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近

天之驕女 親近

慕子衿望着百里奚寒,突然肅容,長身一拜,朝服外加的厚袍幾乎要拖到了地面,讓衆臣對他的孱不禁風又有了一番註解。

“世子不必多禮。”百里奚寒不露聲色地避開他的大禮,眉梢微挑,岔開話題道:“你身子不好,且又是第一次入朝堂。雖說食君之祿擔君之憂,但在仕途上也無需強出頭。而今你貴爲嫡駙馬,行事多少顧忌些小青的體面,戶部方面的事情如若有不懂的地方,就多向蘭大人請教,切不可獨斷而行。”

大約覺得自己叮囑得過了,他遂吟吟一笑,清冶如雲水,“若是有用得上本王的地方,只需開口。”

慕子衿直起身體,面現微笑道:“多謝皇叔提點。”

百里明狼狽地從地上爬起,方纔聽百里奚寒語重心長地提了句“蘭大人”,他心中一動,狠瞪了眼笑容熠熠的上官玥後,便朝慕子衿哼笑道:“有高陽皇妹爲世子撐腰,朝中有誰敢爲難世子?何況我母舅自會關照世子,十三皇叔您實在是多慮了。”

他邊說着,眸中爍起陰光。慕子衿從他微溼的袍角移目到他微露陰鷙的眼睛,眉梢綻開幽幽墨色,隨即無聲一笑。

百里成之前吃了百里思青幾次虧,看見慕子衿也不大高興。見他被百里明恨屋及烏,心情不由轉好。倒是百里曉始終和善地望着慕子衿。

衆人的目光都落在慕子衿和百里明二人交流的異色時,只有百里愔一直注目於百里奚寒身上,光芒暗斂。

誰都知道百里奚寒重入朝也不過寥寥數月,因母族被誅又久離京城,勢力早已式微,所有對他面上恭敬,心中卻不是那麼敬重。可他的手裡卻握着一項有關百里奚寒的無人知曉的秘密。

見人都矗立在原地,上官馳耀清冷一掃,而後目不斜視地擡步向前。

上官玥眉梢一挑,腳尖劃過階上露水,踩着自家老子的袍尾,大咧咧地又邁上一個臺階,“哎哎哎!我說諸位大人都杵着幹嘛?見到慕駙馬也不用這般激動啊!同朝爲官以後有的是機會寒暄,這朝鐘都快響了,難不成還讓陛下等我們嗎?”

上官頊姿態儒雅地跟上。百里明朝慕子衿重重地哼了一聲,也甩袖前行。

“走吧。”百里奚寒淡笑着招呼道。

衆人這才醒悟過來,連忙提起朝服往偏殿趕,從後面追尋着上官家父子三人的身影,不免心生羨慕。

簪纓之家中,越王府的男子一直都是炙手可熱的夫婿人選,尤其是慕子衿娶了百里思青後,家有適齡女兒的衆臣對上官玥更是心思勃勃。可奈何他們曾經數次有意無意地提及後,得來的卻要麼就是敷衍,要麼就是忽視。

除了帝王之外,越王府的人歷來狂傲到不需要看任何人的臉色,難得嫡出的大公子溫文爾雅,卻先一步娶了茜公主。留下的越小王爺又是散漫不羈柴油不進的性子……襄王無心,他們也不敢上趕着將閨女塞進越王府,只能遠遠地看着這顆枝繁葉茂的大樹,伺機觸一觸葉子,沾一沾光輝,也就心滿意足了。

“越小王爺,您的傷……”逮到空檔就絞盡腦汁挖掘話題地湊上前討好的大有人在。

“都過去了一個多月,勞煩夏大人還惦記着本小王爺的屁股,呵呵……”上官玥目光真誠地拍了拍擠在自己身邊的人的肩膀,咧嘴一笑,露出白花花的牙齒。

慕子衿腳步慢,轉眼便落在了衆人後面,瞧着上官玥精神抖擻的攀笑,輕眨了眨眼。越王府百年屹立不倒,這樣的一種特殊存在,但凡是心高氣傲的帝王,難免不會成爲其的眼中釘、肉中刺。就是不知何時會將它拔除掉……

等他慢吞吞地邁至金殿的白玉龍柱前,一縷微光穿過薄霧打散在他的腳下,他眯眼對着層層宮闕輕笑,從今而後在他國參政議政,真是……稀奇。

百里奚寒恰好走到了殿門口,不經意地將他的神色收入了眼底,眸中迷幽若水。

早朝鐘響,衆人皆打起了十二萬的精神,危襟正立。

慕子衿隨意地找了個最靠邊的角落站着,望着一殿的朝服,這纔想起自己的外袍還未脫下。

他慢條斯理地解開襟帶時,靖安帝已經入了殿,瞬間從黑壓壓的官帽中,將鶴立雞羣的慕子衿找了出來。

靖安帝笑了笑,無限寬容道:“子衿身子弱,穿着就不用脫了。”

“謝父皇。”慕子衿連忙謝恩,翁婿間的親近張口拈來。

靖安帝龍心大悅地笑了幾聲,“好了,你也別站太遠,離朕近些。”

他隨手將百里奚寒旁邊的位置指給了他,一下子竟越過了戶部尚書,他的頂頭上司。

慕子衿不慌不忙地穿過前方的上官頊和上官玥,朝靖安帝指定的空間走去,一邊走一邊悠悠然地尋思着他老丈人的用意。朝殿的位置按官職大小而排列,他居然與親王皇子站在了一處……何其榮幸。

他稍稍側首,發現除了百里明面色不佳之外,其餘的人都淡定得很。

其實衆人也覺詫異,不過是對於靖安帝的口諭不敢責論罷了。

朝中都認識慕子衿,靖安帝無需多加介紹,只草草述了他的官職,但對慕子衿格外關照的態度還是顯而易見,說話時候的眼神一直溫溫和和的,向來肅穆的臉色也有所展顏,最後又添了些勉勵的話。

一國的駙馬無論以前地位大小,一般都會在朝中掛職。衆臣原以爲慕子衿只是因爲娶了百里思青才勉強拖着病軀入朝,可現在看來,靖安帝對他的乘龍快婿彷彿抱有很高的期望似的,大有栽培慕子衿的架勢。

大略說了一些,靖安帝將目光轉到了刑部尚書的身上,忽然厲聲問道:“廖愛卿,駙馬遇刺一案進展如何?兇手可曾抓獲?”

似乎靖安帝在詢問旁人的事情般,慕子衿事不關己地垂着腦袋。

南之說得很清楚,夜梟還沒來及動手,便已被人捷足先登了,剩下的不過是順水推舟……畢竟沒有人能夠隻手通天,而箭矢上暫時又找不到任何能夠證明身份的證據,他也不確定討厭他的那些人中究竟誰恨不得殺他而後快。

腳面看累了,他掀了掀眼皮,餘光不留痕跡地滑過身旁的百里奚寒。

若非百里奚寒尚且年輕,否則他堅信溫潤如玉人畜無害的十三皇叔定然對他的妻有“一樹梨花壓海棠”的惡念。

“回陛下,臣一直在追查刺殺駙馬之人,但至今仍未找到兇手。”刑部尚書老實地出列道。

靖安帝一拍龍椅,怒道:“刺殺我嫡駙馬,便是挑釁我大泱國威!即日起,大理寺協同刑部,一起辦理追查。若半個月後再無頭緒,朕定會問責!”

大理寺卿與刑部尚書立刻惶惶領命。

嫡駙馬等同國威?衆臣暗自瞠目結舌,連帶着看慕子衿的眼光全然改變了。

早朝前未曾他熱絡寒暄的一些臣子不禁有些後悔,嗅着殿內別樣的氣味,開始盤算着下朝之後該如何與慕子衿套近乎纔好。

慕子衿則是攏了攏朝服外的厚袍子,虔誠地對靖安帝行了謝恩之禮。可當起身後觸到口袋內的硬物時,他卻有些哭笑不得,但是心頭又不禁涌上一股甜蜜來。他的妻怕他冷,怕他餓,添了衣裳不夠,還偷偷塞了糕點……

趁着無人注意到,他小心地捏出了一小塊,悄悄捻入了口中。

他抿着脣,享受着入口即化的甜膩,心情快美滋滋地飄上了龍椅。

有誰敢含着糕點上朝的?這是要讓他的老丈人和所有朝臣都來羨慕他嗎?可愛的小東西。

愉悅的一瞬間,他的腦袋竟開了洞。浮想聯翩着若是她的妻做了帝王,會不會體量臣子辛苦,讓諸人一人抱着一盤點心,盤膝議政?

可不消一會兒,他就打碎了自己不切實際的幻想,可不是麼?他的妻不是皇子……

也幸好不是皇子。

早朝後來說了什麼,他未再聽進去。想着傻瓜此刻在做些什麼,心思一起,他格外惦念起昨夜點了穴後偷吻了她的滋味,便愈發地心馳盪漾。

不多時,靖安帝吩咐退了朝,下首的人如臨大赦般跪退。慕子衿拍了拍自己的半隻膝蓋,自來了泱國後,他的膝蓋就越發不值錢了,對着他老丈人沒完沒了地跪,將所有的臉面都匍葬在了泱國的皇宮內。

可真夠憋屈的。

不過,倘使傻瓜讓他跪的話,他定是一千個一萬個的願意。牀笫間的情趣,罰他豎着跪倒着跪,怎麼樣都行。

散了朝,羣臣交好的結伴而行。慕子衿慢悠悠地往回走,覺得第一天上朝的感覺也別有一番趣味,更加近距離地體會到臣子的戰戰兢兢。

當然了,天地可鑑,整個早朝他都處於天馬遊空的狀態,可不曾聽見過泱國的機密。

“駙馬留步!”

正當他思忖着以後上朝是不是順帶一副耳塞之時,身旁驟然圍聚了數人。噓寒問暖剎那間不絕如縷,爲了拉近關係,有人甚至扯住了他的袍角。

------題外話------

唉!剛剛纔滾回來。其實有存稿的,但是我寫文有點怪癖,喜歡片段化,還喜歡從後面往前寫,所以纔不好放存稿。

嗯,不會棄坑的哈!斷更一點都不好,對文不好,對思路更不好。╮(╯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