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妗語換了身莊重的衣服,同白廷一起去了韓王府。
韓王府的大門不是誰都可以進的,白廷遞了兩道玉牌,又亮出了白家的名號,管家才眯着眼打量:“哦?白家的二少爺。”
白廷微笑道:“是的,還請知會一聲。”
管家搖了搖頭:“王爺近幾日都不在府中。”
“什麼?”白廷和白妗語對視一眼,白廷道:“此事十萬火急,可否捎帶一封信給王爺?”
管家笑了一聲:“什麼事情?可否稍微透露一些。”
白廷沉下臉:“此事幹系重大,可不是說着玩的。”
管家重重地“哼”了一聲,剛要說話,便遠遠看見一個清瘦的身影向這邊走了,心中暗道:怎麼偏生是這個節骨眼來。
鍾函看着一輛闊氣的馬車停在韓王府門前,以爲是韓懿回來了,走上前去,卻是兩個年輕人站在門前同管家說話。
管家見鍾函來了,便道:“鐘琴師來啦,王爺現在不在府上。”
鍾函略微有些疑惑:“前幾天來便不在府上,還沒有回來嗎?”
管家有些躊躇,走近鍾函低聲道:“您沒看信嗎?”
鍾函道:“看了,可是……他不是說大約最近這段時間回來嗎?”
白廷此時正裝作打量着大門上的門扣,實際上卻是仔細地聽着他們的談話聲。
管家道:“或許是路上有些事情耽擱,說不準,還是過些天再來吧。”
管家對着鍾函使着眼色,鍾函會意,道:“那便告辭了。”
白廷便走上前,道:“那我們何時可以見到韓王爺。”
趁着管家分心的時候,白妗語喊住了鍾函。
“鍾叔,稍等。”
鍾函回頭,道:“你是?”
仔細看了看面前的少女,鍾函有些驚訝,笑道:“妗語嗎?這麼大姑娘了?”
白妗語很得體地笑着:“鍾叔還是一樣年輕。”
鍾函微微笑了:“好久不見了,來這裡有事嗎?聽聞你上次還去看望了小儀?”
白妗語道:“是陪我的二哥來的,上次看小儀哥哥那還是去年的事情了呢,這次路過錦和城,我也去看望小儀哥哥了,我覺得……和小儀哥哥在一起很愉快。”
鍾函神色微動,忽然想起了燕惠之前說過的話,便笑的溫柔:“下次小儀回來,便讓他去找你,安都也有不少地方風景很好。”
白妗語咯咯笑了,道:“那自然是好的。”
說了幾句,兩人告別了。
白妗語轉身,白廷正站在門口,管家似乎已經進去了。
兩人上了馬車,白廷道:“鐘琴師爲何來找韓王爺?”
白妗語道:“似乎是要好的知己,還記得那次我是怎麼租下了韓王爺的鋪子的嗎?”
白廷想了想:“桐木琴?”
白妗語笑道:“當時韓王爺看了看,只是摸了摸,便知道是從東丹運過來的。”
白廷道:“韓王爺倒是對琴有些研究。”
白妗語笑笑:“王爺,都是用慣了好料子的,幸而,似乎是鐘琴師那時候缺一把,於是我便送了兩把。”
白廷喝了一口茶,道:“那便是收下了,看來,鐘琴師和韓王爺關係不一般吶,想來韓王爺那般心比天高的人卻也會因爲知己將就。”
白妗語道:“二哥,你方纔聽到了嗎?鐘琴師似乎來過了幾次,況且看管家的表現,似乎是和鐘琴師有些熟悉。“白廷看着白妗語,道:“你的意思是,我們若是進不去,便……”
“沒錯,”白妗語狡黠一笑:“不若寫一封匿名信,將事情一五一十地全部告訴鐘琴師,再讓他去找韓王爺,我倒是不相信,出了這種事,他一個人可以扛下來。”
白廷點了點頭,摩擦着茶杯,道:“我有一個直覺。”
白妗語看向他二哥。
白廷垂眸一笑,看着飄拂在水面上綠色茶葉:“你說,鍾函,是不是已經知道了鍾禮的事情了,否則,怎麼三天兩頭地去韓王府?”
白妗語道:“那也不一定,說不定平日來往多。”
夜晚,難得的清涼,鍾函和燕惠圍在桌前吃飯,燕惠最近身體好了些,卻仍舊是有虛汗,想來是她母親寄來的藥有用。
燕惠道:“這小蚊子有些多,惱人。”
鍾函放下筷子,道:“要不要去屋裡面?”
燕惠搖搖頭,道:“不必了,屋子裡有些悶,外面涼風吹快活。”
鍾函叮囑道:“可別着涼了,現在你的身子可不能馬虎。”
“別這麼小心,我自己都擔心了。”燕惠道:“阿蓉,把我的薄紗衣拿來吧。”
“是,夫人。”阿蓉離開了。
燕惠道:“今天,你去韓王府了嗎?韓王爺回來了嗎?”
鍾函嘆氣道:“沒有,他還沒有回來。”
看着鍾函苦惱的模樣,燕惠道:“沒關係的,總會有消息的,阿禮說不定哪天會突然回家了呢?”
鍾函想象了一下,道:“意外之喜嗎?”
燕惠笑了:“怎麼不可以呢?”
兩人試圖往好的方向走,漸漸地似乎放鬆了起來。
鍾函已經想到鍾禮回來,一家人在錦和城的選址問題了。
燕惠道:“還是選靠近錦和苑的那塊吧,小儀以後說不定也可以在錦和苑任職呢。”
老劉管家遞了一封信過來:“老爺,這是插在門縫裡的,是一封匿名信。”
鍾函微微擡眉:“哦?匿名信?”
接過來,看了看信封,乾乾淨淨,沒有一個小小的字或者是標誌。燕惠疑惑道:“這是怎麼回事?打開看看吧。”
鍾函點了點頭,撕開了信封,露出一張材質不錯的紙。
燕惠道:“想來不是尋常人家寄的。”
鍾函一摸:“似乎是白家賣的信紙。”
燕惠笑了:“這你都知道?”
鍾函笑道:“經常用他們家的,自然摸出來了。”
說完,便低頭看着信上面的內容。
他的表情愈發凝重,也帶着一種訝異和震驚。
鍾函放下信,道:“這……這應該不是真的。”
燕惠道:“怎麼了,讓我看看。”
“不行!”鍾函一把藏在了身後,“這,這個不是好消息,我不想讓你看見。”
燕惠道:“……難道是和阿禮有關係的嗎?給我看看,快給我看看。”
鍾函道:“信上說的又不是真的,極其荒唐,你不看也罷。”
燕惠不語,拉着鍾函往屋子裡面走,剛好碰見阿蓉,阿蓉道:“夫人,您的外衣,夫人——”
燕惠道:“等會兒再說。”
鍾函道:“阿蓉,你去庭院吧。”
阿蓉點了點頭,有些擔憂地看了他們一眼。
鍾函關上了門,將手中的信放在了背後,道:“的確是關於阿禮的。”
燕惠道:“函,我知道你擔心什麼,我的身體還沒有差到那種地步,更何況,阿禮也是我的兒子,他的是是非非,安全與否,我都要了解,也不應該由你一個人承擔壓力。”
鍾函點燃了燭火,讓燕惠坐在柔軟的軟榻上。
鍾函道:“的確是有關阿禮的,信上面說有人在西宋碰見過阿禮,對了……你當初將他從河城帶回的時候,有沒有問過他的身世?從信的內容來看,它也提醒了我,說不定,是和阿禮的身世有關呢?”
燕惠呢喃道:“身世?我記得,那還是我回孃家的時候,看見他的,阿禮那時候很小,跟在一個遠方親戚身後,我當時覺得他乖巧,模樣又漂亮,就起了愛憐之心,那個親戚似乎說是她從一戶人家家中買回來的。”
“什麼?”鍾函有些驚訝:“買回來的?你的意思是說……”
燕惠看了他一眼,道:“也未必,我倒是覺得,如若是和阿禮的身世有關的話,或許,就不是我那位親戚說的那麼簡單的了。”
鍾函來回踱步:“那麼,現在還找的到那個親戚嗎?”
燕惠皺了皺眉:“這倒是有些難辦,關係很遠,這麼多年也沒有聯繫……不過,無論如何,只要是有可能,我都會去做。”
鍾函環抱着燕惠愈加消瘦的身體,道:“惠兒,我現在,很害怕。”
燕惠也抱住鍾函,道:“不害怕,不要害怕,我會陪着你的。”
鍾函低頭,嗅着燕惠的髮香,道:“我,有的時候,會覺得很愧疚,我覺得,有的時候,我配不上你……”
“怎麼會這麼想?”燕惠有些訝異地看着鍾函,道:“你知道嗎?我覺得,我嫁給你,成爲你的結髮妻子,是極其幸福的一件事情,我很開心,很開心。”
鍾函閉了閉眼,啞聲道:“惠兒,我不捨得讓你難過……我,不是故意的。”
燕惠咯咯笑了:“你怎麼了呀?說這些話,自然,我也捨不得你難過。”
懷裡抱着她柔軟的軀體,鍾函覺得胸口發悶,他想起了韓懿那雙讓人無法忘卻的眼睛……這,到底是誰錯了?
第二天,有人來了鍾府。
“鐘琴師,韓王爺回來了,邀您去府上一趟。”
鍾函道:“這就來。”
燕惠道:“希望韓王爺有消息了。”
鍾函笑了:“應該會的。”
燕惠笑着目送着鍾函上了韓王府的馬車,笑容漸漸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