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薩一進珞櫻殿,卻看到了誰都不知在哪的尊主萬孚。她哪裡知道,在她和仍述消失於青城神山崩塌的一年中,萬孚尊主多次在她的珞櫻殿中,黯然神傷。
若明薩能看到他的神情,一定從心底喚起深深的觸動。
“郡主!”
萬孚尊主走後,一衆殿中侍從侍女纔敢齊齊下拜。
“都起來吧,我回來了。”明薩說話時,心中也有感動:“藍姨呢?”
“藍姨在郡主側房。”侍女應着。
“好…”明薩說着就要去側房看藍姨,打眼看過所有角落,輕聲感嘆一聲:“這殿中果真如以前一樣,一塵不染。”
“尊主吩咐過,這裡所有器具不準移位,也不許落塵。奴婢們日日打掃,盼郡主平安歸來。”侍女應道。
萬孚尊主……
明薩心中思索,輕聲問道:“尊主他方纔,來珞櫻殿呆了一會?”
“是,尊主未去鼎界出訪前,經常來珞櫻殿的。”
“是…嗎?”明薩心中停拍:“他都來做什麼?”
“尊主就是走走,看看,也不做什麼。不過尊主吩咐過,他來過的事出了珞櫻殿不許說出一個字。”侍女們再應。
明薩點頭,掩飾心中的慌張,已走至藍姨門前,她擺手讓侍女們先退去了。
“藍姨?”明薩走近房中,見藍姨規規矩矩地坐在圓凳上,見明薩前來,眼中警惕才放鬆下來。
這完全陌生的環境,讓她很緊張。
“藍姨,不用拘束,這裡是我的家,也是你的家,沒人傷害你。”明薩蹲在她身邊,安撫地握着她的手。
“嗯嗯嗯?”藍姨稍事應着,漸漸放鬆下來,而後便吱吱呀呀用手指着明薩的手臂,她手指的地方,是明薩一處包紮着的傷口。
明薩瞬即笑了,安慰她說:“這是小傷,不要緊的。等會我去招個醫官,重新包紮一下,過幾日便好了。”
嗯!嗯?嗯嗯!
藍姨再吱吱呀呀說起來,還順勢拉起明薩,讓她出去。
“你想讓我快去治傷?”明薩笑着緩和藍姨的動作:“放心,耽擱不了的,我先安頓好你再說。”
明薩拉着藍姨,在她房中轉,一一將侍女給她講過的細節,再爲她講一遍。
“藍姨,這是梳洗用的,你記得嗎,我當時送你的那個梳子,雖然長得不一樣,用途一樣。這裡是梳妝檯,這是鏡子,你看,這是你…”
藍姨眼巴巴地向裡面看,確實比在水中看到的更清晰。
“這些首飾你都可以用…”明薩拉着藍姨在房中,一樣一樣耐心的介紹給她,見她聽的耐心,明薩便繼續說下去。
這是浴桶,是用來洗澡的。這是牀榻,你就在這裡睡覺。這裡有你的衣袍,你每天都可以換乾淨的來穿。以後每天你跟我一同吃飯,一天三頓飯,侍女們會準備好。
還有,因爲你的頭髮和手和我們不一樣,爲了避免其他人奇怪和不必要的事端,你就戴着手套和麪罩,好嗎?
藍姨聽着,然後點頭,乖順異常。
明薩看着她比自己還高挑一些的身形,再看她掀起面紗後,那雙充滿英氣的眼睛,即便藍姨有奇怪的毛髮和手指,也不影響她奪人的光彩。
心眉將軍年輕時,幾多男子一定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哦不對,是拜倒在她英姿颯爽的馬蹄下。
明薩想着,瞬即笑了。
那晚,明薩看着藍姨梳洗過,再看着她換上睡袍,躺在牀榻上,爲她蓋好被子,一直等她閉上眼睛,氣息變得低緩知道她睡着了,明薩才揉了揉痠痛的肩膀,悄聲離開她的房間,回到自己房中去睡。
明薩和藍姨都在相互適應,多了一個親人的生活,而整個菀陵,整個人類世界,也在適應突如其來的異族企圖。
明薩悄聲關上房門出來,一出門就看到幾個侍女站在自己房門前,鄭重地候着。
“你們在這裡做什麼?”明薩不解,天已入夜,就算伺候自己洗浴,也不用這麼多人。
“郡主,萬孚尊主派了兩個醫官來,還在樓下候着給郡主驗傷。還有這些補藥,特命我等煎過,等郡主閒了就吃。”
侍女們說着,說到明薩瞠目結舌。方纔還想身上的傷口該換藥了,是先睡個好覺,還是先招醫官,萬孚尊主就把他們送來了。
好吧。
明薩命人將醫官帶上來,其中一位是向來給皇城中人醫治的老醫官,他身後還跟了一個女醫官。
老醫官爲明薩診過脈象,遂退出牀帳開藥方。女醫官留下來,爲明薩褪去衣袍,查驗全身外傷。
幾日沒有換藥,幾處傷重的傷口有些潰爛,還有些傷口不適合木府應急的包紮法,需要用針線縫合。
縫合過程中明薩強忍疼痛,大汗淋漓,她是在體力透支後昏昏睡去的。女醫官爲明薩治過外傷,而後,讓幾個侍女小心避開傷口,爲明薩擦拭了身體,換上乾淨衣袍才退去。
……
“她傷得如何?”
矗靈殿裡,萬孚尊主問回來覆命的兩個醫官。
老醫官先說:“臣爲郡主診過脈象,郡主虛耗過度,恐怕是用精神撐着,幸好回來及時,需要數月調理,方能恢復。”
那女醫官接着說:“郡主外傷嚴重,多日前的匆忙包紮多已潰爛。臣爲郡主縫合傷口三處,重新包紮傷口十七處,兼顧內息調理,這些傷口月餘便可痊癒。”
萬孚尊主一直微微垂頭,沒有表情。然而,他的手卻攥的很緊。
“郡主可是受過嚴酷刑訊?若非刑訊怎能傷重至此?”那老醫官有些不解,他不知萬孚尊主的鼎界一行,究竟發生了什麼驚心動魄的事,也不知明薩和仍述是如何安全歸來。
萬孚尊主沒有回答老醫官的話,而是問道:“她現在如何了?”
“臣退出來時,明薩郡主已經睡下,她需要好生休息。”女醫官回答。
“好,你們退下。”萬孚尊主不帶情緒,吩咐說。
兩醫官遂退出殿中,萬孚尊主擡起頭來的雙眼裡,盡布血絲。
她是因爲自己才傷重至此。每一道傷口,每一個縫合的針刺,都是沉重的救命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