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汩汩流血的傷口烏黑一片,清歌瑩白的臉也透出絲絲黑氣,看得秦觀目瞪口呆,趕忙收拾了一些柴火就燃起了火。
火花晃眼,清歌坐得近了些,抹了把冷汗。她疼得渾身抽搐,可是不敢輕易顯露出來。這個秦觀心神深不可測,而且身份不明,她得小心。
清歌見他手忙腳亂的樣子,微微一笑,仿若被蛇咬了的不是她。
秦觀收拾好了柴火,就見清歌舉着手臂吸出了黑血,吐在了山澗裡。那些尋常的草立馬變得枯萎,只有那些白色的嬌嫩花朵依舊迎風搖曳,而且長得更茁壯了。
他向神醫學了他一身的醫術,自詡爲真正的神醫,可是看到這裡也疑惑了。爲何他的醫術不如一個十三歲的小姑娘,而且這姑娘還是深閨小姐。再說了,他的眼界總該更高吧,可是清歌知道的明顯比他多得多!
就在他呆愣時,清歌已經將黑血全部吸了出來,知道吐出的血顏色轉紅,她才粗喘了幾口大氣,挪着身子坐到了火堆上。
“你有帶匕首麼?”清歌擡眸時,秦觀看清了她的面色,灰白,嘴脣也發白。
“匕首有麼?”清歌有氣無力地問着,一手拿出數十根銀針,密密麻麻地插進了上臂的傷口處,那裡的蛇牙印記十分明顯,還有一點腥臭味撲面而來。
秦觀這纔回過神,立即會意,將腰間匕首抽出,在火上烤了一會兒,坐到了清歌身邊。
對上清歌審視的眼光,秦觀道:“看你這樣,估計撐到天亮都割不開傷口抹藥,不要毒氣攻心死了!寨主的身子還指望你盡力調養,我不會讓你這麼快死。”
雖然話不中聽,可是清歌也沒力氣拒絕了,倚靠着山壁垂下了眼眸。她的心狠狠一縮,五臟六腑都在脹痛,似乎要爆裂了。
秦觀立即將清歌的傷口劃開,接過清歌手中的蛇膽,輕輕撕開,裡面的液體流入她傷口的一瞬間,清歌瞪大了眼睛,滿頭的冷汗滑落。
咬緊了牙關,清歌身子顫抖着,就是一動不動,任由秦觀撕下里衣,將她的傷口包紮起來。
“不過是株草藥,你徐徐圖之便是,何苦拼命和巨蛇搏鬥?”秦觀臉上難得帶了絲關心,手腳利落地將清歌扶到自己肩膀上倚着,又伸手將那白色的花連土刨出,摘了片大樹葉包好了。
清歌將那包好的花拿在手邊仔細端量,咬牙想了半天才摘下了最小的那辦樹葉,放在嘴裡嚼了一會兒吞了下去。漸漸的,她的臉色不再那麼蒼白,而是紅得像燒壞了的炭火。
一抹清歌的額頭,秦觀手腳忍不住一顫,怎麼好端端地發燒了……這不會是毒液滲入心肺,救不活了吧?
“別擔心,這是草藥起了作用,再過一會兒我體內的毒就清乾淨了!”說着,她將那朵花小心翼翼地捧在了懷裡,扶着秦觀的肩膀站了起來。
“送我回去休息會兒,我實在沒力氣了。”清歌沒說一個字就要深深喘息,如水的眸子望着秦觀,瞬間又昏迷了。
秦觀抹了把她的手腕,這才鬆了
口氣。將她懶腰抱起,秦觀放慢了腳步往山下走,他說不清自己的心情,方纔顫抖擔憂的心平靜如水。
走到山腳下時,清歌被一陣爭吵聲吵醒了,入目就是幾抹身影在飛快地過招,而且一邊打鬥一邊還在談論什麼條件,似乎在說山的所有權。
秦觀本來想不管此事,回寨子再處理,可是清歌卻突然道:“等等!”
其中竟然有一個人是慕容風!他左眼下那顆妖嬈的淚痣那麼好看,她不會認錯!可是他爲何深夜在此,這是寨子中人的地盤,陷阱重重,怎麼會讓他進來?
可是慕容風專心打鬥,沒瞧見她。突然一個暗器打在了他山上,他全身的力氣慢慢流失,動作越來越慢,到最後竟然跪倒在山石上。
對方有五個人,個個都是身着黑衣的壯漢,一見就知是寨子裡的人。
秦觀瞧清歌眼中有些猶疑,便提高了聲音:“你們深夜在此做什麼?忘記了寨子裡的規矩麼?”
五人俱是一驚,趕忙奔過來跪在,爲首的男子惶恐道:“白天我們在山腳下歇息,可是看見這男人鬼鬼祟祟地在找什麼東西,就按照一貫的做法要將他滅口。可是他武功高強,若非我們深諳暗器用法,人又多,就要輸了。”
殺人滅口?清歌瞪圓了眼睛,讓秦觀將她放了下來。
走到慕容風身邊看了會兒,見他只是中了迷藥這才身子發軟,一會兒就該恢復了,這才放心下來,扭頭道:“你們爲何要殺他?”
爲首的男子虎目一瞪就要說話,秦觀卻輕咳了一聲道:“對她要有理!”
男子訕笑道:“擅自闖進寨子,還能破解機關走近山中,一定是別有所圖!而且尋常人不會兒注意到我們這裡,也不敢接近,可這男人卻來了,實在可疑!”
清歌深吸了一口氣,見慕容風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不由想起了很多次這男人都幫了她一把,可謂是雪中送炭,這才狠了狠心道:“他是我的人,你們放過他。”一陣風吹來,她的聲音蕭瑟卻嚴肅。
轟隆一聲巨響,天空突然落下雨來,清歌一張瓷白的臉冷淡無比,對上那五個黑衣男子陰翳的眼睛,她只是緩緩笑道:“想要他的命,就先殺了我。”
殺了她,白子安也得死,沒有誰更瞭解他的病情。
“你要想清楚了,擅自闖進寨子裡的人,得死不可!可你對我們寨主有恩,我們才能容你現在還活着,你要爲這麼個男子死?”秦觀一字一頓,卻沒在清歌臉上捕捉到他以爲會有的驚慌。
豆大的雨砸在清歌的身上,嘩啦啦的聲音幾乎蓋住了清歌的聲音,她望着慕容風,不知爲何臉色柔和了些,漫不經心道:“我賤命一條,他的命也不稀罕,可你們寨主的命可是金貴得很。以卵擊石我不怕,因爲我就是那堅硬的石塊,死不足惜,可你們要想清楚了!”
雨聲模糊了她的聲音,月光下,她的面孔清秀冷淡,卻讓秦觀覺得這是真絕色,驚豔傾城。
兩批人對峙了很久,雨將清歌的傷口淋溼,
血水滲出,她還是淡然的扶着說不出話的慕容風,悠然站着。只是她懷裡的那朵白色小花被她護得嚴實,淋不着半點雨水。
看到這裡,秦觀不禁搖頭:“我明白了……罷了,先回去再做打算!”
一路沉默着,清歌咬着牙扶着身子沉重的慕容風,不禁無奈。尋常見他身子單薄,這重量不知道從何而來。
到了寨子裡,秦觀將清歌領到一見樓閣中,囑咐了兩句就關門先退下了。
清歌將慕容風扶到牀上睡下,微笑道:“從白天一直打鬥到晚上,方纔還中了迷藥,你不休息一會兒,會傷了根基!”
慕容風平躺着,任由清歌爲他脫了外衣,擦乾頭髮,這才恢復了點力氣:“爲什麼要救我?”他的聲音沙啞,頭疼欲裂,望着清歌的面龐彷彿見到了兩章重疊在一起的面孔。
清歌那深斂沉穩的眼眸顫了顫,噙着淺薄的笑意道:“是啊,爲什麼我要救你呢?”她也說不清道不明自己的想法,也許是重活一世,她太寂寞了,第一個闖進她心中就是慕容風和歐陽少卿。雖然兩個人同樣冷漠,可是比起那個可恥的歐陽以澤,他們似乎好了許多。
也許是在第一次見慕容風深受重傷,一身戒備的時候,她就將他看做朋友了吧?也許是他帶她去了活色生香樓,以他大將軍的名聲護着她的時候,她就不再將他看做外人?
她也想不明白,只好噙着飄忽的笑意:“你先休息,能不能保住你還兩說。”寨子裡的規定想必是森嚴的,除非沒人泄露今日之事。可是五個黑子壯漢連帶秦觀都知曉,她也難辦。
看着慕容風睡下,清歌才吩咐人燒了熱水放進屏風後面。
見慕容風已經睡熟,清歌才脫了一身溼噠噠的衣服,跨進木桶中歇息了片刻,清歌咬牙將手臂的傷口吸了乾淨,忍着劇痛穿上乾淨衣裳。
坐到牀邊,見慕容風睡夢中眉頭還緊緊蹙着,清歌不由想起了自己睡眠時也是這般。這些時日,她無數次夢見那個陰暗潮溼的囚牢,還有外祖父死去的消息。無數次,似乎有孩子苦着喊她,還有丫鬟們死不瞑目的樣子。可,每每讓她驚醒的,卻是雲玲瓏那得意的冷笑和歐陽以澤冷漠的嘴臉。
她睡不着,睡着了也不安心,就像現在的慕容風一般。
嘆了口氣,清歌將慕容風的被角捻嚴實了,才批了棉衣披風走出屋子,外面正站在秦觀,背對着她,一身落寞地舉杯望月。
“眼看天就要下雪,能留下同飲一杯酒?”他轉過身,眉目見溢出融融暖意,可是眉眼卻有些清冷。
清歌搖了搖頭:“酒烈傷身,何況美酒還是新釀的好,漂浮着那麼一點渣滓,我們坐在紅土焙成的小巧火爐邊,慢悠悠地看着大雪,纔是人生愜意事。”
秦觀嘆息,將酒杯狠狠砸在了地上,轉身就走,只留下一句:“原來是秦某自大了,原本想着有煩惱可以與你同說,罷了!罷了!”
清歌不禁目瞪口呆,她不過是實話實說,秦觀好端端地生什麼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