太醫院的規矩來。奴才們半點錯都不敢出。”罷了,又補充了一句:“謝司藥這麼冷的天。大老遠送藥,本來咱們是該請謝司藥和各位姐姐進去坐坐喝杯茶的,只是咱們太極殿規矩死,還望謝司藥多多包涵。”
女官輕哼了一聲。
殿門外。兩隊人無聲地交接着事物,這樣的情形,每半個月就會發生一次。而太極殿裡的情況究竟如何。也始終沒有人知道。
離太極殿不遠,就是御花園。因爲中間隔着一座蓮池,要是從御花園那邊走過來,要費不少功夫。蓮池旁有一座觀景臺,如果是夏季,這裡倒是個納涼的好地方,不過這個時節就顯得有些風大了些。
此刻觀景臺上就站了兩人,尚帶着寒意的春風吹得其中一人小臉通紅,身上裹着絳紅色的官制大氅,雪白的狐皮帽兜襯得那人皮膚粉嫩晶瑩,一雙水潤的黑眸定定地望着那太極殿的宮道處,那裡正在上演一出無聲的默劇。
那隊內侍從宮女那裡接了藥匣,就魚貫地進了一間配殿,再出來時,手上便換了一批空藥匣,然後將之交還給殿門外的宮女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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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門前的女官神色肅然,而那內侍則是頻頻點頭哈腰,奉承不已。
“還是進不去麼?”觀景臺上的女子露出失望的神色,
她身後站着一位身穿女官宮衣的女子,不過卻沒穿大氅,站在風中也不顯絲毫瑟縮之態,此時道:“上次四喜下令杖死了幾個奴才,這太極殿的門戶就越發的緊了,如今想從那裡得個消息,不太容易,只有想辦法從太醫院處下手了。只是這太極殿的東西都是張懷鏡親自經的手,不但親自配藥,連藥渣都自己保管,要想從中探出點眉目來......”
“不急,操之過急反而讓皇帝起疑,皇帝要是知道我在乎那個人,就更不可能放過他了。”裹成桶狀的女子回過身來:“這太極殿,張懷鏡不讓旁人插手,我就不信,他要是忙得顧頭不顧腳,還能不找人幫忙!”
“主子的意思是?”
那女子微微一笑,精緻的小臉上浮起一絲狡黠。
此時,紫宸大殿中,皇帝正有些焦頭爛額。
“水患?怎麼又是水患?你們就不能將河堤給朕修結實一點?”皇帝將手中的摺子摔到工部尚書的腳下:“年年撥給水務的銀子,都夠再造幾個皇城了,卻一到春汛就給朕決堤,這纔是春汛,到了雨季,那是不是要將朕的半個江山給淹了!”
工部趙尚書額頭冒着冷汗,卻無話可說,水務司的司長都換了好幾個了,這河堤是越修越差,他現在也是急得上火,卻無法可施。這隔行如隔山,這水務他是不懂的,可那些懂的人,也沒見就將問題解決了。
上面的皇帝還在發着脾氣,一旁的夏相國這時道:“皇上,這羣水務司辦事不利,自然應該降罪,但這水患不解決,卻是遺禍子孫後代的大事,還請皇上息怒,早做裁決。”
皇帝冷笑:“裁決,你讓朕怎麼裁決,朕是沒給銀子,還是沒派兵將?趙德勝,你給朕聽好了,這次要是再出了岔子,你就自己去河堤上,別回來了!”
趙尚書苦着臉應了,擦了冷汗退到一邊。
這時又有人出班啓奏,說是北邊的邊境上,又不太太平,那些蠻族熬過了一個苦冬,趁着冰雪融化,又開始出來大肆劫掠。
皇帝忍着怒氣道:“這羣蠻子,朕的大軍派過去,他們就像一羣蟲子一樣一鬨而散,朕的大軍一離開,他們又聚攏了回來,真是一羣可惡的臭蟲。”
有武將出班請戰,皇帝想起剛纔摺子上申請的大筆銀子修堤賑災,臉色潰敗地支住了額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