繼上次的“被拐”經驗,鍾儀面色認真地一再拒絕阿禮口中所謂的“帶你玩。”
他又不是猴,難不成天天讓阿禮耍?
鍾儀抱着花田,嘴裡叼着一根甜草,同情地看着依舊在書桌前奮鬥的阿禮。
——看來學問的確是人做出來的。
夏季的荷花慢慢收斂了風華,秋天的桂花樹飄出了幽幽香氣,樹木有的變了顏色,門前的幾棵楓樹開始慢慢豔麗了。
明天就要開學了,爹爹史無前例的讓鍾儀只練習了幾首曲子,就放鍾儀玩了。
今天下午,就在鍾儀從阿禮的書房裡無聊地走出來的時候,爹爹從雲英書院回來了,領回了鍾儀的書院服飾——一共三套,淡青色的長袍繡着簡單大方的雲紋,褲子顏色和長袍相映,衣服質地柔軟。
鍾儀看了看,沒有發現鞋子,估計是穿自己的。
孃親摸了摸,笑着說:“不愧是雲英書院,這些布匹的料子都是很好的。”
鍾儀迫不及待地要穿上試試,結果發現袖子長了一截,褲子寬了不是一點。
鍾禮從書中擡頭,伸了個懶腰,發現前面的涼軟榻上不見了人影。
什麼時候溜出去的?
鍾禮向外走去,看着花田在門口蜷成一團。
鍾禮蹲下身子,好笑地看着花田閉着眼張着嘴的奇特貓式睡臉。
花田覺得自己的被很溫柔的撫摸,它動了動粉紅色的小鼻子,嗅出了鍾禮的氣味。
鍾禮問:“小儀呢?“
花田懶洋洋的張開嘴打了個哈欠,伸出雪白的右爪指了指鍾函燕惠的院落。
鍾禮摸了摸它的頭:“乖。”
他還沒有到燕惠的門口時,就聽到裡面的笑聲,走進一看:彆彆扭扭的鐘小儀紅着臉穿着大了一號的淡青色衣服,整個人像是陷在了衣服裡面。
阿蓉要鍾儀脫下來:“小少爺,阿蓉給你改改就好了。”
鍾儀努力從長長的袖子裡伸出手,抓住要掉的褲子,狼狽不堪。
阿禮從門口進來,抱胸而立,揶揄鍾儀:“小矮個子。”
鍾儀“哼哼”兩聲,並不做聲。
孃親安慰鍾儀:“小儀會長高的。”
爹爹笑了:“小儀過幾年要是能有阿禮現在這麼高也差不多了。”
鍾儀:“……”
鍾儀討厭這個話題。
十四歲的他和十六歲的阿禮相差一個頭這,一定是他天天搶走他的雞腿造成的!
鍾儀任由孃親和阿蓉在他身上比量。
孃親終於開口了:“好了,把衣服脫下吧。”
鍾儀終於解脫了,拉着阿禮向外跑。
鍾函搖着頭笑着說:“這孩子。”
燕惠抿脣而笑,模樣嫣然秀美:“一想到小儀這麼爭氣,我就止不住的高興。”
阿蓉一邊縫補一邊心奮的附和:“我今天上街買菜的時候遇到了熟人,人家都誇小少爺天資聰穎呢!”
三人笑了一番,鍾函一拍腦袋:“哎呀,惠兒,我忘記了。”
燕惠疑惑:“怎麼了?”
鍾函尷尬地說:“韓王爺今晚要來,說是要送開學禮物給孩子們。”
阿蓉連忙放下剪刀:“哎呀,那我現在就叫鄧二孃他們準備去。”
燕惠嬌嗔:“看你這記性。”
鍾函不好意思的笑笑:“還有,付武說今晚也要來……”
燕惠一聽,瞪大一雙美眸,連忙追着阿蓉離去的背影喊:“阿蓉,叫廚房做大碗的紅燒肉和大盤的魚排!”
阿蓉應:“知道啦夫人!”她連忙提着裙襬向廚房奔去。
韓王爺今晚要來的消息瞬間傳到了鍾儀的耳中。
當然,重點是韓王爺要送他們禮物——會是什麼呢?上次他的是西域的點心盒子,阿禮則是被送了一把十分帥氣鑲着繁複花紋的劍鞘和華麗的劍穗,以前韓王爺還送過從京都帶回來的新鮮玩具和北齊傳過來的小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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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想到那把小刀鍾儀就心癢癢,上面鑲滿了亮晶晶的鑽石,刀柄處還有一顆碩大的紅寶石——但是孃親說小刀的刀鋒太快了,怕傷人,就讓爹爹幫忙收起來了。
哎,好像再摸一摸那把刀……
說起韓王爺,鍾儀就不禁想起來他好看的臉,咳咳,不不不,他什麼也沒有想。
韓王爺是他們家的常客,一直和爹爹交往甚好。即使如此,他畢竟是王爺,所以每次他來之前家裡的傭人都忙得熱火朝天。
正想着,突然傳來花田的貓叫。
鍾儀連忙扒在窗子往庭院裡面看,才發現阿禮在“唰唰唰”地舞劍,破風之人聽得鍾儀心驚肉跳,但是他靈活輕盈的挺拔身姿又讓鍾儀移不開眼睛。
就在鍾儀凝望他發呆的時候,他突然一轉,長長的劍身閃着雪亮的寒光。四目相對,他對鍾儀眨眨眼睛,笑了笑,之後又再次舞起劍來。
哼哼,雖然鍾儀在這方面的確不如阿禮,但是至少不會因爲老師要來而急慌慌地練習。(阿禮這麼多天都在看書,練劍的時間當然縮減不少。)
想到這裡,他心情大好,美滋滋地抱起在海棠花下滾來滾去的花田,翹起尾巴進了屋。
夜晚,花廳裡點燃了新買回的五盞桌燈,這是市場上最近流行的“蓮花盞”,造型和紅蓮如出一撤,點燃後,每一瓣花瓣的邊緣都像是鍍上一層柔亮的粉紅色光亮,同時軟軟柔柔的燈光會悄悄散發出淡淡的迷人香氣,爲秋天夜晚的安靜倒是增添了幾分溫馨之感。
此時此刻,僕人早已撤下,只有幾個丫鬟小廝在門邊。
飯桌上的美味佳餚令花田十分把持不住,當然,作爲它的主人,鍾儀還是“負責任”地將它雪白的貓爪子捏住——咳咳,因爲它如果要扒,肯定是扒他自己最愛的清蒸銀魚……
與此同時,阿禮也梳洗一番,坐在桌邊裝模作樣地抿脣不語,似乎垂目思索着什麼。
在柔和的燈光下,鍾禮的側臉倒是有幾分隱隱初露的俊美。
小樣兒,肯定是在默背大鬍子以前教的心法。
鍾儀幸災樂禍地扭過頭,繼續盯着門口,爹爹和孃親都去大門接韓王爺和大鬍子了,估計一會兒就要到花廳了。
蓮花盞的花瓣在一陣微不可覺的秋風中微微顫慄,落下一小抹灰燼。
爹爹好聽的笑聲傳來——他猜想肯定是韓王爺到了。
鍾儀精神抖擻地一個大躍步衝到花廳門邊,估計是速度過快,力度過猛,鍾儀直接撞到了一個有着淡淡沉香香氣的懷抱裡。
一向穩重的磁性聲音在鍾儀的頭頂響起,夾雜着笑意:“小儀,往哪去?”
鍾儀迅速臉紅:“呃……”
鍾函笑着將小腦袋埋在韓懿懷抱裡的鐘小儀拉了過來,圈在懷中摸着他柔軟黑亮的頭髮,笑着說:“找爹爹呢?爹爹在這兒。”
鍾儀用力點頭,擡起頭來,睜圓眼睛,微抿嘴脣,儘量使自己看起來很乖巧。
鍾函非常喜歡鐘小儀這幅模樣,於是他溫和地笑了。
韓懿看着鍾函,微微勾脣。
鍾禮坐在座位上,眯着眼睛打量着韓王爺脣邊的笑意,一動不動。
不一會兒,燕惠將已經捧着一大盤牛肉片,笑的十分滿足的付武帶到了花廳。
在地毯上打瞌睡的花田瞬間覺得心裡不平衡:喵,他怎麼一來就有吃的?!!
於是花田在第一時間撲向了大鬍子。
“喲呵!這貓!”
“喵嗷!”
燕惠被嚇得一驚,看清貓影,無奈地輕斥:“花田,別鬧。”
大鬍子喂着它幾大片牛肉,看着吃的“啊嗚啊嗚”的花田,不由感慨:“乖乖,這貓能吃,厲害啊。”
大鬍子驚歎地看着掛着一副似乎餓了一個月吃相的花田。
於是大鬍子自此和鍾儀的花田結下了不解之緣——或許他欣賞的是花田的能吃及豪放派的吃相……
阿禮向大鬍子問好。
大鬍子拍拍阿禮的肩膀,哈哈笑道:“好久不見,耍幾把給師父看看。”
鍾儀嘴角抽了抽,耍幾把……
阿禮點頭,向外走去。
看來臨時抱佛腳還是有幾分療效的,劍光寒氣逼人,動作凌厲連貫,一氣呵成,倒是有幾分自己特有的劍勢了。
大鬍子滿意地點點頭,走上前去指點。
看來阿禮算是過關了。
終於落了座,韓王爺坐在正首,大鬍子,爹爹,孃親,阿禮,鍾儀挨個坐下,圓形桌讓鍾儀美滋滋地坐在韓王爺的身旁。
開飯了,鍾儀喜歡的時刻也將來臨。
不出一會兒,韓王爺放下筷子,笑道:“首先可要恭喜小儀要去雲英書院上學了。”
鍾函和燕惠的臉上都不由自主露出了愉悅的笑容
鍾儀笑着點頭,眼睛亮晶晶,期盼着他下一句話。
果然——韓王爺向着爹爹微微一笑:“以後小儀可要青出於藍而勝於藍纔是。”
他鼓鼓了掌,修長食指上的祖母綠玉扳指在軟軟柔柔的光亮下顯得色澤豔麗。
韓王爺的貼身侍衛從門外行禮進門,低頭,恭敬地遞給韓懿一個四四方方寬寬扁扁的墨色木盒。
鍾儀好奇的看着木盒子。
韓懿接過,用右手捧着木盒,左手解開玉扣,面朝鍾儀打開。
展現在鍾儀面前的,是用黑色絲絨襯底,擺放整齊的一套筆墨硯臺。它泛着和墨色木盒相近顏色,有着一番古樸光澤,接着,鍾儀吸吸鼻子,聞到了一股若有若無的墨水香氣。
鍾函不經意間看到了絨布上的印記,不由自主地倒吸一口氣。擡頭看向韓懿:“爲何又送這麼貴重的東西。”
韓懿轉頭,勾脣一笑,對着鍾函說:“哪裡貴重,給小儀的,必定是好物。”
後來韓王爺也給了鍾禮一個木盒,不過是讓阿禮自己帶回去看。
晚上鍾儀在練琴,見阿禮沐浴後往上走,便問:“阿禮,韓王爺送了什麼給你,這麼神秘?”
阿禮擦拭着頭髮,笑的得意:“是本劍譜,北方的繁城軍隊裡面高級將士用的。”
鍾儀倒吸一口氣:“不是吧……”
阿禮但笑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