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御書房就在眼前,還不知有什麼在等她,清歌卻含笑走了進去。就連桂公公都不能進的屋子,她竟然就這麼進去了……
雙腿站直,上身直立,清歌雙手互握合於胸前,打恭道:“見過皇上!”多說一句都可能會錯,她只能安靜地半躬着身子,等皇上喊。
可是皇上不僅沒有出聲,還翻看着一本奏章,遠遠看那字跡,該是她爹的!
皇上沒有作聲,清歌也只能閉嘴,眼前是正值中年的皇帝,那頭烏黑的頭髮梳着整齊的髮髻,套在一個精緻的白玉發冠之中,從玉冠兩邊垂下金黃色冠帶。即便是常服,都一絲不苟,大楚的皇帝果然嚴謹,只不過和藹不和藹還兩說。
皇上的皮膚很白,就像絕大部分的楚國文人騷客一樣,只不過微抿的脣彰顯他此刻心情不太美好,以至於整個人都十分威嚴。
“平身!”
皇上頭都沒擡,清歌只能依言,站到了一邊,以免擋住陽光。
等了好久,清歌才聽見皇上問:“你在宗人府看見了白良?”
“是的。”
“都說了什麼話?”皇上終於放下了反覆批閱的奏章,目光卻在清歌身上盤旋。
知道了還問,皇上的疑心有些重,清歌皺了皺眉,認真地說:“白良老先生感慨一生艱辛,也不想再活了,所以想將生的希望留給臣女。”
“那你爲何不逃?”皇上有些慍怒。
清歌雖然不明白皇上好端端的爲何生氣,只能如實回答:“逃亡一世,終究不是臣女的歸途。”她不能在皇上面前說半句謊,因爲那雙陰鷙的眼睛,足以看穿她的小心思。
皇上搖了搖頭,手中的奏章摔在了地上:“你看看,這都寫了什麼東西!”
早就看過了這封奏章的清歌只能彎腰撿起,再度從頭到尾看了一遍,左不過是雲青山請旨重賞秦侯爺。只不過,在西北漸漸平定的時候上了這麼個東西,皇上不懷疑她的外祖父暗中收買人心,纔怪!
清歌放下奏章,直視皇上的眼睛:“西北荒漠地區以三江爲衣襟,以五湖爲衣帶,控制着秦楚,接連着樑趙。那裡人多豪傑,地有靈氣,秦侯爺半年就能平定那兒也不是沒有道理。”
瞧着皇上面色沒有鬆動,清歌再度開口:“西北沙漠結冰百丈,縱橫交錯間屢屢有裂紋,萬里長空浩大,卻凝聚着慘淡愁雲,久久不散,老天都要看不過眼了。秦侯爺請旨留在那裡,並非沒有道理。秦家世代以皇上爲主子,忠良出過無數,都載入了史冊,到了秦侯爺這裡,老祖宗的遺訓自然不會逾越。”
這話她已經想了數十遍,如今說來完全不用停頓,雖然有些違心,可是帝王們多疑的心思卻愛聽的就是這樣的話。
對他來說,看不見邊境大軍擾境的黑壓壓一片,體會不到民衆的艱辛痛苦,可是他手裡的人卻那樣忠誠,一把年紀還願意遠離京城安寧的環境,去爲帝王守業,簡直是楷模。
可是皇上卻沒有再說話,只是擺了擺手,示意清歌趕緊出去。
被趕出去的清歌,一出門,就被撲上來的衆人給堵住了。
桂公公鬆開拂塵,看見清歌的身影就跟看見了救星一樣,擋在她面前,眼巴巴地問:“皇上用膳了麼?”
和桂公公以往沉着的面孔不一樣,清歌只能收了懷疑心思,說:“沒有。”
剛說完,桂公公就越過她進了御書房,用完就扔方面,他簡直就是個中翹楚。
“清歌……”
“清歌姑娘……”
“縣主……”
無數道聲音堵着了清歌,院子門口竟然有不少男女在喊她,場面幾乎要混亂起來,擋得了冷嘲熱諷,拼得過賤人的清歌,心頭大亂,卻挪不開步子。
實在是……所有人都圍住了她,她沒路可走!
個個如狼似虎地要撲倒清歌,拼命地推推搡搡,就連輓歌都推除了圈子,陌生的宮女門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清歌扶起了其中一個推搡中摔倒的宮女,揉了揉她的腰身:“你沒事吧?”
沒想到被京城中被罵得狗血淋頭的清歌,脾氣竟然這麼好,還這麼溫柔體貼,中國人有些怔愣,一時間不說話了。
他們來這裡只是爲了在清歌面前露個臉,儘量再給她點方便,好在她日後飛上枝頭時扶他們一把。
這麼多年來,能進皇上御書房的人除了已逝的端莊皇后,也只有景王了。前者是皇上多年來都一直
懷念的心上人,後者是皇上卻疼愛的兒子,這分量十分明顯。
如今的清歌,身價一下子漲了,在不巴結,都沒機會了。
清歌讓衆人讓開路,並一一散了些銀票,低聲勸道:“驚擾了皇上,可有你們受的,趕緊回去吧!”
等回了偏殿,遠遠就看見向貴妃走來,清歌不得不行禮:“見過貴妃!”
“啊喲,真是個妙人啊!”向貴妃竟然親自扶了清歌一把,漂亮妖冶得過分的臉笑得很熨帖,“陪我進去見皇后吧,只怕她這會兒正念叨你呢。”
清歌摸不清這女人多變的心思,只能提神跟上,一進裡屋就見皇后將宮女們都打發走了,而向貴妃也在同時將宮人們都遣退了。
一時間,兩道目光射了過來,清歌只能再度行禮:“見過皇后。”一天彎腰太多次,她都疼得不想動彈了。
“來本宮身邊做……”
兩道柔媚的聲音撞在了一處,皇后和向貴妃兩人有些不悅,盯着清歌,像是要她決定究竟坐哪兒。
不知自己如何成爲香饃饃的清歌只能恭恭敬敬地走上前,在兩人的逼視下,默默地站在了兩人的中間。
誰也不得罪,那麼這兩位就會爭起來,纔不用她費心思不得罪誰。
安心地轉身拿了盞茶水喝下,清歌的身子都暖了起來,又聽皇后在問:“你的外祖父何時回京?”
清歌想着方纔的那個奏章,瞧着皇后的面色不像是個知情的,便嘆氣:“臣女也不知道,只等飛鴿傳書那天能到京城裡。”
皇后笑了笑,親手給清歌斟了陳皮釀,輕聲道:“陳皮釀是西北邊境人民獨有的一種烈酒,而你手上的這酒才新釀了半年封存的,味極其香濃順滑,半點都不辛辣,香甜可口,你的外祖父也該喝過。清歌嚐嚐看,只當是睹物思人了。”
清歌真想將那些信件燒成的灰燼砸在皇后的臉上,面上卻是感激:“多謝娘娘厚愛。”她哪裡不知,皇后這是在警告她,只有乖乖聽話才能得到重用。而皇后的手眼通天,也許還派人盯着了她的外祖父。
只是不知,皇后究竟想用她做什麼?
雖然身在皇宮,可這不代表,不出宮她這個縣主就沒用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