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可惜,能在皇室裡生存得如此好,這人的心頭定然沒有好色之意,與歐陽子秋全然不同,清歌面上不顯,恭順地行了一禮,連給北辰安的禮節都無可挑剔。
雲青山已經迫不及待:“這是老夫的大女兒雲清歌,後面那是老夫的二女兒雲玲瓏,其他兒女這會兒都用過膳了,便沒叫來,省得禮節不周而驚擾了您。”
“此次來大楚,本皇子是受父皇之命,誠信要來交好,楚相如此作態,倒是不必了,顯得生分又無趣。”他的話非常直白,卻叫人生不起嫌疑,畢竟說的都是實話,而且都在重點上,也沒有繞彎子耍心眼。
最是這種人能拉攏人心,清歌提起拖曳在地的長裙,微微福了福身,笑容絢爛,在瞧見雲玲瓏眼底的怒意後垂下了頭,眼底一片冰冷。
“剛提起你府上的人,這就來了,動作真快。”看不出喜怒之意,北安辰少年倜儻之意襯得風流豪爽,連劉氏都不禁都看了兩眼,又與雲玲瓏對視一眼,點了點頭。
“佳人不笑也是動人,楚相你不必如此費心,只不過,我此番前來,明日就要入宮了,不便在相府久留。”北辰安的神色始終都是淡淡的,只不過目光卻停在了清歌的身上。
清歌別開目光,坐在了秦老身邊,靜心靜氣地品着茶:“果然都是好茶,不若我院子裡還是外祖父您送來的舊茶。”
外人不知道便罷了,劉氏卻是早有耳聞,秦老送給雲清歌的茶都是進貢的好東西,皇上賞賜下來的除開王府和親近的皇親外,也只秦侯府獨得了一份,這東西可比她們喝得好上太多。
北辰安將每個人的神色記在心裡,倒是覺得無趣,左右就是爭風頭,便要告辭。
雲青山不便再攔,指了指清歌:“你送大皇子出去,玲瓏也跟着吧。”他親自將北辰安送出了正廳,又將秦老請回了屋裡坐下。
左右肥水不流外人田,清歌諷刺一笑,瞧雲玲瓏紅彤彤的臉嬌媚可愛,心頭一團怒氣猛地消散了,不過是個玩意兒。
初夏時節,風悠悠打着轉,輕飄飄拂到人面上,倒是舒爽,滿園子的瓜果花香清淡獨特,卷着風襲來,當真是花香襲人人更美,北辰安的面色柔和了些,一眼瞧見遠處正翩翩起舞的女子。
臚邊人似月,皓腕凝霜雪,眼下這女人在荷花池邊翩若驚鴻,身影輕盈可愛,眉將柳而爭綠,面共桃而競紅,北辰安輕咳了一聲:“這個姑娘是誰?”
“三妹雲如水。”清歌一板一眼地回答完後,笑着上前,卻被北辰安攔住了,他娟白的面色浮現了三分興致,倒叫雲玲瓏捏緊了拳頭,朝清歌擠了擠眼。
清歌恍若未覺,只是扶着阿秀的手嘆了口氣:“我這身子向來不好,今日太陽又大,便不陪大皇子游園了,有兩個妹妹在,我也是放心。”說罷,她靠在阿秀的身上往回走,腳步顛簸。
熱辣辣的陽光曬在她的身上,樹下乘涼的雲玲瓏卻覺得臉蛋被曬得熱辣又疼,一口火氣堵在嗓子眼裡,她不服,爲何連雲清歌都知趣地回去了,這雲如水偏偏要插上一腳!
現在的京城,誰人不知相府嫡女品行不端,還退過一次婚,在楚國要想嫁個好男人多不容易,由此孃親纔要給她說一份好親事嫁去鄰國,偏偏……偏偏……
情歌走得遠了,一回首還能看見雲如水窈窕的身段柔弱無骨,是個男人都會意動,清歌揚眉:“要你叫來的伢婆子,還沒到麼?”
“哎喲,姑娘們都已經來了,就等您了。”
團花錦繡的院子裡,一位姿容普通的女人佝僂着腰走來,身後跟着一排女人,個個昂揚着頭,每一位都氣質出衆。俊眉修眼,顧盼神飛,見之忘俗啊!
通相府來找都找不出這位姿容這樣出衆的丫鬟,清歌頓了頓,不動聲色道:“這些丫頭該不會都是你從小門小戶裡蒐羅來的吧?若是之前出身不低,如今要做丫鬟,這可是何等居心?”
伢婆字急了,老臉皺成了菊花般得皺紋:“這些女子可都是正常渠道來的,小姐不用擔心,賣身契握在您手裡,還有什麼不放心呢?”
清歌摸了把綴玉戴金的指甲,冷眼劃過每一個人的身上,這些女人恍若未覺,只是站着等挑選,並未異常。
統共就八個丫頭,清歌眉頭一揚:“都留下吧!”
“阿秀去庫房取三百兩紋銀,伢婆子你跟着去便是。”清歌吩咐完之後,選了兩個看着機靈的留做一等丫鬟,其餘都發落做了三等丫鬟。
金玉和良緣如今已經死了,清歌想着心口一緊,目光所及是絢爛的梨花樹,不由得笑道:“以後你就叫做喬木”,這個女子腰板挺直,眉目間流轉的股英氣。
清歌偏過頭瞧了眼言笑晏晏的女子,道:“你便叫做黃裳。”
夏有喬木,黃裳綠兮,可惜美景不常好,清歌身子乏了,便讓她們自己去學規矩,而她則獨自回了屋,
拿過梳妝鏡前的桃花流蘇簪,細細地摸着。
阿秀沒多久就進了屋,支支吾吾地想說又不敢說,愣是要哭了。
清歌將桃花流蘇簪入髮髻,鏡中的阿秀面色惶恐,眼珠子轉都不轉,身子縮着,一迎上清歌幽深的眉眼,不自覺道:“三小姐,三小姐她被指殺了尚書家的公子劉山,這會兒已經有京兆尹府的人前來收押了。”
能指證雲玲瓏的玉枝死了,阿秀的心又不在自己身上,清歌擺了擺手:“你先下去吧,日後就去做那三等的丫鬟吧!”
阿秀猛地瞪大了眼睛:“阿秀做錯了什麼……”
“你選擇了劉氏一派的那一刻,就再也不是我的人,我容你留在清風院裡,已經是最大的恩典”,瞧阿秀淚流滿面,清歌的聲音越來越冰冷,“玉枝她們的死和你脫不了干係,你爲劉氏賣命我也不怪你,人各有志,不過你走你的黃泉路爲好!”
“奴婢對您可是忠心耿耿!”阿秀一個勁兒地辯駁着,清歌卻毫不留情地打斷。
“你說你家裡訂了門親事,所以有隻金鐲做嫁妝,而我派人去你家中瞭解,根本沒有此事!我們相府二等丫鬟一個月賞銀不過三錢而已,你又哪裡來的錢買金首飾?”清歌喝了口涼下去的水,嗓子眼裡有團火仍舊在燒。
“您懷疑奴婢……”阿秀顫顫巍巍地說完,突然笑了,又哭又笑地,在熱膩的陽光下分外突兀,“玉枝到死都不會知道,原來小姐如此多疑!”
這像是在嘲笑玉枝,又像是在嘲笑清歌,只不過清歌的面色冷凝得無絲毫變化:“我不懷疑她,只肯定了你的背叛。這兩天你心心念念地都是鼓動我去報仇,甚至說出了我不去殺人你就去的話來!這原本無可非議,畢竟你爲好姐妹們的死耿耿於懷。可事實恰好相反,若是你當真恨,首先會勸我想辦法殺了阿孟,畢竟一切的錯都與她脫不了干係,而她身份低微很容易對付。”
阿秀驚愕地瞪着眼前滔滔不絕的小姐,是誰告訴她這個小姐好忽悠,現在她已經是引火燒身了!她無法想象自己會被怎樣對待,曾經小姐爲了整治背叛她的人可是活埋了人,杖斃了丫鬟,還有許多可怕的刑罰強加在了那些柔弱的身體上……
她實在受不起心頭的壓抑,“砰”地一下撞在了牆上,雪白的牆壁上如同開了荼蘼的花朵,妖冶卻刺眼。
“這還沒完!”清歌吐了口氣,高聲喊了聲黃裳,又叫了喬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