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非緋一口氣憋在嗓子眼,猛地彎腰咳了起來。
張守逸一邊拍着她的背,一邊不無酸意地道:“那廝就是個怪胎,天生的銅皮鐵骨,你不用理會他。”
楚非緋推開張守逸的手,自己順了順氣:“所以,你的意思是說,那怪物的毒水傷不了他?”
張守逸瞅着楚非緋,突然伸手一拉袖子,露出自己肌膚細膩的手臂:“可是傷得了我啊,你看我爲你從那池子裡游過來,這層皮都快掉了。”
楚非緋連眼風都沒掃了一下,只是看着下面,那裡杜子淇已經快走到了水潭邊,同時口裡漫不經心地道:“你們南疆的本事那麼大,這毒水算什麼。”
張守逸的眼睛猛然睜大:“你?”
楚非緋斜了他一眼:“我什麼?你古古怪怪的,對南疆的事又知道得那麼清楚,我要是還猜不到你是南疆的人,不就是傻子?”
張守逸小聲嘀咕了一句,你以爲你不傻麼?到現在才猜出來。
楚非緋瞪了張守逸一眼。
張守逸連忙改口:“大人英明!”
這時,下方的水池那裡,杜子淇已經到了水池邊,而那隻剩了上半截的“大蟲子”還在不停地衝杜子淇噴水,但明顯的,水量已經越來越少。
楚非緋見杜子淇似乎真的是毫髮無傷,便鬆了口氣,又想起吳義還在下面,連忙叫了幾聲吳義的名字。
下面傳來了吳義的回答,聽上去似乎無事。
楚非緋這才真正放了心,這心裡一鬆,渾身的疲累才涌了上來,方纔覺得自己渾身都痛。可不是嗎。那珠寶說穿了不就是金屬塊和最堅硬的石頭嗎?她在那上面摸爬滾打這麼久,渾身不淤青才奇怪呢。
張守逸體貼地扶住楚非緋:“非緋,你看這裡也沒什麼事了,要不,咱們先出去等着?阿房肯定已經擔心壞了。”
楚非緋微微搖頭:“再等等看。”
此刻她也是精疲力盡,想她自出生以來,還從沒有這麼活動量大過。加上精神又一直高度緊張。此刻真有一種全身的氣力都被用盡的感覺,如果不是張守逸及時扶住了她,恐怕剛纔她就要腿一軟。站都站不住了。
不過楚非緋現在的心神都在杜子淇的身上,至於張守逸什麼時候攙扶住她的,她根本沒注意到。
張守逸眸光微閃,身形略略移動。不着痕跡地讓楚非緋靠在了他的身上,而楚非緋也是精神不濟。竟然毫無察覺。
下方的杜子淇已經徹底忽略了噴水的半截“蟲子”,而是嚴陣以待地對着池中不斷涌動的白水。那半截蟲子見噴水似乎已經無用,便身子一弓,向着杜子淇俯衝過來。
杜子淇頭也未回。只是在那蟲子碩大的腦袋就要欺近之際,手中的短劍猛然反手回刺,那怪物自然躲閃不及。正被刺在眼睛中間的地方,極長的身體劇烈翻滾了一會。便一動不動了。
杜子淇冷冷地拔出劍來,回頭望去,只見遠處的臺階上,楚非緋依偎在張守逸的懷裡,而張守逸則環着她,低着頭對她說着什麼。
杜子淇只覺得心裡重重地一刺,猛然扭過頭來,隨即又覺得自己好生可笑,人家是未婚夫婦,郎情妾意,他在這裡有什麼好酸的,他又有什麼資格不高興。
面前的池水翻涌,終於一個巨大的黑色物體,挾着如山巨浪,猛然衝出,在空中轉了一個極窄的弧度,便向着杜子淇撲去。
那東西速度極快,又躲在乳白色的水浪之中,根本看不清是何種怪物。
而杜子淇此刻心裡正有一股鬱氣,無處發泄,此刻見那東西終於衝了出來,竟然不閃不避,直接用短劍迎了上去。
楚非緋大吃一驚,不禁往前又走了幾步:“怎麼還有一條?”
身後的張守逸看着她的背影,無聲地嘆了口氣,緩緩地走至楚非緋身後道:“這是巫族當年的聖蟲,在這裡沉睡了幾百年,今日終於被喚醒。能不能解決掉那蟲子,全看這廝的造化了。”
楚非緋緊張地盯着杜子淇,嘴裡卻道:“聖蟲?真的是蟲子?這東西到底有多少條?該不會那池子裡還有吧?”
楚非緋想起剛纔那巨猿拼命想逃的樣子,一時又擔心起來,此時回頭,哪還有那巨猿的影子,這個智力超羣的狡猾巨獸,又不知躲到哪裡去了。
張守逸揹着手,目注水池邊正與黑色生物搏鬥的杜子淇,眉心微微地蹙起。
那池中的生物,動作極快,以楚非緋的眼力,根本看不清是什麼東西,只覺得一個巨大的黑影在不停地攻擊。而杜子淇手中的短劍,也舞成了一片光影。
“那蟲子看上去很厲害,他能贏嗎?”楚非緋心裡緊張,不知不覺將心裡話都說了出來。
張守逸扭頭瞅了她一眼,知道楚非緋現在不是在跟他說話,仰天長嘆一聲,忽然道:“如果杜子淇死了呢?”
楚非緋猛然回頭:“你說什麼?”
張守逸冷着臉:“這巫族傳承了幾百年的聖蟲,自然非同小可,你以爲就憑一把鋒利點的劍,以及一把傻力氣,就能殺得了嗎?”
楚非緋吃驚地道:“你是說,杜子淇對付不了這蟲子?”
張守逸冷笑一聲:“他要是能對付得了,我南疆千年的傳承就是笑話!楚非緋,留在這裡就是陪他送死,現在我要走,你跟不跟我走?”
張守逸突然的態度轉變,讓楚非緋有些發愣。
這個張守逸最初接觸時,做事一板一眼,表情僵硬嚴肅,看上去就和太醫院的那些喜歡拽醫書的古板御醫沒什麼兩樣。
接觸多了才知道,這個人又憊賴,又跳脫,還死纏爛打,麪皮極厚。因爲靈兒的事,楚非緋經常對他沒有好臉色,這張守逸從來都是不惱不氣,反而每次都想方設法討好楚非緋,只爲了給靈兒爭取一點福利。
故而,楚非緋還真沒見過這樣的張守逸,一副陌生的嘴臉,冷冰冰地看着她,似乎只要她說個不字,他轉身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