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青山心頭暗暗驚訝,試探道:“小女這幾日在醫館,倒是沒給我傳個信。不知是哪個醫館,我好登門拜謝?”
歐陽以澤面色更加冷淡,看得雲青山臉色發青。
幾日不見,清歌看着更加像秦婉了,這讓雲青山膽寒心顫。而那身紅色的華麗衣裳穿在她身上,無數罕見的寶石閃着耀眼的光芒,將她襯托得越發氣質不凡,雲青山不免思忖起清歌與景王的關係。
“我竟不知雲相你有權質問我!”
“下官不敢!下官不敢!”雲青山回過神,露出了個苦澀的神色,親自將歐陽少卿送走,這才領着清歌回了府。
忌憚着歐陽少卿,雲青山沒有立馬叫清歌來對質,而是囑咐她好好回屋子歇着。
跟着丫鬟玉枝回了院子,清歌一手扣住玉枝的脖頸,一手抓緊她的頭髮,迫使她跪在地上動彈不得,冷冷說道:“母親給了你什麼好處,讓你這麼處心積慮地要害我!”
玉枝面色發白,哭泣:“小姐,我對您忠心耿耿,哪敢使什麼下作手段,你萬萬不可聽心小人的謠言!”
不見黃河不死心!
清歌一腳踹在她了肚子上,頭劇烈地疼了起來,咬牙切齒:“你不說,下場如綠衣一樣!”
那可是要杖斃!如同驚天霹靂一般,玉枝當場呆住,還一會兒纔回過神。見清歌面色冷淡,玉枝抱住她的腿,一把鼻子一把淚:“我那是鬼迷心竅,實在是被逼無奈,他們手裡有我的賣身契,威脅我要將我賣到最噁心骯髒的窯子裡!小姐,我實在是沒有辦法了,求求您千萬要原諒我!”
清歌眸子轉動間輕輕笑了起來,這個玉枝一張巧嘴不知比嫣然能說會道多少倍,可惜不忠心!若是劉氏真的威脅她,她大可向自己說,畢竟一張賣身契而已,她有法子拿到手。可她偏偏不信自己,或者說,她是爲了了不得的金錢。
玉枝見清歌微笑淺淺,以爲她原諒了自己,連忙磕了幾個頭,額頭都青紫了纔敢擡起頭勸道:“小姐,您別生氣。若是夫人日後再有什麼事吩咐我去做,我定然第一個告訴您。”
清歌嗯了一聲,就揮手讓她退下。
她的頭無比的疼,也許是穿了溼的衣裳一天,染了風寒。
脫了外衣,清歌躺在牀上,久久想不明白爲何歐陽少卿今日會幫她在雲青山面前說謊。雖說他這一舉措,足以叫外頭的風言風語消停一陣,也能讓雲青山暫且不敢打她名聲的注意,可是他沒必要幫自己啊!
算是欠了他一個人情吧!清歌迷迷糊糊地想着,拉了錦被嚴實地蓋上,就沉沉睡了過去。
一覺醒來,已經是第二天,玉枝歡歡喜喜地推門進來,將洗漱的水放在了一邊,恭恭敬敬道:“小姐,聽說京城裡都流傳着你與景王殿下相識而且結下了緣分呢!前幾日說您被劫匪強佔了身子,已經不乾淨的話幾乎已經聽不見了。”
清歌洗完了臉,將巾帕扔了過去,“就這麼件事,讓你這般激動興奮?”
“
哪兒能呢?”玉枝面上笑容深了幾分,神神秘秘道:“小姐,您猜誰前幾日給您下了拜帖,這會兒大夫人才叫人給帖子送了來?”
帖子?清歌披上了墨藍銀絲團團如意吉祥結的裙袍,心下一動。
“一會兒拿過來看。”平息了激流涌動的心,清歌擡眸朝窗外看去。晨曦微光透亮,雲白天色明,鳥語花香,一派繁榮景緻。
深深呼了口氣,隨手拿了支點翠小鳳步搖,“就這支,你挑來選去怎得要磨蹭個半日,一會兒就要耽誤去臨風院給母親請安的時辰了。”
見自家小姐沒有似是沒有半點興致,玉枝訕訕拿過翠玉步搖給清歌戴上,不由驚歎:“小姐平日裡,旁人都說您不好看,可真是有眼無珠……”
話沒說完,清歌就蹙起了眉:“旁人說了什麼話,你不許常在我面前說,有心思不如多照看清風院。否則我這院子如今也不會這般任人安插眼線,比如之前的你!”
透過鏡子看見清歌的眼睛如一灘深幽的潭水,冷清無波瀾,玉枝的眼皮狠狠一跳,猛地跪在了地上,半點聲音不敢出。
“你害怕我?”清歌挑眉微笑,皎潔光滑的臉在日光下幾近透明,美得像是書裡纔有的妙人。只可惜少了幾分生氣,反倒是有不與年齡相符的穩重,誰又敢欺她誰又敢多說一句她的不是?
玉枝心頭一顫,在清歌含笑的注視中心口發緊,爲何她方纔一下子就失了分寸,現在的小姐早已不是當初的那個懦弱仁善之人。雖然說不出是哪裡變了,可是她現在是越發害怕面對小姐了,在那目光下,自己的任何想法彷彿已經被看了個一清二楚。
清歌瞧見她這樣,忍不住搖頭輕笑“只要你別無二心地老實護主,無論發生什麼事,我自然不會遷怒你。你的賣身契在母親那裡,我想要也是能想法子拿回來的。我想要個忠心耿耿的丫鬟很容易,將你發賣了,再買一個機靈的回來。若是你被層層賣進最下賤的地方,那下場你想要知道麼?”
分明是溫柔無比的聲音,卻讓玉枝覺得晴天一道驚雷劈在了自己身上,忙不迭地磕頭:“既然我打定主意爲小姐效命,自然不會心有旁騖。小姐您趕緊去臨風院吧,這會兒都要誤了時辰了!”
清歌笑容淺淺:“你這額頭上磕出的紅印,一會兒被旁人看見了,在背地裡數落我,你該如何是好?”
玉枝瞧清歌並沒有要發火的跡象,便大着膽笑道:“奴婢今日打水腳下打滑,不小心摔了,一個踉蹌撞上了井壁。這是小傷,不要緊的。”
清歌眼眸微眯,伸出手搭在了玉枝的手背上:“那就走吧!”
玉枝的手背又涼又溼,想是不經意間嚇出了冷汗,清歌搖了搖頭。方纔,自己不過是說了幾句話,這丫頭就嚇得魂不附體,原先陷害自己的膽子不知哪裡去了。若是說心裡沒鬼,她可不信!
一路上百花爭香斗豔,百草叢中無數珍奇的樹木片片成林,清歌隨意看了兩眼,就瞧見了雲如水。
“大姐,這麼早
是去給母親請安麼?”雲如水嬌媚的面孔上是三分的笑意,穿過旁邊的長廊,搭着丫鬟的手揹走了過來,給清歌行了個禮。
她身着黃羅滿繡三藍夾談五色的百疊裙,一條白紗鏤銀絲披帛將她的腰身襯得更加纖細,紫色桃花雲霧煙羅衫襯得她的飛天髻,看着倒是不像個庶出的,反而要豔壓羣芳了。
清歌心頭髮冷,面上依舊微笑:“妹妹一道去麼?只不過二妹妹還沒有從囚牢中無罪釋放,你這身打扮豈不要晃了母親的眼睛,素來都是二妹愛這樣華麗的裝扮,你卻是愛簡單樸素的。”
這就是提醒自己要注意身份,別將自己收拾得太靚麗了,雲如水神色自若:“這是母親昨日賞我的衣裳,我不穿戴,豈不是辜負了母親的一番好意。只不過大姐你這一身衣裳看着倒是不像咱們相府今日買進的布料呢?”
清歌腳步不停,只是微笑:“這是定遠侯府送來相府的衣裳,自然都是給我的,我哪裡有滿滿一櫃子的新衣裳。怎麼妹妹想要看看嗎?”
豈止是想看,她還想要一身穿着!定遠侯府前些日子宮宴後就被皇上賞賜了無數珍珠綢緞等物,人一瞧着都忍不住眼紅。雲如水眼眸格外溫順,聲音十分輕柔:“若是姐姐願意……”
“願意什麼?”清歌轉頭冷冷勾起脣角,諷刺道:“難不成妹妹已經嫌棄母親送你屋子的衣裳不夠精美,不如我所穿的麼?”
雲如水心頭一跳,若是這般說,母親那裡一定要拿着她出氣。這個清歌實在太過分了,憑什麼好東西都是她的,同樣是庶女,憑什麼生活差距這樣大!
可她下意識地忘記了,原先清歌住的是相府最破舊最偏僻的院子,院子裡分派的丫鬟婆子們還是最懶惰的,連尋常節日清歌都吃不上豐盛的飯菜。
而其他小姐夫人們住的是富麗堂皇的院子,享用的是上等的珍珠粉、鮑翅燕窩、人蔘靈芝,穿的是最名貴的布匹,連下人都是最恭敬最聽話的。
這麼多年來,雲如水又不是癡了聾了瞎了,怎麼會不知道清歌的這些遭遇!雖說她沒有趁機落井下石,可也從未爲她說過一句話,甚至有時還附和劉氏打擊她,折辱她,不是麼?
清歌面色越發和氣,與雲如水一同走到了臨風院時,頓了腳步,似乎是被一旁的牡丹花田海給迷了眼睛,嘖嘖嘆息。
雲如水只是瞥了一眼,就搶先一步進了臨風院,瞧都不再瞧清歌一眼。任由清歌賞遍風景怡然自得。
目送雲如水進了院子,玉枝側着臉看清歌,提醒道:“小姐,若是您再不進去,夫人指不定要找這麼個理由發落您了。這風景再好看,您都沒往眼睛裡放,何必讓三小姐搶先一步,她身份不如您,本該讓您一步的。”
清歌拍了拍身上染上的一絲灰塵,微笑着走進了院子。其實她這一路走來,自己這個三妹可是半步都沒有想讓的,她的爭心這樣明顯,自然不會滿意她清歌如今的一舉一動。
既然如此,那麼這個三妹是決計入不了她的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