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小月聽着哦了一聲,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又問:“那他們爲什麼不讓這些船過去呢?”
秦風骨笑着看了西門慶一眼,只是搖了搖頭,沒有回答。
他們的船越來越近了,那邊的官船和十幾艘小漁船就在近在眼前,快接近那邊海域的時候,官船上有人揮動了一下令旗,示意秦風骨他們的船停下。可接着待看清了船上的標記,屬於西門家的船隻後,又連忙示意放行。
這一下,那邊的漁船們頓時不滿了,憑什麼他們的船可以過去,而我們的卻不行,於是一堆人開始更加激烈地和官船上一名看似領頭的官員爭執起來。
那黑色的官船上,一名身着大明官服,面相生威的男人眼見這幫漁民們爭執不休,頓時大怒:“吵什麼,都吵吵什麼!此乃朝廷律令,只是暫且漁禁休整,又不是以後不讓你們打漁了,都跑我這兒來嚷嚷什麼。”
當即有人不滿道:“可是提領大人,這漁禁休整,也總該有個期日吧,官府不發榜文,卻只是守在海岸,不讓我等出海。這一天兩天還成,可是日子拖得久了,我們這些靠海營生的,一家老小就等着這點行當吃飯啊。”
“是啊,大人,這都已經十天了,再不讓我們出海,家裡可就真的開不了鍋了。”
……
那說話的,是同安河泊所的提領,沒想到自己的一句,卻換來了那幫漁民們唧唧喳喳的噪雜不停。
原本在此禁海攔船這等小事,是用不上他親自出馬的。可這海禁一連禁了十來天,附近這些以打漁爲生的漁民們終於有些按捺不住了,相繼聚集到了這裡,他不得已也只能趕了過來。
河泊所掌徵收漁稅,這位提領大人也是爲從七品官員,本是不受同安知縣管轄,直屬漕運和河道衙門,奈何這次天佑灣發生的事情,已經牽涉到了皇室,也不得不引起了他的重視。
現在西門家的人還在天佑灣那邊竭力想要打撈之前沉落海中的失物,若是這時候再讓這些漁民們過來添亂,上頭一旦怪罪下來,他還真的是吃罪不起。
“行了行了,大家聽我說一句好吧。之前我就已經跟大家說的很清楚了,這漁禁,只是暫時禁了天佑灣一帶,其他地方大家還是可以自行捕魚的。至於天佑灣什麼時候開放,那也還得朝廷上面的意思,你們在這裡爲難我也是沒用的,知道吧。”
“提領大人,不是我們想爲難你,只是附近的這些近海海域,已經很難再打到什麼魚了。而要去其他魚多的地方,那裡的人又不讓我們過去,所以我們也是沒有辦法啊。”
原本正在西門家船上準備從旁駛過的秦風骨,偶然聽到了這句話,只覺得這個聲音有些熟悉,不由得一愣,擡眼看去,卻見在那十幾艘漁船當中,老方叔和大方二人竟然也在那裡面。
“先等等。”秦風骨說了一句,然後便見他縱身飛起,一瞬間便到了老方叔的船上。
衆人原本正在跟那官船上的提領大人商討當中,卻不想忽然一人從天而降,穩穩地落在了老方叔那艘小漁船的船頭,當即把在場衆人給嚇了一跳。
“老方叔,大方。”秦風骨看着眼前也是一副驚魂未定的二人,笑着道。
這時老方和大方看清了來人,這才反應了過來,臉上也是露出一副驚喜之色,大方更是上前重重地拍了兩下秦風骨的肩膀,笑道:“秦兄弟,原來是你啊。那天我成親之後,喝的也是有點兒多了,最後你什麼時候走的,居然也不告訴我一聲。”
秦風骨聽着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那天有點急事,沒來得及跟你打聲招呼,實在抱歉了,改天我一定會再親自登門拜訪。嘿嘿,順帶再正式見一見我的嫂子。”
“還用什麼改天啊,今天你沒事的話就一起去吧,說起來那天我也是忙糊塗了,都沒能好好招待你。”
大方說着面露愧色,那天是他大婚,連續喝了不少的酒,也是有些喝糊塗了,當得知秦風骨已經離開之後,他也確實因爲沒能招待好秦風骨而感覺愧疚不已。
秦風骨擺了擺手,笑道:“今天出來還有其他的事情,對了,大方,老方叔,你們怎麼也到這兒來了?大方你不是纔剛成親不久,應該不用這麼急着出海吧?”
大方尷尬地撓了撓頭,笑道:“我是不怎麼急,可是……”
他把事情的經過大致說了一下,原來今天到這兒來的人,大多都是小佑村的漁民,還有幾個也是附近村子的鄉親。
官府那邊已經將這天佑灣一連禁了有十來天了,這些漁民們在附近打不着魚,而到其他有魚的海域,又被當地那些漁民們所驅趕,不讓外人到他們的海域打漁。
沒辦法,這些漁民們爲了生活,到河泊所那裡找了幾次沒得到什麼說法,便想着一起到海上再看看,誰知剛到這裡,就被河泊所的官船給攔了下來。
這河泊所是主管漁業稅收的,這些漁民們哪兒敢在漁禁期間亂闖,這不是想到在大方成親那天,聽說就連知縣大人也親自前來祝賀了嘛,所以這纔想盡了辦法,把大方父子倆也一起帶出了海,想着讓大方來撐一下場面。
只是大方這父子倆也真是的,來到這裡也有小半天了,從頭到尾居然也沒爲大家說一句話。好不容易剛纔說了一句吧,也是不疼不癢的,絲毫沒有說到點子上。
當時不少人心裡都不由在想,你們老方家不是跟那知縣大人認識嗎,把知縣大人的名號亮出來啊,這提領大人又沒知縣的官大,肯定能鎮得住他的。
不過從頭到尾,大方父子二人對於這事一直隻字未提,在場衆人也不禁感到有些失望。
直到此時秦風骨的突然出現,衆人的目光又才繼續落到了大方父子倆的船上。
聽完了大方的敘述,秦風骨的眼神動了動,似乎想了些什麼,然後道:“大方,這漁禁休整,是朝廷下的命令,這事你和老方叔最好還是不要攙和的好。不過剛纔你說,村民們想要到其他地方打漁,但那裡的人不讓,這又是怎麼回事?”
秦風骨的這句話,刻意說得挺大聲,讓官船上的那些提領大人等人也聽到了。
“這個……”大方面色猶疑了一下,最後還是說道:“其實這每個地方都一樣,雖然海上很大一片,但是能夠容易打到魚的,如果不是出海太遠,那麼附近也就只有幾個地方。而且這幾個地方都被當地距離最近的一些村子掌控着,我們外人要想進去打漁,他們是不會允許的。”
“這樣啊,我還一直以爲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沒想到這偏隅之民,已然將這屬於公衆的海域作爲己有了。”話音落下的同時,西門慶也已經飛身來到了秦風骨的一旁,他落腳很輕,船上幾人也同樣沒有感覺到什麼晃動。
西門慶說完這話,然後便擡眼看向了官船上的提領大人,面帶笑容地道:“這事你怎麼看呢,提領大人?”
剛纔這提領和漁民們的對話,還有秦風骨和大方父子倆的交談,西門慶都聽在了耳裡。雖然不清楚秦風骨爲什麼要出面幫這些人,但他還是毫不猶豫地選擇了跟秦風骨站在一頭。
那個提領看着忽然飛來的二人,臉上表情豐富,他可是很清楚地看到這二人是從那邊西門家的船上過來的。
本來他今天這差事,就是因爲西門家的商船惹的事,他纔不得已過來撲火來了,誰想到頭來沒能討得了好,反而先是遭受了一頓質問。
“你們是什麼人,該幹什麼就幹什麼去,不要在這兒妨礙本官執行公務。”那提領大人不認識西門慶,只當他二人是西門家派出海做事的人,於是語氣也沒怎麼客氣。
西門慶呵呵一笑:“大人好大的官威啊,在下西門慶,不明白只是過來說了一句話,怎麼就妨礙到大人執行公務了呢?”
西門慶?那提領大人只是聽說了西門二字的時候,他的頭皮就不由得一炸,臉色頓時更加難看起來。姓西門,而且又是從西門家的船上過來的,除了西門世家本家的人,還會有誰。
當下那提領一臉諂笑道:“不知是西門公子到來,有眼不識真人,還望公子莫怪,呵呵,莫怪。”
西門慶也懶得理他,只是擺了擺手,道:“我沒什麼怪不怪的,只是還望大人能夠儘快先處理了這些漁民們的問題,我不想因爲這事,讓我們西門家在民間的名聲抹黑。這天佑灣雖然暫時漁禁了,但是其他打漁的海域,我想那裡還是一樣歸提領大人你管的吧?”
“是是,是歸下官主管,下官知道該怎麼做。”那提領連忙答話,然後便回頭看了身後同行的那名副使一眼,下達了命令。
西門慶見狀,這纔看着秦風骨,開玩笑道:“這樣可以了吧?好打抱不平的秦大英雄。”
秦風骨聳了聳肩,不以爲然道:“我這可不是想要充英雄,你不是要去天佑灣,我正好可以找兩個熟人帶路。”
西門慶哦了一聲,下意識地看向船上的大方父子倆,當下明白了秦風骨的意思。這些漁民們都是長年在海上爲生,尤其是經常在天佑灣出入的這些人,對於這片海域,恐怕也沒有人會比他們更爲熟悉。
如此一想,或許他們真的能夠幫上什麼忙也說不定。
當下秦風骨便將他們要出海到天佑灣的事情跟大方父子倆說了一下,想請他們幫忙指導一下,父子倆自是滿口答應了下來,讓同村的人幫他們把船駕回去,然後二人隨同秦風骨登上了西門家的船。
待得船隻逐漸駛入了天佑灣,西門慶才大致跟大方父子二人說了一下他們想要打撈上次在海上失物的事情。
關於十幾天前在天佑灣突然生起的那場奇怪的浪潮,大方父子倆可是親身體會過的,也知道了西門家的商船在那裡遺失了一些貨物的事情。老方叔在海上捕魚了幾十年,對於這天佑灣尤其的熟悉。
當下老方叔便將這天佑灣的一些具體情況,例如不同時節,以及各種天氣之下,海上浪潮的一些不同流向大致說了一遍。也是術業有專攻,有了老方叔父子倆的指點,卻也讓西門慶頓時感覺受益匪淺,對於這天佑灣又有了更深一層的認識。
不知不覺間,船隻已經駛入了天佑灣的深處,在遠處的海平面上,又赫然見到了幾艘船隻,是之前西門家和官府派出來打撈失物的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