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攙扶着江來在雪地裡行走,江來身板雖然小,不如藍悠,鍾離瀟那般高挑,但每一步都走得很穩。一輛車停在了江來面前,一個金髮年輕女子從車上下來,小心翼翼地將江來扶進車。
“紫竹,我沒那麼嬌弱。”江來笑道,“我要是走個路還需如此,日日坐家裡得了。”
“楊先生囑咐的事,紫竹哪敢怠慢,何況……現在時期特殊,更不能掉以輕心。”紫竹認真地說,目光與我的交織,“這位就是路銘邱先生?”
“嗯,是小邱。”江來我坐在後排,汽車發動,周圍的景物開始快速向後倒退。極曦之地幾乎日日飄雪,以至於這裡的所有植被常年都被壓着厚厚的積雪。江來靠在座椅上,顯然有些暈車,我想起口袋裡有一片路琪近日買的口香糖,便隨手給江來。
“謝謝。”江來接過,撕扯下一半還給我,剩下放嘴裡嚼了嚼,“小邱,我知道你心裡有氣,也不知道你會不會……恨我們,只是我希望你能夠相信,我和楊洋……從未存過半點害你,以及路琪的心思。”
我還在嚼剩下一半口香糖,被她一說險些吐出來,“江來姐,你說什麼呢,楊先生對我如何,難道我一點感覺都沒有?”
江來撇過頭,一雙墨眸仔細地看着我,像是要把我牢牢刻在腦海裡,“小邱的性子我當然知道,但我和楊洋瞞着你許多事,還有這次沒想到好的辦法去醫治吳珏,竟然需要你冒生命危險,終是我們的過錯。假如不是那個時間提前,我也斷不會現在就把你帶到他身邊……我們對你和路琪虧欠地太多。”
“江來姐,你怎麼能這麼說?虧欠我們太多?”我見她誠懇地說,雙眸裡有難以掩蓋的憂慮,心中有些難過,“你好像把話全部說反,真正虧欠你們的,應該是我路銘邱。”
“……”江來沉默半響,忽然頷首,將自己的臉完全籠罩在陰影裡。她下意識握緊手中的塑料紙片,緊緊地握着,我心一震,“江來姐,你是不是不舒服?”
陽光灑進車窗,我看到江來的眼眶微微泛紅,雖然淚水都被她及時地拭去,但眼角旁仍有清晰的淚痕。
“紫竹,江來姐她——”我以爲是她身體非常不舒服以至於流淚,剛想說什麼江來便搖搖頭。我的心猛地一沉,輕道,“是楊先生出事了嗎?”江來沒有點頭,但也沒有否認,我想起那日醫師說的話,“是因爲那天輸大量靈氣給我?”
“不,和你無關,遲早都會有這一天的。”江來的聲音從一開始的顫抖到慢慢平復,“我們一直擔心的事,還是發生了。有的事,瞞着你是我們的不對,因爲我們錯誤地判斷你沒有能力去承擔,沒有徹底信任你……不過現在,你已經有能力帶吳珏逃出結界,召喚遠古神獸,比我們剛認識時沉穩許多。現在的你,有權知道一切。”
“……”
車停在一幢樓宇前,江來立刻帶着我進入大門,一路向右走,乘坐空間轉換梯才抵達一個房間前。我心底隱隱有種不好的預感,馬上推門而入,看到楊洋正雙目微閉,面色慘白的躺在用堅冰製作的牀榻上,我甚至能夠看到牀上散發出來的寒氣。他的手邊縈繞着告訴轉動的血色靈文,從脖頸到腳踝都被強烈的謀術環繞。
“……”我大腦瞬間卡殼,一會兒纔回過神,立刻衝到他身邊去,“楊洋……”
“你是路銘邱?”我才注意到他身邊還有一個慄發青年,一雙湖藍色的眸滿是凜冽,未等我反應過來就握住我的手腕,“果然,全都是楊洋的靈力……”
“楚穆,這與他無關。”江來走進門,“這是楊洋的意願。”
“……江來,你爲什麼……你知道……”楚穆瞥向我,欲言又止,“既然是他的意願,我也沒有資格說什麼。我先走了,明日再來。”
他轉過身,徑直離開房間。我坐在牀沿邊,“楊洋,你醒着嗎?”
“……我這副模樣,可能嚇到你了。”我看到楊洋睜開雙目,他好像非常疲倦,面色比剛纔又白一分,“來來說,你和吳珏都沒事,我所做的便都值得。”
不過數日未見,楊洋憔悴了好多,完全沒有平日裡的意氣風發,甚至讓我感覺,他的生命像是即將熄滅的蠟燭。 一種難以抑制的酸楚涌上心頭,我感覺眼角有些溼潤,“楊洋,我有什麼能幫到你的,就儘管說,我會竭盡全力去做……”
“我還沒死,別用那種語氣說話。”楊洋嘴邊勾起一個淺笑,閉上雙目,“這身傷都是幾年前征戰時留下的,一直靠靈力和神量壓着,隨着年歲的增加,神量會越來越消減,這回就是救你時用的多了一點,誰知道……便撐不住了。”楊洋略微一頓,“我與江來需要去兩個地方,淨化此前決逆之戰遺留下來的濁氣。詳情一時半會……很難說清楚。這個期限由我體內的神量決定,當神量完全枯竭的時候,我便會徹底失去意識,變得和死去的人沒有區別。江來的體內也有,等這個孩子降生,她的身體也會急劇虛弱,變得和我一樣。我的請求就是……”
“代替我們——”江來忽然出聲,與楊洋的聲線融合,“繼承家族,成爲最高主師。”